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樱
姜冉笑了,轻轻拉起华文昌持剑的手,“噹啷”一声,宝剑掉到地上。
“这两道伤疤,是你当初救小怜的时候留下来的吧?”姜冉端详着华文昌的手掌,手掌上有两道不怎么明显的疤痕。
“小冉,你……”华文昌愣住了。
“我听菩萨说过,当年,你在天庭,为了救下自杀的小怜,用手掌直接握住了陷仙剑,要不是悟通了逆天邪功的第四层,你在当时也就死了,这两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姜冉低头看看地上的宝剑,刚才被华文昌抓住的地方竟有了豁口,不禁微微一叹,“同样是剑,倒是连你手上的一丝油皮都没蹭破呢。”
华文昌苦笑一声,在无定乡中闭关参悟无名金丹的收获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好了太多,刚才又是情急之下的出手,别说姜冉的宝剑根本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就是换成了诛仙剑,也未必就能让自己受伤。
蓦地,姜冉抬头,逼视着华文昌,冷笑着问,“华文昌,你以为你这么走了就算是对得起我了?”
“我……小冉……我没脸再……”华文昌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又变回了那个不懂事的少年,对姜冉的逼问……无话可答。
“好啊,你是大英雄,你要面子!那我呢?我算什么?你说,我算什么?”姜冉气恼地咬着嘴唇,涨红了脸,跺着脚向华文昌发问。
“我……你……小冉,你先别生气……”华文昌手足无措。
“生气?别生气?华文昌,你凭什么叫我别生气?你以为你是谁?”姜冉又羞又气,把一连串的问号扔给了华文昌。
“华文昌你听着,李亚峰他在雷州的时候治好了我爷爷的病,天天逗我开心,专门给我写了几十万字的散文集《悼尾生》出来,虽然连话都说不明白可也是情书!在秦王地宫,他把让你七针封脉了还强撑着用法术,为的只是拿出乾坤袋来给我!他喜欢我!他宁肯自己什么都不要,他也保护着我!这么一个人,我喜欢他怎么了?”
“你突然冒出来,平白无故地就闯到我的梦里,说什么你是从五百年以后回来的,你就是那个喜欢我的李亚峰,比那个李亚峰还多喜欢了我五百年——空口白牙的这就要让我相信?这就要让我爱上你?你凭什么?”
“小冉……我不是这个意思……”华文昌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凉,向个不知名的深渊深深地坠了下去……
“听我把话说完!”姜冉几乎要上去揪住华文昌的领子了,“你刚才问我什么?问我是不是只因为那个你自己生出来的女儿就让我选择了你?你……你……你混蛋!”
“是……是……我……我混蛋……”华文昌机械地答应着,就是在他自己的心里,也觉得姜冉说得完全在理……
“你!”姜冉差点儿让华文昌给气晕过去,“你……你答应什么?那个在我梦里蛮横得肆无忌惮的华文昌到哪儿去了?那个傲视天下群雄的华文昌到哪儿去了?那个在秦王地宫密道里挡在我身前,大言不惭什么‘有我在此,就是诸天神佛都来作怪,也不能伤了你一根汗毛’的华文昌呢?到哪儿去了?那个在心魔界,一出事就抢在所有人前面,什么都不顾,先要救我的华文昌,还是不是你?”
“好啊,那都不是你,倒是现在,这个就为了一点儿小事儿把自己弄个心灰意冷,就想着躲出去,连口口声声说着惦记着的我的立场都不顾,一点儿责任也不愿担的那个人,这就是你了!”
