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心里委实酸楚难当。后来又见他在胖老儿的慷慨激言下,依旧再三推委,只道他定是念着儿女私情,不愿重任圣宗之位。妒心微生,忍不住开口责问,却不料,居然引得他忘情来抱。
这会,她虽已明白小石头的情愫,然想起自己的欠缺,不禁悲恻,心想,我容颜丑陋,几如盐婆,岂有资格与他长相厮守?与其让他日后生悔,毋宁现下便断了他的痴想。
如是一思,当下容颜肃板,只是她脸上带着人皮面具,旁人却也看不出。
只见她迳自落座,端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轻声道:“圣宗,我圣教历传千余载,其间英雄豪杰数不胜数,诚然卑鄙奸贼不时扰人,但终究被湮没至尽。是以,偶尔的挫折,怎可便消磨了圣宗的壮志?难道,上天降下圣宗如此英才,就是让你荒废岁月,庸碌一生?”娓娓而叙,语声平淡,话语里不夹一点私情,完全是冠冕堂皇。
然这番话,却激起小石头满腔热血。他最惧的便是冰清瞧不起自己,否则,那时在摩天峰上也不会穷研极究,奋发攻读。当即胸膛挺直,昂首道:“我小石头既身为男儿,自当以天下为重!焉会如此不堪?”
冰清抚手轻笑,柔柔地道:“话倒说得好听,但这般辞藻只须有口之人皆能讲出,何足为奇?我等想看的只是圣宗的举动,而不是在这里高谈阔论,夸夸其词!”
小石头大窘,支支吾吾地道:“我……你……”
胖老儿看着一对小年轻在那斗嘴,心里直是窃笑。一双眼由于笑得太欢,居然眯成一条细缝。不过,此刻看小石头已被冰清逼到无言自说,心道,要解围了,万一过了底线,只怕那傻小子拂袖而去。笑嘻嘻地走到小石头跟前,乐道:“小兄弟,你的本性,咱们晓得,做任何事,那是决计不会半途而废的,对不?”
小石头愣愣地颔首,不晓他意欲何为?
瞧他神色,胖老儿心想,入吾彀中矣!禁不住暗自一乐,又道:“小兄弟既是如此生性,试问,你会舍我等而去么?”这当儿,小石头摇摇脑袋,胖老儿更乐,继续道:“你会弃天罗圣教的安危存亡于不顾么?”
直到这时,小石头幡然省悟,原来所有的谋算俱在这里。连忙道:“可是……”
冰清瞧着他们一老一少,一个言笑不羁,一个顿口拙舌,不禁“噗嗤”失笑。
胖老儿岂会容他把话说完,顿时切断话头,大声道:“没有可是!反正咱们是铁了心的跟着你。你到那!咱们就去那!”看着他身上光标的新衫,胖老儿生性使然,笑谑道:“小兄弟,看来,这段时日,你混得很是不错啊?啊?呵呵……”一边说,一边尚用手捏捏小石头的儒衫。
第52章 风骨峭峻
经胖老儿地提醒,小石头方想起时辰已晚,自己与他们絮絮叨叨实已大半天。眼下,五小姐还不知有没回家?倘然出了什么事,那自己当真罪过尤甚。想到这茬,忙道:“好了,不多说,我还得回去做事!明日再会!”
胖老儿愕然,诧道:“做事?做什么事?”
小石头原不想说,但被他拽着不肯放,无奈道出当日自离开摩天峰后,到了长安城,然后如何得阴差阳错当了雷府的仆人。至于冲虚子收他为昆仑弟子一事,囿于冲虚子的关照,他倒没有讲明。
听完之后,胖老儿怔怔半晌,兀自低语:“仆人?家丁?”说完,突然大吼一声,显然很是盛怒,斥道:“小兄弟,你是什么身份?你可是咱们天罗教的圣宗。一旦此事传扬出去,那天罗威名岂非荡然无存?你……你……”戟指小石头,却见他直气得手指颤抖,须眉狂舞。
但他望着小石头茫然不解的神色,心想,与这傻小子有甚气的,说也说不明白。当下狠狠地甩下手指,在大厅里来回不断地走动,犹如一只伤了的野兽,满腹怨恨,可惜一时寻不着发泄的对象,让他好生难受。只看他愈说愈是恼怒,始终在那暴跳如雷,气急交加。
小石头不忍他一把年纪还发恁大的火,甫想开口劝解,忽闻得瘦老儿阴恻恻地道:“老胡啊,老胡!人说咱糊涂,我原不承认,可如今,看你这样,我是哑口无言。”
胖老儿陡闻,气急败坏地高声道:“放你的屁,哑口无言了,还忒多话?”
瘦老儿嘿嘿冷笑,胖老儿骂道:“笑什么?难看死了!不许笑!”小石头与冰清虽知他们素来嬉闹,却不知竟是诙谐如斯,不由忍俊不住。但生恐再引胖老儿生出更大怒气,惟有强抑。如此一来,未免难受异常。
瘦老儿被胖老儿大声叱责,居然也不发怒,依旧嘿嘿数声,随后道:“你怕天罗威名荡然无存,可我有个法子,能让天罗威名依然巍屹。”
胖老儿双眼一翻,隐去眼黑,以全白对他,嗤鼻道:“你?够了吧!你那心计多半还不及我老胡呢,尽在这瞎搅糊。”说到这里,“磔磔磔”地怪笑几声,又道:“罢了,给你个机会,把你的狗屁法子说出来,让老胡替你斟酌斟酌。看看你这段时日有没进步!”
他刚说完,瘦老儿倒也听话,便道:“知道小兄弟当仆人的,惟有雷家的人吧?”
