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堂下众人虽泰半是官宦出身,家里人也均是当朝重臣,可对宫廷里的一鳞一爪依旧好奇得紧。听到这里,兴趣越加倍增,尤其某些个公子哥更想听听后宫艳事。当下人人竖起双耳,堂下针落声闻,惟有商尹一人的声音在船厢里回荡:“于是,圣上传旨,要当朝太师潘仁勇带人去修,并限期三天报上所需费用,两个月内修整完毕……”
众人听到这里,方知商尹原非是为了单讲故事,而是在这候着潘国舅呢!这潘仁勇是谁啊?不就是潘国舅的老爹嘛!大秦国内最贪、最有钱的官,就属这位当朝太师。百姓们都传说,倘然有只雁儿路过潘府,都要被太师老爷拔下几根毛来。由此可见,这太师老爷是何等贪得无厌。秦皇命他去修御道,实是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甚至有人暗底里想到,秦皇约莫年岁大了,老眼昏花,有些不识人。
这会儿,潘国舅坐卧不安,可左瞧右睨,发现众人均听得津津有味,如现今喝止,包准引发众怒。他是个懂声色之人,寻思着,一动不如一静。当下强抑冲动,正襟端坐。又想,无论你说什么,到时我来个死不认帐,你拿我奈何?
与此同时,商尹的故事仍在继续:“再说太师大人领旨后,心中非常高兴,觉得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这项工程,本来一万两白银就足用了,他却报了个十万两白银。他在奏本写道:“这段路,路面石头要全部更新,需要的石头要从郦山运到长安,又要石匠精雕细制,工程浩大。因而,即便节俭开支,也需白银十万两。”
说到这里,商尹端起案上茶盏,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接着朝堂下众人稍一打量,见大伙人人侧耳倾听,又见潘国舅如坐针毡,显然很是不安。
索性向胜施微微一笑,得到佳人鼓舞后,他中气愈足,续道:“圣上阅过奏本,当即恩准。结果,不到一月,御道修完。圣上前来巡视,见御道修整一新,心下着实欢喜,当即宣布:赏银万两,加爵一等。太师大人闻知,自是喜出望外。可常言道:纸包不住火,你要人不知,终须己莫为。”
这当儿,他向潘国舅瞥了眼,又道:“下官是个实在人,总觉此事差异,故而经仔细查访,才知其中玄奥。”
潘国舅一听,暗骂:“辣你妈,我老爹修路干你何事?真他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脸上神色尽管愤愤,然商尹毫无忌惮,依旧用那特有的顿挫声调,叙述着故事:“原来太师大人在修整御道时,并没将旧石头全部起出扔掉。他想了一个妙法,仅是将那些旧石头拆下来,把道铺了铺,然后把石头翻个个儿,再请来石匠将石头凿了。这样一来,铺装上后,便跟新的一样。由于他偷工减料,所用资金只费了一万两银子。这么一来,纯剩九万两,再加上圣上,赏的一万两,先后十万两白银哗哗地流进了他的腰包。”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与潘国舅一伙的,自是恶意怪笑,在那挤眉弄眼,觉得太师所为好生合胃,简直便是自己等人的兄弟。和商尹一起的,则是揶笑万分,认为朝中有了这般雁过拔毛的太师,大秦焉能一统四国。不被人并吞,已属幸运。由此生了担忧国事之心,一个个止笑忿目,狠狠地盯着潘国舅。
小石头也觉好笑,万没想世上还有这等贪人,单只修个道,便足足吞了十万两白银。倘然要他监造一座宫殿,岂非连国库尽数吞没?他这样的想法,堂下众人泰半皆有。不过,喜好憎恶,却是各有。有的万分钦服,恨不能随太师学上两招,日后也能敛财有术;有的直欲寝皮食肉,几想冲进潘府,揪出那老杀胚,千刀万剐了再说。
潘国舅无语,这事,他略知一二。当时,老爹赚了十万两后,随手便给了自己三万两的银票。否则,今日的东道,自己还请不起呢。他看着笑得猖獗的同伙,见他们直笑得猩舌外露,口齿分明,有些人前俯后仰,几欲跌倒。不由暗骂:娘的,你们这些兔崽子,当真不知好歹。今日的吃食,若非我老爹贪污,你们焉能潇洒的坐在这?又想,你们此刻应我所邀,便属同谋。稍后吃下的美食,其实就是细沙石子,甚至是整条御道。想及此,他竟自娱自乐的暗笑心头,认为眼前这些嬉笑之人实是傻瓜蠢蛋,惟有自己最为聪明。
