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了一个岔路口,往前是御道,横卧左右的则是汴梁城南北主干保康大道。拐过弯后,气氛顿变,道边的店铺比适才入城所见,尚要密集多多。
一间接着一间,一店连着一店。而且所经营的特色更为丰富多彩。量衣铺,酒楼,客栈,车马行,以及西方商人开设的桑拿浴场。每家店铺的招牌,也是千形万状,色色俱全。其时,刚过辰时。不过街上已有很多行人。不仅有黄皮肤的华夏人,还有黑色,白人,诸色人等在此街市,众说纷揉,吆喝游逛,一眼望去挨肩擦膀,热闹非常。
龙儿第一次进汴梁,是为了夺取小石头的元神;之后,反被闻仲禁锢。第二次入城,由于伏羲陵的变故,她和冰清等女也无甚心思上街。此刻,诸烦尽消,小石头又在身旁,嬉闹之心顿生。一路走一边看,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发觉她看得开心,小石头也缓下脚步,陪她慢行慢走。心下直想,权当作感谢她这次背我回来。
堪走过一家店铺,二人眼前一花,竟是一蓄着小胡的瘦个子拦住去路。龙儿大嗔,今儿好不易有个机会与公子一同游街,何尝愿意他人来扰?刚想娇斥。那瘦个子笑眯眯地对小石头道:“这位公子,尊夫人艳丽无双,美貌非凡。而敝店恰有许多头饰,笄、簪、钗、敗换ぃ揭。τ芯∮小9涌梢鸱蛉搜∩弦欢俊薄?br /> 小石头愕然,龙儿却自窃喜,原想叱呵的心思,自听了夫人二字,早丢到爪哇国去了。
瘦个子见二人既不应承,又不反对,遂道:“公子,夫人,请……”
小石头沉吟着,想开口解释。边上龙儿素手搀进他臂弯,双靥绽放,拖着他便入了店铺。小石头叹息,心道,龙儿尽管化作了人身,但俗世间的男女忌防偏是半点也不知。如此下去,早晚被人笑话。
店铺内女儿家的美饰品果然很多,簪、钗、步摇、梳子、头花、耳饰、项饰、臂饰、指饰,均按类分别,一眼望去,琳琅满目,品种繁多。瘦个子是店内的老板,迎了两位客户进来后,便热情招呼起来。龙儿喜不自胜,直看得心花怒放,摸摸这,掂掂那,一副恨不能悉数买回去的势头。
瘦个子取起一枚珠滴,上饰有金玉花兽,并缀有五彩垂珠,晶莹夺目,稍一晃动,即玎玲作响。
龙儿瞧着欣喜,一把夺过,拿在手上玩转不停。却不知如何用法?小石头朝她头上一看,满头青丝随意用丝巾绾了几结,除此之外,别无它饰。又见她贪婪的眼色以及欢喜偏不知如何用的神色,莫名的心下一疼。寻思着,龙儿自做了我的婢女,始终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也帮了我很大忙。而自己竟从未打赏过什么东西予她。别说她是一条神通广大的青龙,纵是寻常乡妇,没薪水给予的话,人家也不会卖你帐啊?
念及此,即道:“老板,这步摇需价几何?”
瘦个子先伸出五指,跟着缩回两指,道:“三两纹银。”
小石头点点头,想拿荷包,手刚伸,继思起昨儿夜里事起仓促,何曾带得银两?尴尬道:“老板,今儿不方便。你看能否赊欠下或者遣人到我府里去拿?”
瘦个子闻得此言,顿即变颜作色,道:“公子,敝店本小利薄,那里赊欠得了。何况……何况……”瞥了眼小石头后,不再说话。小石头问道:“何况什么?”
瘦个子叹了一气说:“不瞒公子,敝店的地址已被新任的东城卫所看中。如今,不过是大甩卖而已。所以这些头饰的价格委实低廉。”
小石头讶道:“城卫所司职城防要务,他们看中你的店址有何用处?”
