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雷熙听他谈起小时之事,情知此事必然大有转圜,或许可以瞒着父亲。当即又做可怜状:“武叔叔,我小时的梦想,您应该知道。那便是想当和爹爹一样的大将军。那会,还小,不懂人世陈规。等大了,我却知道了。只因我排行老三,所以不能承袭爹爹的爵位。而大哥,不过比我长了几岁,却因他是长子,便可承袭爹爹的爵位,您说,这公平么?公平么?”他原是述说心中委屈,亟盼武总管饶他一遭,但说到最后,思起多年隐痛,不由豁出去地大吼起来。
武总管一愣,没想他做出这些无耻之事,起因只是为了想和雷霆争一长短。待见他歇斯底里地模样,想起他儿时的淘气可爱,不禁又怜又爱。止不住老泪纵横,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遗憾口气,道:“熙儿,武叔叔知道你的想法,你不但练武勤奋,习文也是倍加努力,你是雷家唯一的文武双全之才。但霆儿毕竟是雷家长子,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你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大可让你爹派你入军参伍,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何须干出这种卑鄙无耻的勾当?”
雷熙突然带着哭音道:“武叔叔,我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我保证再不会犯。”
这时节,小石头愕然发现,自己的心神居然可以看到水面上的情景。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心神渐渐曼延出去。猝地,武总管和雷熙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只见武总管巍然挺立于树梢下,此刻霁宇无云,明光毕照,疏影横斜里,那身影尤显雄伟。
再看雷熙泪流满面,神色间显得悔恨无比。这当儿,他噗的一声,双膝着地,跪于武总管身前,哀声道:“武叔叔,我……”武总管大惊,雷家子女虽是自己的晚辈,但自己毕竟是雷家下人,世上那有教少爷小姐跪在自己面前的家人?忙即大步上前,口中道:“熙儿……莫……”话犹未了,跟着“啊!”的一声惨叫。却见他身影后翻,在空中连折数个跟头,继而很是狼狈地直跌在地。
不待他起身,雷熙飞扑过去,手起掌落,狠拍他头顶。一记沉闷的声响,武总管身子软软垂下,右手伸出,指着雷熙,那眼中满是不信,随后缓缓闭上,竟不带半丝愤恨。就像走得很安稳,很踏实。
看到这里,小石头完全惊呆。别说武总管临死前不信,即便如今,他依旧将信将疑,仍在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是虚象还是真实?想起当日武总管爽朗的笑声以及自己面试雷府家丁时,他的暗中襄助。如此一个慈祥和蔼的老者,今日竟命丧雷熙之手。瞬时间,胸中怒火炽发,满腔愤懑竟不得发泄。一种无助的痛恨充斥心头。
与此同时,脑中所见画面忽然扭曲数下,跟着连续抖动,之后,突然景象全无,成了一片空白。小石头诧异,但即想起,必是自己心神不守,以致走了岔子。忙再次守心凝神,然过去许久,适才那般清晰画面,却再未出现,脑子里始终漆黑如墨。
便在这时,突然有物由上掼落。扑通声响,循声望去,竟是血流满面的武总管,被雷熙绑了巨石扔进潭里。默默地看着武总管由水面缓缓下沉,顷刻漫溢开来的血水,惊得鱼儿惶惶离去。与此一刻,武总管的满头白发犹如潭底水草,轻轻荡漾,几似活转。
小石头不眨一眼,直直地凝视。待潭水变得不再激荡,他发现武总管的脸色很安详,嘴角际更而带着一丝嘲笑。渐渐地,随着下沉愈深,武总管的尸体在他眼前掠过,最终静静地躺在潭底。直至,漆黑一片,再看不见半丝身影。这时节,他很想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抒发出心中的满腔郁积。怎奈,仍旧是力有不逮。双手不由地紧握一起,手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肤,刺出几缕鲜红的血。些微的痛楚,此刻在他身上丝毫不觉。只想立时跃出水面,然后抓住雷熙,好好地问他,为何这么残忍地杀害武总管?为何要做出这般令人发指的事来?
瞋目切齿中,直是无尽的怨恨,耳边传来的水流动听声,似也鳌愤龙愁,隐隐带着悲意。
许久之后,猛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继而有人大笑道:“雷将军,你看本王说得对吧?”话音甫落,雷啸岳大喝道:“熙儿,你干吗抱着璺儿?”
小石头一愣,没想雷熙杀了武总管后,居然还敢进屋劫持雷璺。又想,雷熙想劫持雷璺,符斐又从何处得知?