他对老爹污没朝廷银两,委实没觉有甚不妥。直觉得,当今圣上既是姐姐的丈夫,那么就是老爹的女婿。老丈人问女婿要个十万、八万,又有何罪过?就当是女婿向老丈人付点赡养费就是。如是一想,大感有理。愈想愈觉得自己老爹的确没错。甫想开口说话,为他老爹辩解。
便在这时节,忽有一阵怪笑声从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船厢外此刻走进四人。前面二人,大伙认识。一个是晌午在相国寺前与小石头一场恶斗的楚王世子;另一个居然是醉月轩的当家花旦凤燕姑娘。后面两人,无人相识。但看他们身着劲装,虬肌外露,且宝剑斜背,无疑便是楚王府的侍卫。
雷熙对前面二人倒不相熟,可后面两人却引起了兴趣。细观他们一高一矮,胖瘦倒是略似。步伐沉稳,外露的手背青筋爆裂,两侧太阳穴更是凸鼓不已,心下已可测定,二人必是内外兼修的一流好手。那身材高瘦者,上唇稀稀有着几茎黄须之人瞧雷熙迳直打量自己等人,心中着实不耐,双眼猛地盯向他,朝他微露敌意。
雷熙一凛,直觉他眼中精光射来,竟有丝丝寒意,情知自己不是对手。他也乖巧,既知不敌,迅即垂首望地,迳作壁上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心想,你潘国舅诚然好客,然我也不能为了你,去竖如此强敌,倘然被父亲知晓,势必打断我腿,再不让我出门。
见楚王世子旁若无人的自行走进,而且笑声怪诞,显然就在讥讽自己的老爹。潘国舅原就郁闷满腹,无处发泄,此刻又有小石头坐在身后,更是无所顾忌,当下站起喝道:”笑什么笑?你怎地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他未待楚王世子停下脚步,竟已下了逐客令。
楚王世子背后的两名侍卫,闻他言语大不敬,顿时齐齐抢上。不料,楚王世子涵养甚好,并未动气,把手一挥,命他们退下。这当儿,二人背上利剑业已“蹭”声出鞘,露出大半截的剑刃。在四周灯火的照耀下,尤是明晃晃的骇人不已。但闻得主子喝止,陡即退剑回鞘,站往一旁。只是眼内的凶光,却让潘国舅心惊胆战,双股打颤。于是,对招揽小石头之心,也就更为坚定,几如磐石。
楚王世子淡笑一声,面上尽显揶揄,其间鄙夷,任谁都瞧出那是对着潘国舅而来。
他道:“本世子陪凤燕姑娘来看看胜施姑娘,要你插什么嘴?难道要本世子命人把你的嘴像御道一般反转过来,才能给你点教训?呵呵……”说罢,颇为自己的一番言语感到有趣,竟是率先放声大笑。他在门外站了许久,商尹的故事,那是字字入耳,目下有机会讽喻潘国舅,自是不遗余力。
这会儿,凤燕已与胜施切切细语。两位绝色在那一坐,当真如两朵鲜花,随风摇曳,令人油生怜慕。一个端庄秀丽,丰姿娴雅;一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胜施着白裳,如出水芙蓉,光艳照人,不沾片尘;凤燕着红裙,若火中莲花,动人心魄,烁烁生辉。
大伙皆感神醉,至于楚王世子与潘国舅的怄气,偏生无人理会。反而有人暗想,这二人着实可恶,如此美景,难得一见,那有忒多事来说,简直不知所谓。甚而有人暗思,他们倘然再吵,便发动众人把二人哄将出去,省去惹人厌烦,如蚊如蝇。美色当前,大伙勇气倍增,那两名保镖的寒溢利剑,偏已尽数忘却。
与此同时,胜施蓦道:“诸位,这位是楚王世子!”随着她那嫩莹柔荑朝外一摆,泰半人心猿意马,眼神均紧盯着玉手,对于她指点的楚王世子,却是无有兴趣。
楚王世子做了一罗圈揖,英面含笑,丰神俊朗,与对着潘国舅时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大伙回礼,却不料,值此瞬间,潘国舅骤然冷哼一声。虽说不算响亮,可船厢内原就静谧,偏是教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石头自见楚王世子进来,便一直心下打鼓,不晓此来何意?是想报仇?但他未见到散宜生的身影,不由心旌大松。毕竟凭楚王世子的身手,自己以《龙行八法》足可抵挡,他怕的也仅是散宜生一人而已。
商尹瞧楚王世子进屋之后,便成为众人焦点,尤其是两大美女总朝着他俏笑滟滟,心下不免嫉妒。朗声道:“诸位,晚生的故事尚未说完,不知诸位还有兴趣听否?”