瘦个子道:“公子,一言难尽啊!自洛亲王叛乱,城中防务便悉数由震北王府接管了去。原本依王爷的为人,理该军纪严明才是。孰料,唉……闻说王爷现下出使南唐,他的那些手下,多半是待惯了边塞苦寒之地。这一回京,那个不是耀武扬威?有些微有军职的更是拖儿带女。可朝中又不帮着安置。于是,这些兵痞便看上了我们这些商贾。但凡生意好些的店铺,无不被他们下了严令,一月之内就得征用。否则,便以叛乱罪处置。”
“什么?”小石头勃然大怒。即便他素来好脾气,蓦闻这惊天讯息,也是愤懑难当。他这会又气恼,又伤心。气得是,自己出使南唐前,一切事务尽皆交予广智和奚先生。现下,不仅让军丁扰民,更且毁人基业,这与杀鸡取卵有甚不同?伤心的是,自己对二人素来信任有加,那料及他们竟然如此渎职。
精通韬略有甚用?算无遗策又有甚用?只要是害民扰民,任你天大本事终得受人谴责。何况,自己的任务不是倾覆周国或是篡夺皇位,实际是要兴扬截教。照他们这样的做法,别说吸引民众信仰,只怕人人唾弃都是眼前之事。
想到这里,再无丝毫购买之心。对瘦个子道:“老板,此事我知道了。俟时,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放落步摇,拖着龙儿便待离去。
“公子且慢!”瘦个子大声喊道。
小石头回首看他。
瘦个子取起步摇,道:“小的初见公子,便知您必非常人。既蒙公子允诺为小的做主。小的别无报答,这枚步摇,便送予尊夫人了。”
“这……”小石头想要推却。龙儿本就喜欢得紧,听瘦个子说送她,那还客气,一把抢过,眉开颜笑。小石头见及,颇为无奈,只得道:“老板,此物权当是我赊欠的。待我回府,便唤人送钱过来。”抱了下拳,昂头走出店外。
龙儿急步跟上。
望着二人走远。瘦个子捋捋小胡,轩轩自得。店内忽然门帘掀开,行出一年轻妇人,道:“老爷,咱们店原就要关了,你怎还送东西结交朋友啊?”
瘦个子回过头,沉声道:“妇人之见。”
妇人抿嘴一笑道:“妾身是妇人,所以不懂,这不向老爷问个明白么?”说着,捱在瘦个子身旁,极尽温柔之能事。
瘦个子颇吃这软功夫,须臾间即开眉欢笑,向她解释道:“适才那公子,为夫虽不知是何身份,但他腰间那条玉带却价值不菲。那可不是单用钱便能买来得。而且,他白袍上的四爪蟒龙,也不是寻常人家便可绣上去得。依此品轶服饰,那公子爷不是皇室贵胄便是世家子弟。若由他出面为大伙说项,此事即成大半。”
“哦!?”妇人撒娇道:“还是老爷精明,换成我,那会留意这些琐碎事体。”
瘦个子得意地笑起,又道:“稍顷,为夫去王老板和刘老板那里。店里便交予你了。”
妇人疑道:“去他们那里有甚用?”
瘦个子道:“先去敲诈一番,待那公子事成,此番功劳岂非俱是我的。到时,他们吃不透为夫有多大背景,以后生意往来,咱们便可大占便宜。”
妇人眼光迷离,跷起拇指,道:“老爷,妾身当真佩服死你了。”
瘦个子哈哈笑起。
小石头满腹恼火,一路急赶,途中根本不做逗留。他身材雄伟,步伐奇大,一步几如他人两三步。龙儿固是身态轻盈,但在不能轻施法术的状态下,依然难以跟住。走了半条街后,龙儿嗔道:“少爷,你便不能慢些么?我跟不上你啊。”说话间,又是奔了数步,方与小石头并肩。
小石头道:“适才那店老板所言,你也听见了。此事万不能拖拉,须当急办才是。否则,民心浮动,教业尽去。俟时……唉……”思到急处,也无心多谈,把头一甩,又往前赶。
龙儿急步跟上,道:“公子,你别急吖,反正时辰多得是。”
小石头一边走一边道:“此事须在戌时之前办成,否则,一旦蚀阴苏醒,又要拖到明日了。何况,明日没你伴随,我定要自行回来。”
听到这里,龙儿眼珠一转,道:“公子,忘了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小石头随口问道,脚下依然未止,反而愈趋疾了。
龙儿道:“我与蚀阴商量好了,以后,当他醒来的时候,不再往东去了。”
“嗄!?”小石头愕然,那想及,素来不可理喻的大神蚀阴居然会和龙儿相处得恁般融洽,非但授神功予她,现下简直是说甚应甚。一时有些将信将疑。
龙儿拍着胸脯,道:“是真的。我没说谎。”
小石头道:“那你知道他为何喜欢向东去么?”
