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
这样威猛的来势,换成其他人不是躲进酒楼,也会抬头打量一番。小石头偏生麻木得很,他心下想的只是快些把门前的雪清扫干净,至于外人如何威猛,或是会否对他有甚不利,却是压根儿没想过。
过了须臾,便听见一个极是好听的声音对他道:“小伙计,这里是七里塘么?”闻得有人与自己说话,小石头抬头看去,只见眼前足足有着三四十人,个个均是骑在大马上。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更是迥异,有僧、有道、有俗。小石头讶异,心想,这虎丘庙会早已过了,怎地还有忒多人来啊?
再看与自己说话的人,原是一个二十许的美妇。骑乘在一匹白色高马上,穿着雪白的毛皮袄衣,一圈厚厚的黑狐领衬着那如花似的玉容,当真美极、艳极。如此绰约优雅的女子,腰间偏悬着柄长剑,显得甚是英姿飒爽。小石头一时被这美妇的气质容貌所摄,在那怔怔地说将不出话来。
紧随其后的一名华衣青年男子,瞧着这个低贱的酒楼伙计非但不回美妇的问话,反而呆然地望着,不免嫉怒横生。斥道:“臭小子,问你话呢?”说话的同时,手中马鞭毫无预兆的一挥,只听见“啪”的一声,重重地击在小石头的肩上。这一鞭虽未蕴涵内劲,但依他的腕力,无疑非同小可。肩上的棉衣瞬时破裂,露出里面的软絮。
旁观众人未料他会有这般暴举,顿时吃惊不小,心下俱想,小伙计纵是回答较慢了些,总不致挥鞭打人呀?这未免欺人太甚。一个个均是对这暴戾的家伙露出不满之色。
小石头骇然,他今日先被小柱子推搡、辱骂,时下又被这年青男子莫名其妙地挥鞭击打,当真是疑问满腹,直觉得世上之人莫非俱是这样霸道无礼,一言不合便可随意动手。当下左手捂着右肩,问道:“你、你为什么打人?这样是不对的!”他虽说愤慨,口气依然柔和。换作小柱子受了此等侮辱,早已破口大骂,岂会像他这样好言询问人家打他的理由。
年青男子看他不服,原想再打,却教那美妇按住。愕然一顾后,瞧着她脸上尽是不虞之色,立时悻悻收手。那双眼却狠狠地瞪了小石头一下。
美妇朝着小石头微笑道:“小伙计,真是抱歉!我的同伴性子暴了点,还望你海涵。”她说的是官话,口气里带着稍许的西北口音。即便是素来刚劲拗口的秦中之音,但教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说将出来,足以让人为之神荡。
小石头性子和顺,听她道了谦,何况这美妙的声音,比那庙会的鼓乐还来得动听,又那来什么火气?忙道:“哦……海涵?海涵就是、海涵就是……只是,这位大哥以后切不可这么随意打人。要知道,人身发肤均来自父母,这位大哥既非我父母,又非官府,像他这样的作为,与那些土匪强盗有何区别?”
他这话一说,众人着实骇异。多数人是窃窃私笑,为那年轻男子遭人指诟,颇感畅快。年轻男子顿感勃然,可念着美妇适才的神色,倒也暂时忍了。美妇也是吃惊,原道这小伙计纵是被打,势必只能自叹倒霉。但他这话大有意思,字字句句是骂人不见脏,着实挖苦已深。须知这成家大少是江湖俊彦榜上的高手,刻下居然被人指为强盗土匪,这不免损得厉害。
疑惑之下,美妇道:“你是这家酒楼的伙计么?”她指了下一炒楼。
小石头道:“是的。”
瞧他满面诚色,脸上呆愚之气更是显露得厉害,美妇暂时抑下心中的疑问,暗忖,或许是巧合,像他这样木衲的人又怎会说出刻薄的话语?笑道:“那我适才问你,这里是否是七里塘?你还未回答呢!”
小石头道:“回客官的话,这里正是七里塘,千真万确的事。”心下却想,这小娘子当真美丽,比那庙会的花魁还要强上百倍。瞧这些人穿着异类,莫非是哪个戏班的?又想,可惜,可惜啊……这庙会是早就过了,要等下次,却非要到明年方可。这戏班子未免来得早了些。他在酒楼待了三年,若要明显区别武林中人和江湖之人的差别,仍是远远不够。
美妇听了,也未继续与他说话,回过头问众人:“诸位,既然到了目的地。依妾身看来,咱们不如便在这家酒楼歇脚如何?”
