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先到了竹雅轩。这里是冰清和雷璺的居处。堪堪临近,陡聆琴声悠扬,隐隐尚有美妙歌声,传入耳内。脚步放快,心道,今儿冰清好雅兴,居然清早便在奏琴。穿过圆月门洞,只见诸女居然皆在。
雷璺白衣白裳,坐于亭中,素手柔拂,曲弦琤琮,优美轻盈的琴声便从她皙皙十指里柔和地飘送出来。身前置一炉檀香,袅袅绕绕,清馨芬芳。
冰清仍是鹅黄色的百褶大袄裙,婀娜娉婷于一株桂花树下,身子轻靠,口绽舌送,轻轻地哼着一段不知名的水乡小调。音脆声婉,如莺簧百啭,呖呖可听。另有胜施着彩色霓裳,扬袖起舞,曲旋徊转,颤颤然柔曼缠绵,巍巍然凌空恣意,两袖飘飞间几似乘风欲去。
至于,雷倩和龙儿则在旁磕着瓜子,悠然而自得。
如这般优游闲适的和美一幕,小石头不忍打扰,径直在旁静静等候。
待一曲甫毕,小石头鼓掌喝彩,道:“弹得好,唱得好,舞得也好……”又看看雷倩和龙儿,笑道:“吃得也好。”
适才诸女皆沉妙境,是故根本没曾察觉他的到来。被他一阵大叫,不由悉感一惊。见是他来,顿又人人羞涩,
一时竟无人上前答茬。特别是龙儿和倩儿更觉羞愧,只是倩儿最是性直,瞧着几个姐姐们都不说话,便跃到小石头跟前,道:“石大哥,你既然说都好。那我问你,三位姐姐到底好在那里?”
小石头一笑,道:“好你个小妮子,原是想考考我。”
雷倩嘿嘿地笑着。
小石头沉吟余裕,即道:“先说璺儿之曲,繁促如激浪,复叠似流云,如浮云飘涌之在太虚,因风舒卷,万态千秋,不失自然之趣。可当一个好字?”
雷倩点点头,“嗯”了一声。闻此语,雷璺也觉欣然,眉儿弯弯,喜不自禁。
小石头又道:“再说冰清之歌,情辞宛转,浅语俱深;唱如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尤其临近结尾,鼻发异鸣,嘤嘤成韵;予人一种微风余音,靡靡猗猗的回味。如此出神入化的歌功,难道赞不得好字?”
能得个郎赞誉,冰清芳心甜甜,恨不能再展歌喉,好让他听得入迷,闻得出神,从此再不远离自己。
“赞得,赞得……”雷倩嬉皮笑脸地答道。
小石头伸指,刮她下琼鼻,再道:“最后便是胜姑娘的霓裳舞了。高髻长袖,足点凌空;任情婉转处,有乳燕翔飞之妙;绵延徐逝处,又有霞虹掠势之奇意;仿佛风烟俱净,水天共色。引人入胜而觉至美,浑若天成不觉意远。实教人赏百遍亦感不够。这样的舞蹈,千言万语唯归纳一字……就是好!”
胜施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夸奖自己,顿然间,几日来的苦闷,悉数尽杳。只觉若能天天听他讲此蜜语,纵然跳死累死,也是心甘情愿,享受至极。
“呵呵,原来石大哥拍起马屁,这么厉害?”雷倩心直口快,想啥说啥。况且,适才的三人表演,她只觉还算悦目,但说心旷神怡,远没臻此境界。因为她是边磕瓜子,边观赏,又自心不在焉,总念着小石头,何曾领略其中之妙?是以,觉得小石头之语,委实夸张得厉害。
小石头脸一红,道:“你说马屁就马屁吧,我也没话说了。”
雷倩道:“石大哥,你动气了?”
“没,怎么会?”小石头哈哈笑道。
雷倩嘻嘻道:“我就晓得,石大哥是诚挚君子,胸襟开阔,待人和善,岂会生我这小女子的气?对不?”
