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对复杂的人事却未必了解。是而,他们尽管找到了小石头,也没告诉其他人。
惊霓子候了忒久,无人回应,又嘻嘻道:“最关紧的便是,王府天天都有媒婆上门,老儿的小师弟倘若再不回来发个话,怕是门槛不保。嘿嘿……”那日王家贺喜,甚多的世家闺秀见了赵世子的风采,回去后茶饭不思,日夜想念。父母们为了女儿的心愿,几日里各遣媒婆上震北王府说媒。如此一来,赵世子又是声名大噪,同时,震北王府的门口也成了汴梁城各大媒婆争先恐后的去处,的确是刀剑大会前的一道奇异风景。
苏眉噗嗤一笑,道:“没想石大哥这么有本事,随意出门转一圈,便引得恁多小姐们头破血流的要嫁给他。”
苏吉拍着胸膛,道:“不错,以后我苏吉也要向石大哥学习,让众多佳人为我而狂。”苏眉白他一眼,又锤他一记。心下却感欣喜,毕竟弟弟真有这本事,也是做姐姐的风光。至于未来的老公,那是万万不行的。当下又向穆淳风斜睨,看他有否与弟弟一样,受了小石头的刺激,以致立下偌大的豪情壮志。
穆淳风明白人,察觉她眸光,已知深意。也没说话,只是向她指指,然后又朝自己心头画了一圈。这一细小动作,顿时引得苏眉笑颜绽放,喜不自胜。
惊霓子呵呵大笑,对苏吉道:“小子,有志气,咱们昆仑门人就是吃香。无论到何处,都能让女子们趋之若骛。哈哈……”几日盘恒下来,他对人小鬼大的苏吉欢喜不已,又得知他们的父亲,算是师弟阙邪子的半个记名徒弟。那便愈加喜爱。曾大力地拍胸脯保证,等见了阙邪子,一定向他保荐苏家姐弟入门事宜。还说若他不答允,自己便收了他们。
在他大笑一刻,天罗无极众人对他的集体评价,便是恬不知耻这四个字。
大伙的白眼和嘲笑,惊霓子俱入眼内,可他依旧视若无睹。笑完之后,续道:“不是老儿吹牛,想当年……”
大伙都知晓他想要说什么?不禁人人摇首,均想,看你这落拓样,只怕就乞丐婆看得中你。还想当年呢!
“各位贵客,世子回来了!”就在惊霓子想要大肆吹嘘以往之际,一名王府的家丁,进来禀告。
众人大喜,即便姜神君也是嘴角微牵,颇有欣色。与此同时,只见小石头由外昂首阔步地走来,后面则跟着丰姿秀雅的邓蓉。
四大天王和六位长老以及天罗十二堂中的四位堂主,顿时出厅,站于檐下鞠躬屏气地相迎。
眼见天罗所属居然到了大半,小石头不禁讶异。又见得冰清亭亭玉立站在远处,心下是忧喜交集。喜的是她终于肯出来会面;忧的却是七日里,自己和邓蓉裸逞相拥,同床共寝,可说形同夫妇。虽未剑屦及履,但究属绞缠不清之事。
低着头,心旌忐忑的与众人略微寒暄,当下各自就坐。
脸上殊无喜色。
这当儿,多闻与广智相视一眼,齐齐站出,弯身作揖,紧接着,通臂和神目也是一礼。他们这样,小石头明白得很,情知是为当日篡位夺权,自相残杀一事向他请恕。只是目下有外人在场,有些话不能明言。小石头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坐下。
从天罗所属见礼,再到他不发一语地挥手摒退。显得大气磅礴,霸势逼人。
一时,人人为之慑然。
如此一幕,姜神君与惊霓子见了,难免暗自佩服。暗思,天罗四大天王均是桀骜不驯之人,在江湖上也俱是成名已久的武学大宗师,倘不是天罗教规森严,任一人出外闯世,决计是声名煊赫的一方霸主。当年纵是闻人离在世,也未尝不对他们礼数周到。殊不知,这小子(小师弟)居然威风如是,压得他们俯首贴耳,卑身屈体。当真是异数,异数啊!