这会,雷熙多半也是吃惊不小,隔了良久,才醒过神来,喃喃道:“我……我……”
楚王哈哈大笑,道:“雷将军不用问了。依本王看,多半是令郎想把本王的未来儿媳献媚于符光。”
雷啸岳气得浑身涩抖。雷熙见势不妙,放落雷璺,纵身溜走。楚王身边的护卫,原想追去。楚王道:“罢了,罢了,大家均是亲戚,饶他一遭便是。”护卫们止步。雷霆在旁急忙上前,脱下外袄遮住雷璺娇躯,随后抱起,送入房中。
这些情景,小石头自然见不到,但闻声音,却依然能估莫大半。
楚王再次笑道:“雷将军,莫要气了。子不孝,日后慢慢教训就是。眼下若是气坏了身子,却是大为不值。”
起初的惊愕,渐渐退却,雷啸岳叹声道:“王爷,末将当真惭愧得无地自容。唉……家门不幸啊!”
“哈哈……”楚王得意地道:“只要本王的未来儿媳没事,本王就当没这回事。雷将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雷啸岳道:“多谢王爷宽容,末将感激不尽。”又道:“王爷还是先到客厅用茶。”
楚王道:“用茶就不必了。只是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本王对未来儿媳的安全,很是担忧。不如这样,本王身边的这几位道长和护卫,都是一等一的身手。就让他们暂时辛苦下,待在贵府,为本王保护璺儿。如何?”
说着,却见他身旁的护卫和几位鹤发道士,齐声肃然道:“我等愿意保护王爷的儿媳。”
雷啸岳愕然,他原想趁明日烧香的机会,悄悄把两个女儿送出城去。如今,楚王这么一下,却该怎生送法?
待园中恢复静谧,小石头一人沉思不断。听楚王的意思,分明是派人监视住了雷府,也就是变相的拘禁了雷府诸人。如此一来,明日雷家的潜逃计划也变得不现实了。假如真是这样,雷璺必然逃不出去,那么后日的婚事,岂不成了必行之事?愈思愈觉苦恼,只恨自己居然动弹不了半分,否则,只须挟着雷璺和雷倩,腾云驾雾,鸿飞青冥,天下还有谁能追之?唉……想到这里,更是叹息出声。
音声出口,陡然惊醒。自己竟已能发出声响。再稍加审视,又发现,自己的四肢尽管还不能自如运用,但十根手指却已活络异常。这当口,不禁兴奋不已。心知,必是《太素心境典》的功效,只不知俟到周身自如以后,尚需多久时辰?更不知能否赶得及后日的雷璺婚事。
思忖片刻,索性暂抛愁绪,全力默诵《太素心境典》。
《太素心境典》原就是上清天中最为至高无上的心诀。当日截教之中,除上清道祖外,惟独截教五大弟子方可修炼。其功法之奥妙,天上人间惟有《太初玉渊经》,《太始皓庭箓》和《太易如来法》可与之争一长短。一旦修炼,纵不能和道祖或佛祖相提并论,但除这二人外,寰宇之内想要寻一对手,却也不易。
而且,这四门大法均由天外天来者鸿钧道祖所创,暂不说文字的古朴,单是字里行间的无穷奥意就非寻常人可以颖悟。如非是绝世的智者或是有着大恒心,大毅力之辈,休想悟得经中秘奥。当年,纵然佛祖释迦才绝惊羡,也需苦行十六年,枯禅九年,菩提树下修心锻身六年,才最终历遍千万劫,悟通太易之法。可见,与之并驾齐驱的《太素心境典》也决非那么容易领悟修炼的。
是以,他心头一迫切,那《太素心境典》固然被他默诵了数十遍有余,兀自毫无作用。
这时节,后园中已响起鸡鸣,随后,天光大亮,斜斜的金光洒在潭面上,直透入底。循着光线望去,武总管的尸身翻卧在潭底,那皑皑白发仍旧四下荡漾。他心道,糟了,一日已然过去。倘今日再不能救雷璺出城,那明天,便是她出嫁之日。着急之余,猛然想起,当日在幽谷习练《睡梦心经》的往事。那时,每在深层冥想际,脑中便会倏现《太素心境典》的古朴字体。难道,要修炼《太素心境典》还非得先修炼《睡梦心经》,莫不成两者之间有甚联系?此刻时辰紧急,也不及思虑二师傅的葆和宗到底和截教之间有甚关系,当下默念睡梦心经的秘咒,开始冥想。
