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理起来也方便。
便在这时节,猛听得一声大喝。小石头惊醒,循声一看。原是仁秀帝唤了名武将去拿头盔。殊不知,那名素有勇力的武将非但举不起,更连自己都一头栽了下去,头盔偏是依旧没动丝毫。
周国百官无不大惊,这员武将之力,诸人颇有闻名。不料连动丝毫也不能,这么一来,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思不起本国内尚有何人可以戴得此盔。要知道,南唐有勇士可以举起头盔,作为自视甚高的东周,自想本国有人可以戴着头盔,这样才显得本国力压南唐。否则,纵是有人举起,也只和南唐不分轩轾,未免丢脸。
仁秀帝紧锁眉头,郁郁不乐。他想起了皇宫供奉宗贲,寻思着不知他能不能。又见着南唐来得大汉始终在旁冷笑,忍不住问:“这位壮士气魄雄伟,不知尊姓大名?”他心中有点恚怒,但东周尚武日久,私地下,对这南唐大汉也是佩服得很。
大汉道:“在下姓狄,名祝融。”
“狄祝融?”小石头愕然,心道,那姜神君当日叫隗斗隗共工,如今这大汉又叫狄祝融。一个共工,一个祝融,难道,他和无极岛有甚关系?
仁秀帝笑道:“原是狄壮士,果然好神力!”接着,他又吩咐太监去唤宗贲,要他抬抬头盔,试着能否戴在头上。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今日若没东周勇士戴得头盔,委实丢尽脸面。等了片刻,宗贲来到。仁秀帝温言温语地抚慰一番,随后要他试戴头盔。
宗贲抱拳应是,行到头盔前,单手伸去一拨,没动。继而双手运力,把头盔取出。仁秀帝等周人看得正开心际,却见宗贲与那狄祝融一样,只是抬了片刻,已然面红耳赤,一看便是吃力万分。数个呼吸,宗贲再难支撑,只得把头盔放还原地。随即呼吸粗重地对仁秀帝道:“皇上,恕微臣无能,这头盔实在巨重。”
仁秀帝无语,只是挥挥手,要他退下。接着面容无色地望着座下百官,道:“列位臣工,难道本国内就无一人可以为朕分忧。”此话一说,文官们好些,那些武官们人人羞赧,垂下头颅,不敢迎皇上的目光。仁秀帝轻叹一声,正想说话认输。
小石头道:“皇上,能否让臣试试?”
百官大惊。仁秀帝怔忡,但想起他的真实身份,心想,朕怎地就把他忘了呢?他也许可以。当下转忧为喜,笑道:“好,好,赵爱卿去吧!”说话时,半个屁股离座,一脚踩落金阶,如此情态,可见他从失落到有所亟盼,此间欣喜的冲击,着实巨大。
小石头抱拳,深吸一气行至头盔前。他适才见仁秀帝的颓丧神色,寻思着,自己若能抬起头盔,并戴到头上,兴许他一个高兴,就答允放还王妃。抱着这样的心思,他毛遂自荐,谋图一试。囿于昨日以一敌四,即便面临四大宗师级高手的围攻,自己尚能游刃有余。有此战果,他倒颇有信心。
场中人里,此刻也就他自己和晓得他真实身份的仁秀帝有点信心。其余人等均是毫无希望,赵世子文名虽著,但从没听说过神勇盖世。想刚才皇宫里那一等一的供奉,都无功而返。赵世子固是有了老王爷的神勇,也难保能抬起头盔,并戴到头上啊?
在众人的屏气慑息里,小石头双手伸去,堪堪触到头盔,只觉双臂一阵抖动。紧接着,始终隐藏于肌肤的森罗腕在臂上倏闪倏灭,似在呼唤什么。感觉中,森罗腕里有股细流顺着自己的手流入到头盔。与此同时,适才无人可以搬动的头盔,被他轻而易举地拿了起来。
那举动,既不见面红,也不见流汗,仿佛只是拿了件寻常的头盔。
众人大愕,瞠目掉颔。
小石头自己也觉诧异,拿着这个浑若无物的头盔,寻思着,前面那几人难道串通好了?思潮起伏里,把头盔往头上一戴。继而拗首四顾,让众人都瞧清了,最后拿下,再次放在木盒里。朝仁秀帝道:“皇上,微臣试过了,托皇上鸿福,勉强可以。”
仁秀帝哈哈大笑,道:“好、好……呵呵……”与此同时,百官再次阿谀如山,谄媚似海。马屁滚滚像雷一般轰往仁秀帝。而他也坦然接受,半点不觉羞愧。实在是今日的大起大落,让他也觉自己的确有上天保佑。自己不定真有一统天下的福分。
接着,仁秀帝吩咐太监拿着头盔到后宫。这蚩尤盔很是怪异,只要与人直接触摸,便重若泰山,可间中隔了木盒后,又轻若无物。李济道见自己没难住东周,暂放失意,笑道:“济道果然想得不错,皇上确实是真命天子,有诸神庇佑!”