姜神君又想,这小子当日所使刀法若真是焚阳大幻式,必与本族有着非同凡响的关系。倘能引他入盟,参予大事,依他目下掌握的实力和地位,本族大事定成。而且,此人举止云屯席卷,汪洋自肆,大有领袖风范。可为本族酋长之选。念及此,他双眼大睁,饶有趣味地盯着小石头,真是愈看愈满意。
要知道,小石头这会初臻天境,元神更得精炼,正是神形外露之际,一举一动,无不蕴涵阴阳和谐的至理。固是随意一个眼神,也让人只觉锋不可当,陡生高不可攀,深浅莫测的心思。
小石头压根不知阴差阳错的就让人以为他是个天生雄主,更不知,他与天罗四大天王的一番默契神会,在厅里营造出了一股薰赫迫人的势头。
这会,在旁的隗斗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起数月前在长安城的天罗分舵里,广智这老家伙分明对臭小子很是鄙夷,大有不杀之而心不甘的意味。今日,居然恭谨倍至。莫非,老夫所见的全是他们的一场骗局?思及此,微觉寒栗。寻思着,自己也算纵横天下多年的老江湖,竟连那么一个极是寻常的小噱头也没看出究竟。这梆家伙的伪装本事实在太强了。
俟天王们落座,小石头紧紧地瞧着端坐一旁的通臂天王,胸中酝酿久久,道:“你……?”一字出口,猛觉口滞舌碍。又瞥瞥毫不知情的穆淳风,霎那好生为难。此时,通臂再次起身,抱拳,恭谨地问:“圣宗有何事吩咐属下?”
小石头内心喟叹,挥挥手,要他坐下。
心下极是颓然,寻思着,他如今俯首称臣,拱手而降。我能为了许掌柜和穆大哥而杀了他么?若杀,必教其他三位天王噤若寒蝉,直道我寻隙报复;若不杀,教我又情何以堪?难道就隐忍不发?一瞬间,脑中思海如潮,起伏不止。忆起许一炒当日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以及音容笑貌;可同时,黑屋里的闻人离,那皑皑白发和垂危时的殷殷嘱托,也不时在耳中响起。
为私,则该杀,为公,无疑将一笑泯恩仇,从此不但不能恨他,反而要重用,并与他心胆相照,方能平服天罗数万弟子之心。
沈思久久,仍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不由支颐长坐,唉声叹息。
众人愕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知他有何为难之事。只是见他原本仍有稍许喜色,却不知为了何故色忧而叹息。费解余,齐向邓蓉望去。心道,这几日都是她陪着他,想必有所了解。
被恁多人同时望来,尽管曾膺华山掌门的邓蓉也感大大的吃不消。何况,几日里,二人间确有不能朝外人道的旖旎暧昧。登时,脸红耳赤,羞羞垂首。她本就天下绝色,世上少有。此刻倏现少女害羞之态,诸人无不惊艳。皆忖,无怪江湖风闻华山派的女掌门乃是天下第一美女。今日一见,此言不虚。
不过场中人除了苏氏姐弟和冰清以外,尽是数十年的老江湖,即便穆淳风作为仙鹤门的大弟子也是阅历多多。邓蓉的赧色,明眼人一看便知,几日里,她与小石头必然甚不可说的缠绵暧昧。
冰清聪慧绝顶,察颜辨色更是拿手好戏。此刻一见,心下黯然,在座上摇摇欲坠,几欲瘫软。剪水双眸幽怨无比地朝小石头望去,呆呆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以及容颜上的一蹙一攒。脑中一片空白。悔不该前数日与他怄气,以致教人捷足先登。
俄顷间,众人各具思量,一时悉数不语。只闻得厅中粗粗细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心跳声,脉搏声……
良久,胡长老终于承受不住厅中沉闷的气氛,大声道:“圣宗,眼下汴梁城内情势复杂,诡谲多变,您倒是说句话呀?”
“啊!?”小石头悚然惊醒。朝大伙望去,才知自己一番沉吟,竟已过了许久。当下歉然一笑。
胡长老又道:“圣宗,您的身份已被正道三派大肆宣扬,外界到处有江湖人说你是大魔头。还有,王妃也吵着要见您。”
小石头一怔,他是乘小禽回城的,途中并没耽搁,是而压根不知外界到底有何传言?他急道:“那么王妃晓得真赵岩死了么?”数月相处,王妃待他呵护备至,他心中也早当王妃便是今生的娘亲。这会,倒不是害怕自己做不得震北世子,只是担心王妃受不了丧子的打击。毕竟老王爷的猝死,已让她伤心凄楚,若再加上丧子之痛,只怕她立将身心俱摧,怆不堪受。
“那倒不晓得!”胡长老摸摸自己大大的脑袋。
广智摇着羽扇,神定气闲地道:“圣宗,依属下看来,王妃是疑信参半。她唤你去见他,只是想在你口里,得到证实。不过,照王妃的心思,她多半愿意相信你的话,而不愿信任外面的谣传。”
小石头略一颔首,思忖须臾,霍地站起,道:“嗯!那我立刻去见她!”
