邪樱
--让只知嬉笑怒骂的猴八说出这番入情入理的话来真是颇为不易。
李亚峰在无定乡中没过呆太长时间,但表现上佳,早让猪三等“无定乡八老”极为认同,后来华文昌逐李亚峰出了无定乡,猪三等又顾忌着华文昌的那个“清理门户”的借口没有真个阻拦,在心里对李亚峰或多或少都还有些歉疚。
“也罢,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李亚峰已经失踪,大力王也没打算强说他的不是--这都是为了引出大力王的下一句话。
“可是……”大力王准备要把“是敌是友”这个问题套到华文昌的头上了。
大力王的话还没出口,海青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神色古怪。
“禀报师父、众位师伯、师叔,华文昌……啊,华先生回来了!”
“小侄迟归,前来请罪!”随着海青的禀告,一身黑衫的华文昌也转了进来,纳头便拜。
众人愕然。
然后,华文昌看到了清泉君、无敌子、俞曼。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疑云
一股凉气从华文昌的脖颈后面升了起来。
天兵的围困大军和无定乡中的诛仙阵自然拦不住华文昌,到猪三府邸之前,华文昌也变幻形貌,在群妖中间听说了“无敌子出关”的消息,但等华文昌下拜后微微抬头,和俞曼的目光相对,华文昌的心突然猛地跳了几下。
俞曼的相貌很平常,脸膛白净,细眉无须,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自自然然地垂在肩旁,单从外表看不出有多大年纪,要是他走在无定乡的万余妖精中间,怕没人会发现他就是名满天下的无敌子。
但俞曼的那双眼睛却让华文昌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事实上,华文昌也只来得及看清了俞曼的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黑洞似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大,完全看不到眼白,但在黑洞中却放射出黑色异芒!整个厅堂都笼罩在异芒下了!
“是……我见过这样的眼睛……是他……是他……”华文昌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被针扎似的刺痛,明明有一身冷汗却流不出来,顿时口干舌燥,六神无主。
“贤侄?”
“贤侄?”
猪三和猴八各叫了华文昌一声,却发现华文昌身子微微颤抖,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不由得大是奇怪。
“贤侄请起,本来就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俞曼微笑着开口。
俞曼的话音刚落,华文昌就恢复了清醒,身子一动,站起来了。
“贤侄啊,这就是你……咳,该怎么算?这样,俺做主,你就叫‘俞伯伯’好了。”猪三挠挠头,先把俞曼介绍给了华文昌。
“见过俞伯伯。”华文昌心脏狂跳,面上却忍住了不露声色,冲俞曼抱拳作揖,深躬到地。
“贤侄不必多礼,我闭关日久,一直无暇顾及无定乡中事务,贤侄设诛仙阵力抗强敌,倒是我这个不成器的伯伯该好好谢谢你才是。”俞曼含笑还了半礼。
华文昌再抬起头来,又愣住了--俞曼的一双眼睛根本没有什么异样,眼白是眼白,眼球是眼球。
“贤侄,你俞伯伯终于出关,无定乡大局这就算是定了!你还不赶紧过来敬你俞伯伯一杯?话先说下,贤侄,你把俺们兄弟骗得好苦,今日要是不挨个儿地敬酒赔罪,俺可不依!”猪三拉着华文昌入了宴席,豪爽大笑。
“猪三叔说得是。”华文昌这次回来原本就是要借李亚峰对海山八义的称呼来“认亲”,却先一步被俞曼的眼睛吓了一跳,准备好的说辞差不多忘了一个干净,只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猪三等人虽也觉得华文昌的态度有些异样,但俞曼出关是一大喜事,也无人深思,只当华文昌年轻脸嫩,便都不去在意,惟独只有大力王暗暗皱起了眉头。
“贤侄,你也坑了本王,这一杯酒却是要罚的。”等华文昌给海山八义敬酒敬完一圈,大力王也端起了酒杯。
“是。”华文昌心中的疑云还未解开,心情却已经沉定,面上也带起了微笑,“小侄见识浅薄,做出一些荒唐事来,还要长辈恕罪。”
“罢了,罢了。”大力王脸上带笑,心中暗骂--他刚才打算趁着俞曼出关之时让海山八义再次检讨华文昌其人,至少要在俞曼心中留下“华文昌未必安着好心”的印象,哪成想华文昌竟在这个时候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么一闹,根本就没了开口的机会。
“贤侄哪儿是见识浅薄,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不中用啊……这个……无定乡总还要贤侄设法周全,我还是先敬贤侄好了。”大力王还是轻轻讥刺了华文昌一下。
“这……”华文昌一愣,很快接上了大力王的话茬,“牛伯伯何苦开小侄的玩笑?小侄无德无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还是小侄先干为敬!”