小石头朗声笑道:“你说我是马屁,依我看你才是马屁呢。呵呵……”
“不来了,石大哥老笑话我……”雷倩蛮腰娇转,尽显少女之天真稚爱。
旁边几女也自笑起。过片刻,冰清忽道:“石大哥今日蓦来,喜色满面,究竟是何缘故,让你心情恁好?”说话间,下意识地瞥了眼胜施,止不住酸意盎然。要说她心眼小喜欢呷醋,那决计是胡说;但要说她对一位二万两高价买回来的胜施视若无睹,却又未必。一位深陷情海的少女,任她才比天高,遇着如此情形,也难免有些捻酸。
小石头道:“也没什么原因,只是看见你们都安好,又这么高兴,自然心情愉朗。”说着,猛发现冰清脸上的胎记淡去不少。若说原是黑如漆墨,此刻仅是一圈小小的黑晕而已。诧道:“冰清,你的脸……”
冰清由桂花树下走出,道:“我也正想问你呢。自打练了那《睡梦心经》,每日里总是脏不垃圾,害我一天要沐浴多次,否则,根本不能见人……”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而且臭得要命。”雷倩不甘寂寞,在旁插口。
“哦!?”小石头走至她身边,道:“我看看……”华夏自古便有男左女右之说,是故,无论医家抑是武道也悉依这规矩行事。小石头伸出三指,握住雷倩的右手,静静探查其脉络内真气运行。须臾,笑道:“倩儿,不错嘛,你的《睡梦心经》已颇有火候。”说着,又到冰清跟前,同样抓住她右手。
过不半晌,道:“你们放心,这是正常现象。要知道,《睡梦心经》可是我二师傅的独门神功,又是修道界里数一数二的炼神心诀。一旦修炼,初步便是濯污澄骨,次层就是洗筋伐髓,俟至最后,浊气尽消,清气蕴脉,你们人人均可脱胎换骨,身轻气灵。到时,再服用我予你们的灵丹,保准是春颜常驻,长青不老。”
雷倩喜不自胜,她的心诀是由冰清代传的,那时可没跟她讲这套心诀一旦大乘,会有恁多好处。此刻听来,当真雀跃不已。喜滋滋地吊住小石头的脖子,道:“石大哥,真有这么灵么?”即便平时大大咧咧,但一位素来美丽的少女,蓦闻自己可以青春常驻,其心之愉,自不待言。
“当然,我骗你做甚?”瞧她喜颜如花,小石头也为之失笑。雷倩得到确切答案,双臂一张,在原地旋匝三圈,足蹈手舞地道:“那我以后要天天练,时时练……”乐极之下,形态举止倒与适才胜施的舞姿相若,只是她身材娇小,又爱穿紧身的劲装,虽无云霞柔曼之妙,却有精灵飞空之神扬。
高扬的手臂,不盈一握的蛮腰,让她胸前尤为圆兀,令人情不自禁思起纯真与性感,天使与魔鬼的诠释。
雷倩舞了会儿,忘了动作,索性停下,又缠上小石头的脖子,就如一只小袋熊挂他身上,腻滋滋地道:“石大哥,你真好,你知道么,我都高兴死了。”吹气如兰,热馨可人。再加她自小习武,论身材丰腴,几不下龙儿,这么贴将上来,教小石头好生尴尬又自心跳。
“好了,看你乐成这样,也不怕石大哥笑话。”雷璺温柔沉默,平日就较诸女都要来得庄重,确有大姐姐的气派。待见小妹这般腻人,一怕小石头着恼,二恐胜施见笑,忙即出言阻止。雷倩闻声松开双手,不过于此瞬间,却悄悄轻咬了下小石头耳阔,迅疾红着脸,自去与龙儿嘻嘻哈哈打闹去了。
小石头心荡片刻,寻思,小妮子愈发开放了,其大胆程度几可与龙儿相比。正呆呆出神。胜施笑道:“王爷原来有这么厉害的养身秘诀,不知妾身可否有幸修炼?”
小石头一愕,道:“当然。”他是下意识地回答,但说出之后又不禁暗暗懊悔。心道,二师傅传我时,虽未说禁止外人学练,但这么随意乱传,似乎太过。思忖间,待见到胜施眼开眉展,笑靥绽放,与适才一人愀然独伫的伊戚风情又自不同。
暗想,胜施姑娘能为国家甘抛清名,又为我受偌多委屈,而无半点抱怨。其高风亮节,委实教人钦佩,即便传了她又如何?