这会儿着实兴奋,仁秀帝犯不着追究他适才的妄语之罪。当下笑道:“济道皇子说得好啊!来,列位臣工满饮此杯!”座下百官嘻嘻哈哈拿起酒杯,仰脖而干,殿中气氛重又活跃。
李济道执着银杯,走到小石头跟前,淡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赵王爷吧!果然神勇过人,皇上真有福气。”
闻得此言,周国百官放落杯箸,齐向这里望来。要知道,小石头在未被正式封王前,始终只算是世子。这唐国皇子忽然对他口呼王爷,其中大有讲究。毕竟震北王在北疆猝死已近半年,可而今,他唯一的血脉仍未被大周赐封。若小石头坦言还没封王,似嫌得大周亏待忠良;可若是认了王爷的称呼,则又嫌得对仁秀帝不敬,似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石头今日不比往时,胸中虽无多少谋略,但也稍谙世故,情知这家伙来意不善。
起身长揖,道:“李兄客气了,小弟没到尊前敬酒,反教李兄前来,小弟真是惭愧!”说着,举杯喝尽。接着,拿起案上玉壶,再倒一杯,对着李济道说:“李兄,这杯算小弟敬你的!干!”顾而言它下,横一言,竖一句,居然被他轻易地化解疑难。
仁秀帝与周国百官容颜转温,正舒一气。可那李济道偏不轻休,只见他顾盼神飞,微笑道:“赵王爷是周皇的茵席之臣,济道岂敢与赵王爷称兄道弟,王爷折杀济道了!”
听他口口声声地称自己为王爷,小石头焦头烂额,直气得眼眉欲枯。可惜当前是东周招待南唐使团的国宴,自己却不可过分,否则,必被他人非议。强颜笑道:“小弟生喜读书,舞文弄字,先父的本事半点没学到。李兄莫要王爷、王爷的唤我。不然,小弟当真是愧对先人。”
“呵呵……是么?”李济道笑着,又道:“济道初入贵境,便听闻赵王爷武功高强,不但飞檐走壁,更是刀法好手。而且,时下汴梁城内流传着不少王爷的趣事。呵呵……”
晓得他指的是正道中人谣传自己为天罗魔宗一事,小石头道:“若有人说小弟咏风嘲月,倒是真话。说小弟武功高强,哈哈……那便有欺骗李兄的嫌疑。小弟虽会些拳脚,也有些蛮力,但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说出来,不免丢了祖宗颜面。李兄莫要取笑。”
他对王爷一称,始终不予直面相认。只在兄弟交往上与李济道笑笑说说,并且针锋相对的明言要他莫再继续,否则便属侮辱。
李济道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小石头,实想在东周内部制造矛盾。却不知,无论自己如何旁敲侧击,又如何明火执杖的直言询问,小石头总是深扃固钥,要么就韬光养晦,自我编排。那种出身高贵世家的少年人,天性该有的豪扬之气和虚荣之心,竟是毫无半点。
至这会,他也不免由衷佩服。在江南,他直道本人已是少年俊彦,人中龙凤,常怀无人知己的心思。他想起本朝兵马大元帅李世昌送自己过江时的话语:“皇子此去,万事谨慎!千万莫要小看了东周之士。尤其那震北王世子,更要留心。此人文名久享,必有真才。皇子若能引得他与仁秀帝起了矛盾,那便更好。”
“为何?”
李世昌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震北王薨,震北军的精神领袖非他莫属。若能让仁秀帝忌惮之余,出手杀他。号称天下第一军的震北军势必军心大乱。而我大唐也能保得一方平安。”
“咱们只须对付东周的镇南军,那震北军远在北疆,不干本朝之事吧?”
李世昌又道:“没了震北军的东周,决计不会轻易遣派镇南军南下。反之,如他用震北军震慑西秦、北汉,又用镇南军伐唐。那大唐危矣!”
“本朝百万大军难道就应付不了东周的一个藩镇?”