说到后来,姜冉已是梨花带雨。
听着姜冉这一句句反问,华文昌的那颗已经被玄冰冻透,从万丈深渊掉到底的心脏一点儿点儿地解冻,被根情丝一点儿点儿地拉紧,又重新在华文昌的胸腔里鲜活地跳动起来。
“小冉,是我错了!”终于,华文昌一把抱住了姜冉……
五百年的等待,五百年的伤心,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与天下为敌的胸臆,似乎就在这一刻,得到了报偿……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兄弟阋墙
站在天外天的绝壁边上,华文昌深深吸了一口气,空中有风吹过,拂动黑色长衫的下摆。
自从当年在天庭经历大变以来,不,或许是从华文昌还叫做“李亚峰”那个时候开始直到现在,华文昌似乎都没有像此时这样踌躇满志过。
姜冉的话还响在华文昌的耳边……
“……我不能跟你走……但你别误会,现在,我就是和你在一起也不能帮到你什么,反而是你的累赘……等一切都结束后好吗?等浑沌被你收服之后,那时再……”
“不管怎么样,你记得,我在这儿等着你……”
“相信你自己,爱护你自己,就算……为了我……好吗?”
将胸中浊气缓缓呼出,华文昌还是无法压抑住心里的喜悦。
——得到了姜冉的承诺!
自己是怎样回答的?华文昌微笑着回想,当自己在她耳边小声说出那句“就算我大器晚成,也要你徐娘半老”的时候,姜冉是那样羞红了脸,用拳头轻轻擂着自己的后背……
华文昌不去多想,就算姜冉在这个承诺中留下了退路又如何?
是的,有了这个承诺,华文昌就觉得自己勇气百倍了,就是现在对上无敌子,华文昌也敢就这么和他一战!
甚至……如果不是为了那句“爱护你自己”,华文昌真想这就再去三清天,直接找上无敌子,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然后,把无敌子踩在脚下!
“冷静……”华文昌轻轻念了一句,心中盘算起来。
虽然有了姜冉的承诺,但现实并不会就因此而改变什么,那么,接下来要做的是……不,先等等……
“你为什么还不走?”突然,曹暮的声音从华文昌的背后冷冷地响了起来。
“为什么?嗯……我在等你。”华文昌并没回头,面上浮起了极为灿烂的微笑。
“好,这还算说得通。”华文昌的微笑落在了曹暮的眼里——当华文昌开口的时候,曹暮已经飞身而起,转到了华文昌的对面,双足悬空,稳稳地站在了天外天的迷雾之中。
“曹,好久不见。”华文昌向曹暮打着招呼,“对了,听墙角的时候最好不要穿上白色的衣服,很显眼的。这可有点儿不像你。”
“拿来。”曹暮似乎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情,只是向前一伸手。
“拿来?什么?”
“周谨的魂魄。”曹暮顿了顿,补充道,“现在你已经把我逼成了你的对手,应该心满意足了吧?一个无辜的人的魂魄,对你没什么用处了。”
“嗯……你说得不错,是没什么用了,其实,一开始就没用了。所以……上次我刚离开,就顺手把它给毁了。”华文昌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我知道你心情好,可玩笑不用再开了吧?拿来。”曹暮没有把手缩回去,但语气却似乎有些不耐烦。
“这么久没见了,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是不是?”华文昌叹了口气,说,“曹,你就连声‘老大’都不叫了?”
“老大?”曹暮冷笑了一声,“你配吗?”
“嗯……好像是不配了……要知道,你比我还死心眼儿,让你不管我叫‘老大’……说真的,不容易。”华文昌的语调轻松得很。
“你一直在挑战我的底线。”曹暮森然道,“我没有兴趣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不得不说,你很成功。不过,今天你知道这一点就该足够了,把周谨的魂魄拿来,然后,离开这里。”
“如果我说‘不’呢?”华文昌饶有兴味地看着曹暮,笑问。
“那就把我打倒,让我躺在这里爬不起来。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不错,你总算还知道,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华文昌微微一笑。
“没有什么好笑的,换个位置,你和我的做法会完全一致。”说到这里,曹暮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痛楚。
“不错……”华文昌一怔,叹了口气,“你我之间的最大隔阂……恐怕就在于我们太像了……我曾经想过,如果一开始是你拜入华佗门,那现在的局势,应该不会有一点儿改变……”
“不。”曹暮摇摇头,“华文昌,你走火入魔了。换成是我,我不会把你逼成我的对手,或许会在心里想想,但不会用这么多手段,让你我对立起来——至少在现在,这种对立,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一点儿好处。”
“曹,错的是你。”华文昌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起来,“……那时,你死在天庭,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如果真有来生,你一定不会认我当老大,还要和我正儿八经地斗一斗……你说,那一定会很有趣。”
“靠!你……就是为了这个?”曹暮在空中一跳,刚才的沉静全不见了,指着华文昌大骂起来,“你脑子进水了!我说什么你都听?那你还不如现在就去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嗯?”华文昌很有些好笑地看着一下变得气急败坏的曹暮,说,“这可不能怪我……再说,对你的这个提议,我也很感兴趣。”
“疯了!你彻底疯了!”