说着,华文昌仰头,一饮而尽。
“嗯?”大力王心中一凛,听出了华文昌的弦外之音,打个哈哈,也干了杯中美酒,心下思量起来。
俞曼看看华文昌,再望望大力王,微笑不语。
……
这一回家宴直喝到了深夜才算散席,不过,除了猪三兄弟之外,华文昌、大力王、再加上一个无敌子俞曼,这三人心里各有各的算盘……
“大哥。”刀四轻轻扣响了房门。
“是四弟吗?进来。”
席散之后,俞曼和刀四一家折回了迷花谷,本来猪三要把随缘城城主的府邸交还俞曼,俞曼却坚持要住到迷花谷中,说的是为了离珊瑚集中诛仙大阵的法台近些,也好防备着天庭的偷袭,众人都是兄弟,无须推让,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乾稷山中的迷花谷离随缘城颇有一段距离,但在这几个人眼中也根本不在话下。
“大哥。”刀四把房门掩死,快步走到在云床上打坐的俞曼面前。
“大哥怎么这就出关了?”刀四不等俞曼说话,急急发问。
“怎么?四弟,你……”俞曼眉毛一扬。
“大哥,你破开恨情崖出关,声势太大,不到迷花谷中,我实在不敢细问……”刀四的声音惶急,“大哥,你提早出关,难道是浑沌要重现世间了?”
“四弟,你先坐下,听为兄说。”
“是。”
就在刀四回身坐下的时候,俞曼垂下的双目抬起,一丝寒光一闪即逝。
“四弟,你怎么说浑沌的事?”看刀四坐好,俞曼又回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态,随口发问。
“大哥,你闭关之前把大事托付给我,就算天庭真打到了无定乡,以小弟这一口宝剑也必能替大哥护法到底……所以我思量再三,定然是大哥察觉了浑沌现世的确证,否则大哥也不会出关。”
刀四愣了一愣,回答俞曼。
俞曼轻声叹了口气,“四弟,在席上你也说了,天庭的天尊随侍不可轻侮,你又怎么能护法到底?”
“大哥,我……”刀四的脸红了。
“四弟,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兄弟为我护法战死啊。”俞曼微笑,“你尽管放心就是。”
“可是……大哥……”刀四还想说什么,却被俞曼抬手止住了。
“四弟,现下最紧要的,还是无定乡与天庭之争,我既然出关,总要先打上天庭再说。浑沌应该还未现世,眼下也不是为此焦心之时,你明白了?”
“这……听从大哥安排。”刀四无奈,点头答允。
“好。你先回去歇息,明日你我兄弟还要和大力王、枯木道人等商讨反攻大计。”俞曼竟下了逐客令。
“是。”
刀四起身,走出房间,等再掩上房门,刀四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只觉得与俞曼六百年未见,兄弟之间竟像是陌生了许多。
“唉……我还以为大哥是为了和我商量这才回了迷花谷……”
房内,俞曼的轻声笑了。
“海山八义……”俞曼抬起手来,仔细端详着手掌,喃喃地说,“有谁知道,无敌子俞曼闭关不是为的要对天庭报仇雪恨,而是要在浑沌现世之后,为自家兄弟留下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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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俞曼喃喃自语的时候,猪三府邸,华文昌的居所中,华文昌也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问石子,你还是都告诉华某好了……”
要说在心魔界中都发生了什么,华文昌自己也讲不清楚,他只知道,能在浑沌的暗算下毫发无伤地脱走心魔界,这其中刚练成的逆天邪功第六层和事先早有防备的矮胖老人恐怕各占了一半功劳。
但华文昌完全不承矮胖老人的情--就算不管事前矮胖老人早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自己也不该从心魔界空手而返。
最可气的,在那股无可抵御的沛然大力传来之时,矮胖老人分明是趁机把自己从姜冉的身边推开了!