大伙原也一般心思,此刻听他打破僵局,撩动气氛,自然附和。潘国舅知奈何不了楚王世子,心想,唉……听故事就故事吧!总比看着那小子耍威风好!如是一想,索性不予阻止。而楚王世子对潘国舅委实气恼,目下能听得太师的丑事,自然高兴,也没不愿的道理。因而,商尹的提议,很快便全体通过。
商尹眼光缓缓掠过大伙,在胜施身上当然留驻稍久,继而肃容沉声道:“既被晚生知晓了太师的伎俩,当然不会与他善罢甘休。翌日清晨……哦,说来,也就是今日,晚生在朝上,一俟闻得司礼公公高喊,“万岁驾到”之际。斯时,朝中文武百官俱在整理衣冠,生怕圣上怪责。晚生偏反其道而行,飞快地将朝服脱下,然后将里子向外翻了过来,再穿到身上,这才静候圣上。”
众人听到这里,均是“啊……”地惊呼出声。固是一直意态悠闲的楚王世子,也未例外。想那朝廷礼仪何等肃严,妄说商尹反穿朝服,即便衣冠不整,也必被治个大不敬之罪。他这样的作法,实与自戕无疑。诚然已晓商尹现今既在此处,定是有惊无险。然众人仍感心儿怦怦,对他的耿直,此刻益发钦佩。而商尹的好友,此时皆想,换了我,会如此做么?思量片刻,均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决计不会。
在小石头眼里,商尹的身影显得很是高大。寻思着,以往在摩天峰观阅史书,总觉里面的忠烈之臣似有作伪。想着,是不是写史之人与那些忠烈臣子有甚关连,故而不遗余力地为他们着墨,写尽好处,道遍优点。但这时听了商尹的故事,方是晓得,忠臣实有。而且,用笔墨委实难以写出一个忠臣的高风亮节以及无畏气概。
大伙这时节不敢发出片丝声响,只因商尹的故事实在引人入胜,让他们惊心动魄,极欲想晓得后事如何?
商尹的声音依旧荡气回肠,只是众人望向他的眼光,此刻均涵钦仰,纵连潘国舅都暗自佩服。
“由于,晚生站在最后,是而这个大不敬的举动,并没被其余朝臣看见。然圣上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自是看得清清楚楚。想必圣上也觉纳闷。于是,他让群臣退后两步,自己要看个究竟。这么一来,晚生孤零零地显凸在外,便让圣上一览无遗。”
大伙听到圣上纳闷这句话,脑海里顿时浮起一位英伟睿智的君主,面对大臣反穿朝服时的尴尬,此间对比,委实令人发噱。有些涵养稍缺之人,已是嘻嘻笑出。
商尹道:“圣上一见是晚生反穿朝服,心下的纳闷,那就别提了。他知晚生素来办事谨慎,今儿个怎么糊涂地把朝服都反穿了?须知,朝廷明文规定,朝服不整,为“御前失仪”,这是要判重罪的。何况,晚生尚是反穿,几同是谋反大罪。”
第38章 唇枪舌剑
众人暗忖,你既是明知有此规定,何须非要如此?即便太师之行被你拆穿,可你又有甚好处?众人对他的奇思异行,着实费解。潘国舅却思,嘿嘿……你小子,这样的逆行,也没被我姐夫治罪,算你命大。又想,娘的,坏人就是活得长,好人稍微赚些银两,就被他们虎视耽耽,恨不能活剥了咱们。他这般想法,幸喜是暗自寻思,倘然教眼下这些人得知,势必遭他们活生生的殴打。
“这时,太师大人见晚生反穿朝服,依他对圣上的忠心,自不会轻饶晚生。”商尹冷笑一声,其意颇显苍凉,对着潘国舅横瞥一眼,却见他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煞是可恶。一时诧异已极。静愣余裕,方接着道:“当时太师大人喝道'尹大人,你意欲何为?面君匆忙,尚可理解。但不管怎生忙法,总不致落到这般地步呀!'”
他学潘太师说话时,声调尤其响亮,其中太师的愤慨,也学得淋漓尽致。大伙当然明白,太师其实是添油加醋,好让圣上加罪于他。
楚王世子更而大声怒道:“这老贼,当真可恶!”说来,他也是趁火打劫,借机骂人。只是表现得甚像在为商尹打抱不平。
潘国舅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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