“圣宗且慢!”广智及时喊住他,淡淡地道:“圣宗,属下想问,若你去见了王妃,是合盘托出呢?抑是继续隐瞒真相?”
“这?”小石头长吸一气,沉吟余裕,转目顾盼四下,最后望着广智朗声道:“赵世子之死,皆出我因。说来,本教亏欠良多。倘再继续伪冒,暂不说我每日每夜总是忆情心疚,汗流浃背。固是对本教的声誉,也是大大的妨害。所以,我决定了,稍后见了王妃,便坦诚一切。至于要杀要剐,自然有我这个圣宗一力承担。”
字字如金石掷地有声。容颜更是飞扬豪迈,仿佛在他面前即便有万道难坎,也是照跨不误。
姜神君暗自点头,心道,看他这般神情语气,与我族传说中的首领倒是极像?他双眼瞬时贼亮,几如火焰在目内燃烧。当然不是愤怒的结果,而是像一位盗宝人骤然发现了一个大宝藏的眼神。
广智愕怔,没想小石头作出如是决定。原本要他依旧虚言诓骗,直至执掌了二十万的震北军后,才对王妃道出实情。到那时,即便王妃再行肆闹,他们也不用生惮。可小石头一番话里,字字句句光明正大,而且暗道天罗教千万不能落人诟病。话是不虚,但在权力之下,有些状况可以宛转一些的,不必事事直来直去。但此刻,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外人里有无极岛、昆仑派这两大世仇。如果自己一力强求,未免教外人笑话。
当下神色一黯,叹道:“那就任凭圣宗如何了!”
小石头微微一笑,广智的心思,他岂有不察之理,无非和神目如出一辙,要自己继续诓骗伪冒。如此做法,虽对王妃的心旌有着一定好处,但天长日久,谁又能作保,永不泄漏其中奥妙。此刻去说,倒可算是阴差阳错而造成;可日子长了,这故意杀人,冒人身份,妄图封王的铁罪,却无疑坐得踏踏实实,再无辩驳的余地。
自修罗阴罡大成,他的思路越发缜密,前些日奚方的谋略传授,也领悟愈深。何况,神功大成,功力精进,探察旁人心理的异能真元也是范畴大增。原先像广智,神目这类的高手,别说试图测知思绪,即便他们是喜是怒,他也不甚寥寥。然眼下却是不同,尽管尚不能完全明白,但细微的思绪变化在他的元神观测下将是一览无遗。
他转身对四下众人抱拳罗揖,道:“诸位,请在此稍待,我片刻即回!”正说着,外面奔进一名家丁,嚷道:“世子,世子,不好了。”
小石头道:“有事慢慢说,不急。”
那家丁立定后,缓了口气,接着道:“世子,是不是你得罪王妃了。她刚才闻得您回来,便兴冲冲的直奔这里,说要来看您。谁知,她在门外停了片刻后,立时怒气冲冲地走了。而且,她并未回寝居,反而唤了数名使女跟着她,迳直去了皇宫。”
听到这里,人人色变。情知王妃适才在外面必已闻了什么隐秘之事,兴许小石头的真实身份,她也全然入耳。只是皆道,咱们这是怎么了?竟让一伙寻常人靠近身边偷听而不知?唉……
其实,王妃能听到他们的说话,也是巧合。她来时仅是一人,本身又身轻体弱,虽无绝世轻功,但依她的纤巧身重再加上软底夹绵的绣鞋,真是落地无声。至少达到江湖上二流高手的轻身功夫。而且,她临近一刻,正是胡长老高声提问时。这当口,众人心神均被他所引。而她走时,又恰是广智的最后一问,那会众人又提心关注,小石头将会如何处理自己的身份一事。
巧不巧地,接下来,小石头一番慷慨陈词,众人听得是心潮澎湃。以致完全遮掩住她走远的脚步声。甚至可以说,小石头伪冒赵岩一事能被王妃偶尔听到,实为天意。
小石头朝那家丁挥挥手,要他退下,随即颓然落座。轻声地自语道:“如今……也不必……说什么了!”疚心疾首之余,他觉得好悔、好悔。悔不该早些禀明王妃,让她晓得其中,所有的来龙去脉,总比眼下反目成仇得好。
要知道,自入住王府,王妃对他是无微不至,咽苦吐甘。而他对前世亲娘的寒泉之思也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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