李世昌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苦涩地笑笑,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水,悠悠长叹……
不过,李世昌帽盔遮掩下的悲壮和恸容,却一览无遗地映入李济道心中,那是一种已知结局的无奈和惆怅。怀着莫名的心思,李济道堪堪踏入周境,便视小石头为自己头等的假想敌。此刻蚩尤盔之计又被他破解,心下更忿。当下便借着几日里搜罗来得数条讯息,开始旁敲侧击地对付小石头。
虽说他始终牢记着李世昌的告诫,但在他看来,赵岩文名久传,遐迩天下,兴许只是一梆蛮夷在那搞了个科举,然后找了个认识字的家伙,便说他是状元。这样的笑话,唐国宫廷里流传已久。殊不想,今日一会,方知大谬。单看他应付自己几句问话的机智和老练,便可想这人着实的不简单。
从满怀敌意中包含小视,再到如今的惺惺相惜里只感惋惜。
刹那,李济道心中思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心想,此人神勇无敌,又富智谋,东周有此人,当真是我南唐之不幸。旋即强颜笑道:“原是济道自己问道于盲,却是疑误诸位。哈哈……济道自罚一杯!”
他不知道,小石头有着两个空间的记忆,何况又有智比天高的奚方细心教诲。尤其他两个出身都不高贵,前一世医生,虽然著名,却也在人底下办事。这一世先只是酒楼小伙计,再又为饥饱,投身雷家做奴。那些贵胄公子时常喜欢的纨绔之气和攀比之风,在他身上全然没有。是以,要他一反本性的自吹自擂或是嚣张跋扈的在仁秀帝面前自承王爷,当真极难。
瞧及小石头自己化解了尴尬处境,仁秀帝也觉高兴,在那摇执玉杯,轻轻地茗着。百官里大多官员也感幸甚,当下再次语声喧阗,好不热闹。尤其已知仁秀帝将把自己女儿许配小石头的刘太学,更是心怀大畅,看着这位机智多变,又神勇盖世的未来女婿,愈瞧愈欢喜。
不过,周国官员对南唐使团的此次出使的目的,已有提防,并不认为仅是参加刀剑盛会那么单纯。
这会儿,南唐使团里偏有一名自恃才高之人,眼见皇子没达目的,顿时起了邀功心态。这人是李济道的副手,在南唐位居上大夫,曾是李济道的食客,之后,得蒙他赏识,向唐皇举荐,才至今日高位。是以,心中常报还恩的心思。
他走将出来,笑眯眯地朝小石头道:“敝国盛传赵公子,笃学好古,枕典席文,以致文经武略无一不精。张某私下一直好生钦敬。尤其闻得赵公子在汴梁城内与人追逐的惊险,更让张某再敬三分。可惜,赵公子适才的谦辞,让敝国使团之人好生失望。张某冒昧地问一句,不知赵公子希望过什么样的岁月,竟连赵老王爷的遗愿也不去完成?”
这家伙是南唐粤人,讲话很带方言,伊始,直听得周国百官人人木然,到最后,细细辨味下,才大致弄清楚。原来又是一个准备纠缠赵世子的人。寻思着,赵世子也算倒霉,羊肉尚未吃着,竟已浑身骚。自震北王逝后到如今,赵世子非但没得继续率领震北军,纵连那世袭的王爵也是水中月,镜中花,还在皇上的手心里攥着呢!
思及此,人人喟然。
即便那庞太尉也觉可惜。要知道,他与小石头并无直接冲突,当日首次朝会,也是出于揣度皇上心思,顺着讲而已。此刻,种种迹象表示仁秀帝大有重用赵岩的可能。他再不寻机会修好,等小石头辉煌了,未免就晚了。
众人朝小石头看去,均想他会怎生回应。只是偏无一人出头帮忙。其中有诸多人都参加过数日前的王家烧尾宴,情知赵世子文才斐然,机敏思捷,若他都答不好,咱们也不必出去献丑了。
小石头愕然须臾,笑道:“张大人,咱们文人,自然希望每日里,睡草屋闭户演字,卧樵榻弄笛书符。这样的岁月方是悠哉优哉,美妙无比。”
那张大人道:“睡草屋闭户演字,卧樵榻弄笛书符?”
众人只道小石头适才之语实属故意,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在对方只说得几语,自己便可寻着对方的弱点,同样以语言来嘲讽对手。这样的境界,委实已臻文之圣境,也就是说,小石头的文才已非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这样的俗语可以比拟。殊不知,小石头只是碰巧,那里有恁高的口才和捷思。
这当口,南唐使团颜面大失,再兴不起一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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