身后的人自无异议。
第3章 焚阳刀诀
这下,小石头高兴了。寻思着能在这寒冬腊月,有如许生意,不知掌柜的会有何等愉快?他虽说迟钝,但许一炒既救他性命,又待他情谊深厚,这一点,倒是记得甚牢。能让许一炒高兴的事,自是愈多愈善。当下便伸手前引:“各位客官,里面请!”接着走到大门,掀起门帘,朝里喊了一句:“掌柜的,有客人到了!”
许一炒兴奋地从里迎出,待见到来的尽是江湖中人后,心下未免丧气,但脸上丝毫不现。笑着频频点头道:“各位,里面请,里面请,小店简陋,望客官包涵!”‘小店简陋’这四字,在以往他是从不讲的,一般均是硬贴金的称道自家酒楼是故苏的一块牌子。只是见了这么多的江湖中人,心下尽管暗自打鼓,却亦不能推出,只盼着他们突然有事快快离去,或是看着酒楼不合心意,不愿在此食宿,那就妙哉。
美妇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掌柜的,咱们的马也饿了,你唤个伙计好生喂饲。这草料么,自然要上好。”
许一炒心下颓丧,口里依旧显得高兴:“是、是……小石头,这些马儿便交给你了。”他知道小石头力大,这么多的马若交给旁人,兴许还喂不来。
小石头大声道:“是……”当下驾轻就熟地牵着群马,往后院的边门走去。
美妇等人到了楼里,一见到那些早在喝酒吃菜的劲装汉子,不由讶然。她毕竟见识多多,须臾工夫,神色即已如常。笑吟吟地向那为首汉子道:“没想到,连天雷帮的濮三帮主也来了,真是幸会。”
人家笑颜相向,尽管素来没甚干系,出于礼节。原先据案大嚼的汉子,这时也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连服丧期中的华山邓女侠都来了,我天雷帮自也不甘于人后,能为江湖同道出份力,天雷帮上下也是欢喜。”
听他说的豪爽,美妇身后的那些人也各自与他颔首微笑。此趟事件委实重大,稍有不慎,势必危及到整个武林江湖。他们均想,这天雷帮虽为黑道,与咱们实为殊途,但若能在此事中出力,却也志同道合。此刻不宜予人冷颜。一时间,这些黑白人物甚是融洽。
这当儿,厅里之人无疑惟有敬小慎微的许一炒心下不喜。他原不想招待江湖中人,可这些人酒食过后,居然要留宿于此,未免让他更为沮叹。适才听他们的口气,此来七里塘约莫有甚大事要办。这些江湖人的事情,十九离不开打斗,若他们在酒楼里斗起,这经营了数十年的一炒楼,定将毁于一旦。想到这里,越发忧心忡忡。不过客人要留宿,作为开店的掌柜,那是决没推出的道理。何况,即便要推,也是力所不及。
一炒楼占地不大,仅前首一大厅,楼上也只有两个雅座而已。依次往后的便是一条行廊。靠行廊左侧是柴房,右侧便是厨房。紧邻着两房的是一大大的后院。后院正中的三间厢房是许一炒和三个小伙计的卧室。左右首还有两个圆拱门,颇具故苏园林风格。圆拱门里的院子,那是给客人歇息住宿的厢房。里面清幽雅致,这些江湖中人看了极是满意,当下各自回房歇息。
由于此趟来的客人着实太多,许一炒等人的三间厢房只得再让出一间予他们居住。这么一来,小石头与许一炒一间,小柱子便与小丸子一间。
至深夜,户外的大雪重又飘起。
望着忙出忙进,洗脸洗脚的许一炒,小石头拘束地坐在卧榻边,磨蹭着就是不脱衣衫。三年来,掌柜虽然待他恩深,但像刻下这样,与他同房而睡,记忆里从未有过。他觉得凭自己的身份若和掌柜同房,实属悖张了些。
许一炒忙完后,瞧着小石头仍未上榻安息,且是一副局促的模样,不由诧异,问道:“小石头,有何事么?怎地还不睡?”
小石头听他问起,喃喃地道:“掌柜的,我、我还是睡到柴房去吧!这、这里,我、我有些不惯。”
看他脸上神色,许一炒有所了然,笑道:“怎地?是我这里太脏?还是这房子委屈了你?”