茫茫然,不知过去多久。胸中猛地升起一股清气,直上十二重楼。随即一喜,心知体内既有了气息反应,那离身子痊愈之刻,已是不远。当下不敢胡思乱想,稳住心神后,缓缓照着《睡梦心经》的法要,行功运气。殊不知,这气息极是古怪,虽无戾气,但想要它听命,偏是难之又难。数番试探之后,索性作罢,心道,那日二师叔传我太始序言,说道,身心静定包天地,自然神气冲和,得会坎离。我此刻情形,却与那秘诀不谋而合。倘若强力为之,反为不美,毋宁任它自由自在便是。
又是许久。原被七伤拳劲撕裂的经络再次缓缓连接。许多已然枯滞的经脉,更而渐渐生出新口。情知离痊愈之刻越发近了,禁不住内心大喜。
便在这时,只见他周围的水流,渐渐被气圈迫开,随气机愈益浓厚,更现出了一个椭圆形的无水气圆。边上鱼儿瞧着古怪,胆大些的,上前试着触碰,孰料,堪一及边,顿被弹出老远。幸而水中非比陆地,鱼儿倒也摔它不死。但这般惊吓之后,聪明至极的鱼儿业已知道,这圆形的气圈非是好惹。当下能躲多远便躲多远。纵是最顽皮的小鱼,也不敢上前。
此刻,若有人在水潭边,必可发现潭面的奇异之处。只见原该平静无波的水面,这会竟是浪高湍急。有些地方,便如沸腾了似的,炸起无数水泡,泊潞潞的声响,教人既害怕又好奇。突然,水面上猛地现出一个旋涡,开始很小,随后愈旋愈大,几乎涉及整个水潭。鱼儿们惊惶失措,茫然不知为何,纷纷藏到石隙里。
继而,漩涡骤止,惯性的水流在中央撞出老大声响,随即水浪滔天,直腾数丈。隐约中,一个头上尚挂着数缕水草的家伙,由水底跃出,一下站于潭边。这人正是堪堪恢复行动能力的小石头。他双足方一站定,便打量左右。见周围毫无人影。不禁诧异,心道,我出来时,搞出偌大动静,怎雷府之人竟毫无察觉?当真怪煞。旋下大喝道:“有人么?有人么?雷老爷……雷大哥……雷小姐……”叫了数遍,始终无人回应。
陡然一惊,心道,不会出甚事了吧?连忙纵身而起,想出去看看。却不料,他行动诚然恢复,但初初痊愈,功力与往日一比,仍差得极远。一跃之下,竟未飞起,再跃,仍是依然。这下急得不行,寻思,看趋势,雷府必出了大事。不想,我着实不争气,适逢危机重重下,居然暂时失了神通。自怨自艾里,缓步行出。在雷府兜了数圈后,愕然发现,府中竟无一人。纵连狗儿猫儿也无一只。
暗叫糟糕,莫不成……他不敢再思虑下去。跑到雷府演武场,却见大门敞开。这时候,外面情形难以预估,他也不敢从大门迈出。当下返身,寻个墙矮处,翻将出去。幸喜周遭无人发现。落于地面,稍加整整衣衫,这刻方知,由水里出来,自己身上竟半湿半干。情知,定是那旋涡气劲的缘故。
放眼打量,墙外是一小巷,甚是僻静。旋下出了巷头,朝大街张望。只见街上行人很是稀少,纵走过的,脸上也均带着惶惶之色。
候了片刻,见一小贩走来。趁左右无人际,骤然拖将入巷。小贩大惊,惶道:“你……你……”
小石头和声道:“别怕,我不是强盗,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闻言,小贩稍觉平稳,道:“你想问什么?”心下却想,有你这么问路的么?倘非小石头适才抓他际,显露出了绝大的手劲,他早已破口大骂。此刻好言相询,无非是念及力有不逮。
小石头道:“我适才路过雷府,发现府里竟然空无一人。你知道他们去了那么?”
小贩朝他看看,道:“你连雷府的事都不知道?可真是孤陋寡闻得很。”
为释他疑惑,小石头笑道:“是啊!我刚进城。前几天均不在城内。”
不料,小贩顿用看见怪物般的眼光,望着他道:“你刚进城?嘿嘿……你骗谁啊?长安城内百姓谁不知道,城门从昨儿夜里就已封了。别说是你,即便是大秦的两位皇子倘无楚王的令箭,也休想进出城门。”
小石头听得怛然,楚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