这让终于从姜冉口中听到一句好话的华文昌差点儿把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在混乱中华文昌总算是把恨情匣抢到了手里,也没有和王琦声失散--到处都找不到姜冉,华文昌也无计可施,只好让王琦声到大夏山去整顿队伍,并定下了联络的暗记,自己转回了无定乡。
可华文昌更没想到的是,恨情崖竟然被什么见了鬼的无敌子从里面给劈开了!
那要“恨情匣”还管什么用?
拿着恨情匣偷偷地冲已经变成两半的恨情崖使了半天劲,华文昌终于确认了自己是到心魔界白忙了一趟,这才心灰意冷地进了猪三的府邸。
好容易应酬完了,华文昌重新开始了思考。
凭良心说,到了心魔界一趟,华文昌还是有收获的……
首先就是恨情匣了,恨情崖虽然被毁,但恨情匣未必就真的没了用处,至少里面还封着一个问石子的元神。
元神无所谓大小,问石子算是安然无恙,透过恨情匣,华文昌竟然还能与问石子交谈,这不得不让华文昌感到了几分惊喜。
另外,华文昌还在心魔界见到了心魔泪!
这一下,华文昌终于知道自己手里的那粒“无名金丹”是什么东西了!
神农谷的凝翠崖中一直安放着一口宝鼎,鼎中一粒金丹也不知道炼了多少年,当年丹成,华八和李淳风甘受天雷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一击轰顶,将无名金丹交到了华文昌的手上;但华文昌用尽千方百计都无法将金丹化为己用,很是着急了一段时候。后来,诸事繁杂,华文昌又把无名金丹抛到了脑后。
原来无名金丹就是心魔泪!
华文昌不由得庆幸极了--最重要的是,天下根本无人知道自己手中就有心魔泪!而且,恨情匣中封住的那个问石子就知道心魔泪的用法!
华文昌几乎有点儿后悔:要不是他贪心不足,想要见证恨情匣能不能与恨情崖发生什么作用,会不会从里面找出什么异宝,早就避开王琦声,找个地方让问石子说出心魔泪的用法,闭关练功了。
但现在,华文昌已经不能离开无定乡了。
--哪怕只是为了一个俞曼!
无定乡中的群妖,自大力王、猪三等人以下,没人知道心魔界中还有个“恨情匣”,也就都不知道恨情崖中必定隐藏了什么秘密,但华文昌却很清楚:俞曼既然破开了恨情崖,那他就应该知道些什么!
而且,在俞曼的眼神中,华文昌还看到了一个令人心寒的秘密……
华文昌自信自己的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那就更不能离开无定乡了!
华文昌要亲眼见证俞曼的真身!
为了这个,华文昌自知必须得先让心魔泪--无名金丹为己所用才行。
所以,宴席刚散,华文昌就在自己的房间中悄悄逼问起问石子来了。
“华先生,心魔……我是说,那东西又不在你的手上,你就是知道它的用法,也没什么用处啊……”
隔着恨情匣,问石子的声音很微弱。
“问石子,你先把那东西的用法告诉华某,华某绝亏待不了你就是。”华文昌面如寒冰,一边留神着四下的动静,一边对恨情匣中的问石子发话。
“华先生,老夫这条性命算得了什么?华先生想,老夫一生寻宝,到头来却被封进了天下第一奇宝中间,细想来,老夫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华先生说句亏待不了老夫,老夫却不知道,如何才算是不被亏待?”
早在心魔界中失口说破自己知道心魔泪的用法之后,问石子就知道自己早晚要落得个受人逼问的下场,只是现在身在恨情匣中,外力根本奈何不得,胆小如鼠的他也就乐得硬气起来了。
“问石子,”华文昌真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感觉,“你告诉了华某那东西的用法,华某依法修成了,自然就能把你从恨情匣中放出……再说,华某曾承诺为你再造躯壳,难道你不要了?你就甘心在恨情匣中呆上一生?”
“那也没什么不好。”问石子嘟囔着,“我还没经过三次天劫呢,在这里面呆着,天雷什么的根本不怕,我老老实实修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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