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樱
“这……你是……”李亚峰张口结舌,想要问话,可惊讶过甚,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千载未见,帝君连贫僧这个方外至交都忘了不成?”那女子浅浅一笑,问道。
“帝君好没良心,我家菩萨亲自赶到天宫把帝君救了回来,又接连八十一天不眠不休为帝君护法,怎么帝君见了我家菩萨连个‘谢’字都不说啊?”在那女子身边侍立的少女嘴一扁,埋怨起李亚峰来。
“这……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见鬼!观音菩萨的样子天底下谁不知道!”李亚峰心里毫无头绪,骂了一声,定定神,走到观音面前,席地一坐,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帝君所问何事?”观音反问。
李亚峰心里一痛,回答说,“别叫我什么‘帝君’,我是李亚峰。至于我问的……我问的是所有的事。天庭怎么了?无定乡怎么了?曹暮、王信、姜冉、王怜怜他们怎么了?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明明应该形神俱灭的,怎么没事?”
李亚峰心中存了万一的希望,忐忑着问,“……你该不会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个梦吧?”
“咦?”观音微露讶色,“怎么帝君还没有回想起前因后果?这倒奇了。”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帝君’!”李亚峰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脑中一乱,头一沉,仿佛有无数的讯息一下子闯入了自己的脑海,在里面闹将起来,一时间头疼欲裂,似乎脑袋要从里面炸开一样。
“帝君?文昌帝君?我真的是文昌帝君?”李亚峰眼前重又现出一幕幕自己无比熟悉的场景……
良久,李亚峰回复了平静,站直了身子,清啸一声,震得紫竹林中的竹叶扑簌簌落下来,转身向观音一笑,说,“多谢菩萨相救。”
“帝君说哪里话来,贫僧去迟一步,已铸成大错,悔之尚且不及,又怎敢居功。”观音双眉微蹙,轻叹道,“那王怜怜见帝君舍身相救,愧悔不及,竟再度自刎,如今也已不在了……”
“菩萨,我不是什么‘帝君’。”听到观音口中说出王怜怜的死讯,李亚峰丝毫不为所动,反倒再次开口为自己的身份辩解起来。
“帝君这是何意?”观音惊讶地问,“帝君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是的,我是想起来了。”李亚峰轻轻地说,“文昌帝君,曾七十三次化生人间,世为士大夫,为官清廉,济人之难,救人之急,悯人之孤,容人之过,掌管天曹桂籍文昌之事,所谓‘文章司命’。那就是我。”
“既然帝君想起来了,那又为何否认呢?”观音身边的侍女急急追问起来。
“龙女,你知道庄周梦蝶的故事吧?”李亚峰长叹一声,“究竟庄周是蝴蝶的梦还是蝴蝶是庄周的梦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头来庄周的结论。”
“那么帝君的结论是……”观音似乎明白了,开口询问李亚峰。
“我的结论?”李亚峰笑笑说,“文昌帝君的第七十四次转世名叫李亚峰。偏偏这个李亚峰阴差阳错居然和天庭作对,到头来输得一败涂地,除了自己之外,什么都没剩下。照理说,李亚峰如果不自己寻死,就该老老实实回天庭当他的文昌帝君……”
“这就是你的结论?”观音一双妙目望定了李亚峰,声音中突然有几分激动。
“哈哈,当然不是。”李亚峰看看观音,接着说了下去,“不知道菩萨希望我怎样去做?”