小石头摇着双手道:“不、不、怎么会呢?只是、只是……”
许一炒微笑着在他左侧边坐下,左手拍了拍他的左肩,道:“小石头,不须多想。在我心里,你既是我的伙计,又是我的子侄。所以,你不必拘束,更不用跑到柴房去睡。”小石头听了这话,大是感动,回头望着许一炒道:“掌柜的,我……”
许一炒呵呵道:“我瞧你刀法大有长进,来、来,我再传你几句口诀。”
小石头疑道:“刀法?掌柜,我不会啊!”那柴刀,他尽管练得烂熟,却不知这便是许家家传的刀法,只当是旁人砍柴,均与他一样。
许一炒道:“你不知道是刀法更好,毕竟所有武学,尽是来自于自然。你若能自然而练,自然而成,即便不能与我的曾祖一样破虚飞升,但能把我许家刀法练到个八九成,倒也不枉曾祖他老人家派你下界。”他这话说的委实糊涂,甚至是臆想已极。
小石头那里听得明白,当下是张口结舌,愕然呆怔。
许一炒瞧他神色,笑了笑道:“你听好了……莫要记错。”说完,迳自念起许家焚阳刀诀。小石头反应迟钝,记性却是不差,那数千字的焚阳刀诀,他是字字入耳,句句在心。
就这样,一个是马虎传授,纯粹为了不负祖宗所托,依他看来,所谓的武道颠峰那是不可企及的虚无缥缈;另一个则是死记硬背,全为了报答恩人,可惜的便是,竟连刀诀名称也不知晓,也属糊里糊涂至极。
次日,酒楼一切正常,那些江湖人也只是在镇上四处游荡,到用膳之刻,他们自会回来。看他们的模样,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数日后,赶到七里塘的江湖人那是越来越多。不觉中,业已超过百名。这时的许一炒反而放下了心思,认为祸福皆由天定,若天要人亡,自是难避,若仅是一场虚惊,那么再担忧,岂不庸人自扰?便这样,晃眼竟是一个月过去。冬去春来,幼芽初放,茫茫白色中,已然瞧地见偶尔的嫩绿。
一月以来,七里塘的居民虽然钱挣得不少,但瞧着满街的带刀佩剑之人,心儿却是发慌。这当儿的人,着实两难,既想继续赚钱,又想维持住原先的平静岁月,此间困扰说来也属难受。
这日,小石头堪堪在柴房里把柴火劈好,然后稍微收拾了下,合上柴门,到了院子。便听见有人道:“小伙计,有热水么?”
一听这声音,他便知道定是哪个美得一塌糊涂的小娘子,顿时回身打量,一望下果真不错。只见这小娘子,今日仍是一身素装,只是身上去了那件皮袄后,显露出的身段,却是教人垂涎欲滴。上半身裹得紧紧,挺得圆圆,顺着那线条一到腰际偏是骤然紧束,仿佛那风儿也能把她摇断。
这般美态若是让其他男子瞧了,包不准会暗自流涎,落在小石头眼里,偏生与那长得好看些的莲藕没甚不同。他道:“女客官是要喝水么?”
美妇这时微笑了下,玉容瞬时变得羞红,似有什么尴尬之事碍难出口。她不说,小石头当然不明,又道:“女客官,你若要喝水,我稍后送来便是。”
美妇听他误会,忙道:“不、不,我、我想问声,你们这里能……能提供热水沐浴么?”
小石头一愕,心想,这么冷的天,都要洗澡,她难道就不怕冷么?算了,既然她要洗,我便给她热水,万一被人说咱一炒楼的服务不周,岂非糟糕?他道:“有是有,只是这天气寒冷,女客官莫要生病了。”尽管本着酒楼着想,可要他眼睁睁地瞧着人家生病,却也大大的不愿。故而,仍是提醒了下。
美妇把话说出,些许羞怯便也扔了,这刻显得极为淡然。她道:“这不用你管,只要有热水便好。稍后,能送到我房中么?”
小石头“嗯”了一声,登时到厨房,为那美妇烧水去。
虎丘山后,林木葱郁,山石嶙峋。在一块陡峭山崖下居然有一处狭小的山洞。这山洞隐于山崖之下,藏于密林之中,若是寻常游客定是找不到这里。此时,山洞里却有四个高矮不等的男子并排并地听着一个肥矮老者在训话。
那老者看似耄耄,精神倒是矍铄得很,满头的白发白须连在一起,面容让人极难瞧清。那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不断说着损人的话语,尤其紫红色的鼻尖,顺着他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