“是!我疯了!”不等曹暮接着往下说什么,华文昌仰天长啸起来,“曹,看着王信、小冉,还有你……一个个的死不瞑目!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疯了!我重来这一回,就是要所有的事情都不再发生!就是要按照咱们兄弟想的那样去做,活一个真性情!”
“曹暮!”华文昌接着大吼,“把你那时的遗言放下不管,我在这儿当面问你!你就从来没想过要和我决一胜负?你就从来没想过当这个老大?你就从来没想过要去追求小冉?你别给我假惺惺地说什么顾全大局!别给我假惺惺地说什么你就是个狗头军师!与其让你心里觉得你牺牲了,奉献了,然后自个儿在一边儿悄悄地委屈,你还不如直接上来把我打趴下!告诉你,你越是想要躲起来,我就越是恶心!”
“你……你别给我说你不是,你从来没有,你能瞒得过我?我……我是你的老大!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你……你……”说到最后,华文昌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话不成句。
曹暮沉默了。
天外天,迷雾离合,罡风正紧。
“……老大,”良久,曹暮突然开口,却又叫回了以前的称谓,只是脸色铁青,目光沉毅。
“老大,”曹暮又叫了一声,“你从来都是这个脾气,一上劲就什么都不顾了……或许……就是因为你这个脾气,才当得起我称你一声‘老大’。因为,我始终不能做到这样……始终都不能。”
“所以,你逼我。只有你才会这样逼我。因为……你拿我当兄弟,我们是兄弟。”曹暮忽然耸耸肩,语调轻松起来,“不过,如果要我来订个计划,我不会做得像你这么笨。因为,你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出主意之前,一定要先想好退路。”
曹暮继续说了下去,“可是这一次,你没有。你没有退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想过怎么收场没有?没有。这个局太大了,大到了整个天下都在局中,连你也在……你却还想着在局中再设个局出来专门给我?你能做到吗?”
“至少我知道,我不能。”一边说着,曹暮一边向后退了一步,一反手,从袖管中倒出一把折扇,随意挥舞几下,又把折扇抵在自己的胸口。
“所以,我不会去设这个局。你还是错了。华文昌……”
一声“华文昌”出口,曹暮身形一转,绕到华文昌的背后,把折扇向下一挥,儒衫的下摆应声而断!
“今日,我与你割袍断义,划地绝交!把周谨的魂魄留下,你走!再见面时,我们就不再是兄弟!”
曹暮的眼中隐隐有泪光流动,华文昌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震!
“割袍断义……划地绝交……”华文昌轻轻念着这八个字,伸手向怀中摸去,掏出了一个极小的瓷瓶,捧在手中。
“这里面装着周谨的魂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你再见,我从未让它离身……”说着,华文昌忽地狂笑起来,“天下虽大,却没有我一个容身之所,我也只能把所有的家当都带在身上!”
狂笑中,华文昌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曹暮。
“曹,你到底是狗头军师,刚划地绝交就不肯在我手上吃亏了?连割袍断义你都要加个条件出来?嗯?”
华文昌神色一敛,把手掌平摊,瓷瓶端端正正放在掌心,淡然道:
“曹暮,周谨的魂魄就在这里,你来抢便是。华某倒要看看,雷州一别之后,你在那个矮胖子那儿都学到了点儿什么!”
“你当我不会?”曹暮上前两步,用折扇抵住了华文昌的喉咙。
黑衣的华文昌,白衣的曹暮,这一对曾经情逾手足的义兄弟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沉默着,腾起冲天的杀气。
仿佛就在这一刻,罡风止息,迷雾凝固,天外天的一切都在瞬间,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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