“你心里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又何必再问贫僧?”观音嫣然一笑。
李亚峰打个哈哈,把话题一转,问道,“菩萨,菩萨是第一个发现逆天邪功的,不知道菩萨对它了解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
李亚峰精神一振,说了起来,“诛戮陷绝四口宝剑是我自己打造的,这四口宝剑都是见血无救,这一点我最清楚,可我为了拦下王怜怜明明伤在了陷仙剑下,却没什么事,再看看我的手上,连伤口都没有。唯一的解释是……”
观音把话接了下去,“不错,你已经练成了逆天邪功的第四层。”
“果然。”
“逆天邪功共分七层,第一层无非是强身健体而已,第二层也不过和天下诸多炼气法门大同小异,勤练之或可成仙,但除了‘以夜为昼’之外,再无其他出奇之处。”
观音面色沉静,侃侃而谈,“但从第三层开始,不仅功法变得奥妙神奇,任西方极乐世界与天庭中能人再多,也无人能够练成,这本无可能……我苦思多年,终于悟出了个中道理。”
“我好像也明白了一些……”李亚峰若有所思地说,“还是请菩萨先说。”
“也好。”观音一笑,“依贫僧看来,这逆天邪功非要从一个‘情’字入手,才能悟出其中奥妙。”
“菩萨,这是什么意思?”龙女看李亚峰连连点头,觉得纳闷,问起观音来,“难道说西方极乐世界和天庭的众神佛就都无情吗?”
“倒也不完全是。”观音回答,“道家修炼往往要人斩情灭性,才能成就,但自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屡见不鲜,更不要说偶然之间因服食天材地宝而成仙的人了,怎能说是无情?至于西方极乐世界,一片慈悲之心难道就不是情了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亚峰追问。
“只不过天下神佛一旦得道修成,便将一个‘情’字化作了悯天悲人之心,又或者消遥于天下,远离了人世间的悲喜。纵是知道逆天邪功的修炼法门,也无从修起了。”
观音看看李亚峰,又道,“你转世之后,本来已经修成神仙,就要回天庭述职,但无意中得到逆天邪功全本,又和天庭作对,以至师父、亲友都离你而去,在大悲之下,突破关口,练成逆天邪功的第三层,原也是我意料中事。”
“你……你说什么!”李亚峰大吃一惊,“是你意料中事?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要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观音不答,继续说了下去,“天庭与无定乡议和本是出于招安之意,要你回归天庭,但你本就不怀好意,再加上王信向来不会转弯,这场议和原是议不成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北斗会突然发难,曹暮又是假意归顺天庭,一时事变太急,竟让你在仓促之间骤失手足,连姜冉也丧在王怜怜手中……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为了拦住王怜怜自刎,把自己送到陷仙剑上去……”
“要是你能想得到,你也就练成了逆天邪功了。”李亚峰道。
“不错。你和曹暮、王信的兄弟之情,还有你和姜冉、王怜怜两人间的纠葛,无一不出乎我意料之外。”
观音颔首说,“这也是贫僧不再称呼你‘帝君’的原因,若是千年前的文昌帝君,虽不能说一举一动全在贫僧算中,但总也不致象如今这样全无头绪。”
“菩萨,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在无定乡和天庭的争斗之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为什么似乎你想要掌控我的举措?”李亚峰正色问。
“请听贫僧说下去,”观音神色郑重,“贫僧只是观望无定乡与天庭的征战,从未参与其间……总之,虽然我没有料到,但你如今已经练成了逆天邪功的第四层这是不争的事实,本来我为了如何才能让你练成逆天邪功大伤脑筋,但还没等我想出办法,你就已经向前走了一大步。”
突然,观音从蒲团上起身,向李亚峰拜了下去,“贫僧代西方极乐世界三千诸佛、三千揭谛、五百罗汉、八百比丘、大众优婆塞、优婆夷求君相助。”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亚峰大惊失色,赶紧扶起观音,问道。
观音望定李亚峰,开口缓缓说,“请你找回如来佛祖。”
◎◎◎
“你说什么!”李亚峰象触电一般跳了起来,“如来佛祖丢了?!”
“正是。”观音毫不犹豫地肯定了李亚峰的疑问,“四千七百年前,如来佛祖亲临凝翠崖察看逆天邪功之事,一见之下便即大惊,立时匆匆赶回大雷音寺,闭门苦思,竟达千载。”
“一千年……”李亚峰目瞪口呆,喃喃念道。
“后来还是贫僧见没有佛祖讲法,大雷音寺日见衰颓,硬生生闯入如来佛祖闭关之所,却发现……”
“怎么了?”