龙儿道:“这他也说了。据说若要由这片空间至他的故乡天外天,便一定要去岱宗泰山。那里有条世人难见的空间通道。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没回故乡的希望了,所以,亟盼着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到那去感受一下故乡的气息。”
“原来如此!”小石头脱口道。他也不知蚀阴此言是真是假?但因为自己也是异空间来人,境遇相若下,对蚀阴的思乡情绪,倒是感受甚深。一时怜悯大生,说道:“假如真是这样,待我得暇之时,未尝不能满足他的心愿。只是,此人穷凶极恶,暴戾恣睢,在上古之时便以逞凶肆虐而闻名,如今突然归邪转曜,确实教人难以置信。”
龙儿道:“那怎么办?”她与蚀阴相处一晚,其实觉得他为人还不错。弄不懂公子为何这么喜欢怀疑他人?
小石头沉吟余裕,道:“此事急切间也难以解决,不妨改日再说。”说着,便又前行。不过这趟却比先前慢多了,毕竟看着龙儿气喘吁吁的样子,也觉不忍。只是他不知道,龙儿完全是装出来的体累,私下只想试试自己在公子心目中究竟占多大分量。而今一看,不禁满意至极。一路上靥如春花,喜意荡漾,也愈发捱得小石头近了。那身子更是有意无意的撞他几下,把以往学来的狐媚本事,尽数用在了他的身上。
可惜的是,小石头心念纷杂,对此飞来艳遇,根本没有半点觉察,让她一腔心意悉落流水。
不觉间,二人七拐八弯地行了数条街。眼看离王府已然极近。小石头游目四顾,却见一脉堂赫然在前。那横匾上“医德世家”四字,依然猷劲昂扬,璀璨生毫。寻思,自前番出征西秦以来,始终是一步一事,汲汲忙忙,有时甚而疲于奔命,不遑宁息。说来,杜老先生倒是好久未见了。今日既巧,不如前去拜访一下。
念及此,唤了龙儿,信步走去。刚到门口,杜雍的弟子常笙已然瞧见。笑着迎将上来,道:“王爷,今儿吹得什么风啊?竟把您老给吹来了?”
小石头抱拳还礼,也笑道:“常大哥,莫来取笑。”又道:“杜老先生可在里面?”
常笙道:“在、在……这不,正给几位官宦公子治疗外伤呢。”
“哦!那我进去看看他。常大哥先忙罢。”二人寒暄完毕,小石头也不要常笙引路,自个儿便走了进去。要说这一脉堂,他可是熟透。错身间,常笙向龙儿看看。心道,这王爷当真是风流啊!闻说当今皇上已为他订了门亲事。不想,他胆子恁大,居然敢带着一名美女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街上游逛。也不怕皇上恼怒。
一脉堂里的许多医师与小石头均熟。见他进来,只要不是手上有急活,纷纷起身作揖。小石头也忙于还礼,微笑颔首。须臾,即到了堂内专门治疗外伤的包厢外。他也不通报,迳自撩帘而入。眼目所见,便是杜雍那胖胖敦敦的身子和满头银发。即笑道:“杜老先生,忙什么呢?”
杜雍侧头觑视,见是他来了,笑道:“王爷,你可是大忙人吖,是不是今儿特别清闲,总算想得到老儿这一脉堂了。”
小石头道:“还清闲呢?唉……别提了,如我有你一半自在,便好喽。”
杜雍哈哈大笑,不过手上倒是未停。
“赵兄?是赵兄啊!”突然,里间一位病人大声喊道。
小石头一愣,循声望去,更是愕然。原来,杜雍诊治的病人非是他人,正是自己兵学堂的学友项猛。在他身旁尚有两个熟人,一个是王彦昌,另一个则是尚在哼哼唧唧的邴占元。要说邴占元此刻的形象,实在不敢恭维。记忆里,他原是白衫飘飘的浊世佳公子。今日衣衫褴褛不说,头上脸上更是肿得满头包。狗皮膏药横一块,竖一块,可谓犬牙交错,鳞次栉比。
“你们?”小石头诧异万分地指着邴占元,忍住心下笑意。
邴占元嘴角一牵,想要说话。边上正为他缠绷带的杜怡“啪”的一声,拍他下肩膀,道:“别动,不然毁容了,可别怨我。”痛是小节,毁容却是天大之事,邴占元闻言,急忙闭嘴,咬紧牙关,那里还敢有说话的念头。杜怡训完他,回头道:“赵大哥,是你来了?”
“嗯!”小石头这会着实有忍俊不禁之感。要知,他通晓歧黄,前世更是外科医生。像邴占元这样的伤势尽管看着怕人,其实根本没甚大碍。别说毁容,固然疤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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