心碍既去,神色顿缓,微笑道:“只是我也没恁多空暇,不如就由倩儿或冰清代为传授。”
胜施道:“妾身能得王爷恩遇宠赐,已是喜之万分,那敢打扰王爷。”其实,她练功是假,试小石头之心是真。要知她常年身历青楼,纵无男欢女爱之事,却也深得其中三昧。适才雷倩的言止,不过稍稍辨味,既知那所谓的《睡梦心经》必是小石头的女人方可修炼。故此才会贸然一问。不料,小石头无意识的回答,却恰中无意即有意。如果他那会微微思虑余裕,只怕胜施也没如今这么高兴。
这当儿,小石头最关心的莫过于冰清脸上的胎记。他内心尽管从不把那当回事,然也明白,这块胎记着实是冰清心中的一根深刺。也不说话,拉住冰清的细嫩柔荑,行到雷璺奏琴的亭下。一前一后在石凳上坐下。道:“冰清,你脸上胎记突然淡化不少,依我推断,必是《睡梦心经》的功效。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我再为你细细把脉。”
冰清嘤咛一声,算是应了。
被他当众人面前,紧紧地拉着手,实已到她极限。她虽也算是江湖女子,终归没有雷倩那么开朗。
小石头诧异地看她一眼,见其脸儿红红,羞涩满面,不禁费解。常言道,医者父母心。现下,他便是怀着此种心思,可没半分绮思遐想。不过见她若是,又觉手心握处,细嫩轻滑,如玉脂腻细,又似绵絮柔弱,顿也情潮泛起。
静静心,定定神,深知诸女均看着,若这会因感而有甚暧昧举止,铁定教她们笑话个够。伸出三指轻轻捏住冰清的腕脉,细细聍诊。
过不半晌,呵呵笑道:“冰清,恭喜你了。没想到《睡梦心经》还有这么个好处。”
众女茫然,他之言,忽而贺喜,又忽而心经,究竟想表达怎么个意思,仍未听明白。
与此同时,小石头也察觉自己因为太过欣喜,所以有些言不尽意。忙道:“怎么说呢……若仙人的的身体像是缩小的微型宇宙,那么我们这些凡人的身体就等如是天下的江湖和山岳。而冰清脸上的那块胎记,便似是一条江湖的出海口。由于江湖刚刚形成时,遇上一种不可知的变故,以致湖道淤塞,不能畅通。所以,胎儿浊气不得泄散,常年累月之下,便淤积一处……”
“哦!我知道了,冰清姐姐脸上的胎记其实就是浊气不散的缘故。对吧,石大哥?”小石头为冰清查脉,雷倩与龙儿便也围将上来。此刻,就是雷倩在旁娇滴滴的扬己露才,生怕别人以为她笨似得。
小石头一笑,道:“倩儿说得不错,就这么个理。”又道:“原本依我的思路,是想用药物疏通,但此脉络连贯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以及任冲二脉和阳跷脉。就如那皂丝麻线,复乱磐错,万绪千头,倘若药物分量过重或过轻,均有益棼之危。所以,我才不得不慎而重之,始终不敢下此决断。不想,冰清自修炼了《睡梦心经》后,体内渐生灵气,又因洗筋伐髓之故,全身经脉均有了排浊之用。如此一来,她脸上的胎记已不必依赖药石,便可自行消去。你们说,这岂非大喜之事。”
“不错,不错……”雷倩首先雀起,抚掌而笑。在旁的雷璺和胜施也忙着为之贺喜。亲耳闻见困扰自己多年的漆黑胎记终要消失,冰清也难维静宁心绪,欢喜不胜下,不禁神思恍惚。
他们不知道,也幸亏小石头传授的是《睡梦心经》;如换成别的修真功法,在无师尊长辈的维护下,像冰清和雷璺这样有七窍玲珑心的人一旦修炼,势必危险多多。说轻些,铁定有走火入魔之危;说重些,十死十生,毫无生机可言。
须知,此门心诀源出先秦大贤黄石公。此公目睹春秋战国之乱,耳目所闻所见皆是饿殍遍野,众生嗷嗷之水深火热。情不禁投身军戎,期望开创大一统之帝国。无奈,世事难料,命运捉弄,每在信心十足时,总遭不可预测之变故。
悲苦之余,终觉一人之力难以挽救天下苍生。于是,索性开目闭心,随缘驱惑,久而久之,因远离尘世,竟视万相入般若,心劫自解,身入梵乘,证大自在觉。
如此,他不禁诧异万分。昔日,孜孜兀兀,日夜参究,期望修道有成,偏生事与愿违。
时下以解脱之心,视一切如虚妄,倒臻上乘境界。他不明白修道是该怀仁心,还是冷酷面对世间万物。难道看着众生受苦,也须抱一颗不染之心,无见无闻,无梦无想。若真如此,那原本赤洒洒的稚子胸怀,岂非均成了酷裸裸的寡薄心旌?
囿此惑念,闭关苦思十年。
修心了道,生死轮回。
于白昼轮转三界六道,于黑夜梦回前世来生。
至最后,尝遍一切顺逆境遇,方知世间万道浮沉,惟赖自身切愿不退,力行不息,才可涉苦海度众生。若执迷一念,终难有光净世界。至此,无牵挂、无嗔爱,彻悟彻证,法门大乘。与此同时,更创下这入门极易,成就却至乘的《睡梦心经》。一旦修炼,心性空净,神识寂澄,断无凡尘念惑再扰。实为修道界中最易上手,又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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