“却发现如来佛祖已经不在雷音。”观音脸色苍白,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来,颤声说,“佛祖闭关的禅房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张佛旨和两个包裹,而那佛旨上竟说,要南无大势至菩萨幻化如来佛祖,维持大雷音寺与西方极乐世界,并着贫僧将那两个包裹其一交予天庭,另一置于大雷音寺大殿正梁之上,说是可保两地不受逆天邪功之害……”
“那上面没说他自己到哪里去了?”李亚峰不解。
“只字未提。”观音续道,“佛旨上说,若在诸天神佛中能有人将七层逆天邪功练成,可使那人为西天佛祖,统领雷音。”
“什么!”李亚峰惊呼出声,“这……这好像不是什么‘佛旨’,是……是……是……”
李亚峰连说三个“是”字,就是说不出“遗书”两个字。
观音仿佛明白李亚峰的想法似的,点点头,说道,“贫僧请你找回如来佛祖也是存了万一之想。如来佛祖是因逆天邪功而失踪,而天下练成逆天邪功三层以上之人就只有你一个。若是寻不回如来佛祖,你便是西天佛祖的继任之人!所以,贫僧拼死将你从天庭带回南海,就是要以此事相求!”
“……”
李亚峰沉默不语,望向观音,观音一脸肃然,一双妙目望着李亚峰的双目,眨也不眨。
良久,李亚峰长叹一声,说道,“菩萨,这可不是开玩笑……我怎么能当什么佛祖?再说,佛旨上不是说要练成七层逆天邪功的人才行吗?我现在也只不过刚刚练成第四层而已……就是这第四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没有死在陷仙剑下是托了它的福……”
观音正色道,“话虽如此,但天下练成逆天邪功第四层的只有你一个,你本又是文昌帝君转世,与佛旨上所言‘诸天神佛中练成七层逆天邪功之人’有可能相符的,也只有你一个罢了。既然如此,若是如来佛祖真的已经不在,佛旨难违,只等你练成七层逆天邪功之后,你便是西天佛祖了。”
“这么说就好办了,七层,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练成?没准儿永远都练不成。”李亚峰长处一口气,说道,“找如来佛祖的事情我本来也没法帮忙的……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只不过……也许我要做的事情和你拜托我的事情是一件。”
话音落地,李亚峰的表情变了,肃穆之中竟透出几分狰狞来。龙女见了,吓得捂住樱桃小口,倒退几步,躲到了观音身后。
“你可是宁做蝴蝶,不做庄周?”观音心中一凛,问道。
“是。比起什么文昌帝君来,李亚峰,或者说华九,才是真实的我,才是现在的我。”李亚峰面色沉重,说,“菩萨,多谢你把我从天庭救到这里,不管怎样,如果我现在还在天庭,只怕再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你可是要向天庭报复?”观音问道。
“事情难就难在这里,明明我的师父、亲朋、兄弟都是死在天庭手上,我却偏偏不能为他们报仇。”李亚峰恨恨地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反而又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你说什么?”观音大惊。
“菩萨,你知不知道北斗?”李亚峰反问。
“北斗?贫僧知道。”观音点点头,“六百年前,北斗星君下界,原是为了查一个人的底细,但不知道为了什么,以得道鼠精的身份混进了无定乡,后来种种因缘巧合,成了王信的妻室。只是北斗星君原本就是天庭重臣,应该自始至终都是埋在无定乡的奸细,她借着议和的机会杀死王信,然后又死在曹暮的手上……怎么?哪里有不对吗?”
“不对?”李亚峰冷冷一笑,说,“也许北斗根本就没死。”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光阴(十)
“北斗没有死?”观音不解。
李亚峰说了下去,“菩萨,你救我到南海,看样子整个西方极乐世界和天庭也应该闹翻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多想想的好。不是连如来佛祖都失踪了吗?依我看,应该是暗中有人把西方极乐世界、天庭,再加上无定乡都摆了一道……而北斗,就是牵动整个阴谋的一个线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观音蹙起眉头,望着李亚峰。
“我是在曹临死时的暗示里想到的。的确,议和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打算在天庭大闹一场。”李亚峰解释说,“但如果王信不死,在我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文昌帝君转世的时候,议和、或者说天庭的招安未必就不能成功。事后想一想,王信的动手是?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