胖老儿点点头,可想起这样一来,未免增他颜面,随即把头一侧,冷哼道:“废话少说,快快切入主题!”
瘦老儿睬都不睬,继续道:“既然只有雷家的人,那么假使有一夜雷家鸡犬不留,还会有人知晓小兄弟的事么?”
这话一说,胖老儿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只见他登时抚手大笑,连声道妙。冰清面色不改,权当听了个小故事。可小石头没听懂,疑道:“雷家好生生的,怎会一夜鸡犬不留呢?固是得了瘟疫,怕也没这么快吧?”
胖老儿嘿嘿数笑,懒得理他。瘦老儿说完之后,偏是已然假寐。无奈,小石头向冰清望去。他知道冰清神机妙算,聪颖无比,自己是大大的不如。那时在摩天峰上就已养成了这个习惯,但凡有甚疑释不解之事,必向冰清询问。而每每提问,她却从无碍口之时,均是一一予他解说,为他剖析疑难。这当儿,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她。
冰清察觉到他的目光,芳心不禁一热,想起摩天峰上的日子,那会当真是无忧无虑。脑海里浮想联翩,思起当日温馨,刹那,原先想故意冷落小石头的念头,骤然尽散。情不自禁地笑道:“二老的意思,就是亲自动手,让这设想尽快实现。”
小石头一听,骇然失色,手足冰冷。心想,人说天罗教是魔教,伊始,自己颇不以为然。但时下一闻,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外界传闻,兴许较真实一面尚差上几分。想起雷家上上下下,包括男仆及丫鬟,足有三四百人。瘦老儿居然色平言淡地说出悉数弑绝的话语,而胖老儿竟是抚手大笑,为这毒谋连声喝好。
霎忽间,他是怵耳惊心,恍遇梦魇。对这世上之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须知,胖瘦二老在他面前,一直便是慈眉善目,素无怒声斥语,他心下实已当他们是自己的爷爷辈。却不知,他们竟会狠毒到如此地步,为了灭口,居然拟满门诛戮雷家几百余口。他可从未想过糊涂二老会力有不及,整座雷府除了那雷家老爷雷啸岳身手超绝以外,其余的怕都不是糊涂二老的一招之敌。纵连那武总管,想必也只是多挨数招而已。
二人若到雷府行凶,不是百人辟易,所向无阻,还会有甚结局?
惶恐之余,悚声喊道:“不、不……你们,你们怎可这样做?我、我决不允许!”急切里,浑身真气暴涨,阴阳两息在经脉内疾速汇成一个旋涡。愈积愈多下,丝丝溢出体外,仿佛如林剑戟、如山刀斧,浩浩荡荡,壮气森森。无形的威压阵阵辐射出去。诚然不含杀气,但那股愤怒和坚定,偏予人一种身置泰山压的感觉。
胖瘦二老距离极近,首先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觉体内真气值此一瞬竟是凝滞欲窒,几将崩溃。
冰清毫无内力,尽管离得稍远,然也最为不堪,陡即委顿在地。只是在倒地的刹那,心中酸楚无限,暗忖,他为了雷家小姐,竟要弑杀咱们!这个念头,当时便随着她晕厥之际一同藏进她的脑海。瘦老儿一见,心中焦急,强撑余力,嘶声道:“不……你……”
诚然吐词不清,但小石头望见冰清突然坠倒,顿时目眦尽裂,内心着慌,蓦地真气全散,急忙抢上扶助,把她置于自己怀里,怆声叫道:“冰清,冰清……冰清……”
压力骤失,二老自然恢复,恐骇之余,未免冷汗滴落,暗自庆幸。相顾一眼,看了看对方的狼狈之像后,连忙一同上来探视冰清。
瘦老儿精擅拳法,是而对人身经脉较胖老儿熟矜得多。拿起冰清的右手,稍一查探,随即长出一气,道:“还好,尚算无碍,只须休息数日即可!”
胖老儿点了点头,这会,他想起此事的罪魁祸首。横眼睨向小石头,怫然道:“圣宗,你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晓得冰清没有丝毫内力么?”
小石头此时伤心已极,只是垂泪颔首。
胖老儿一见,愈发恼怒,大声道:“既然知道,你怎地依旧内力外放?难道你为了雷家人的性命,想杀了咱们三人?”说到后来,声嘶气竭,似对小石头所为,失望到了极处。
小石头却感愕然,他压根不知冰清的晕厥,俱是自己所为。疑道:“胖长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半句也没听懂?谁说我想杀你们?”
胖老儿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好威风,好杀气,闻人圣宗传你《不死修罗神罡》莫非就是让你为了外人的性命,来弑杀咱们这些圣教元老的?”看着小石头茫然不解的神色,他愈加气恼,嗔道:“难道你适才真气外放,自己不晓得么?冰清就是受不住你的真气压力,以致晕迷!”
“啊!”听完胖老儿的斥责,小石头恍然大悟,失声惊叫,一番话终于解开了心中疑团。伊始,尚迷惑胖瘦二老怎地态度大变,突然对自己凶声凶气,原来絮果兰因俱在这茬上。忙道:“胖长老,我真不知道呀!这《不死修罗神罡》自在圣宗秘窟内,得闻人前辈传功至今,我便从未修炼,对于它的威力,我更是不知。适才的事全是误会,全是误会啊!胖长老,请你一定要相信!”
瞧他神情诚挚,言辞凿凿,胖瘦二老互视一眼,微微点头。先前由于一时怒气,以致没有细细考虑。如今想起他为人,旁人不知,他们会不了解么?自七里塘,再到中毒时,他满身的不屈;后来摩天峰下的倔强,宁愿身无分文而独闯天下,也不愿接受天罗教的点滴之惠。种种均反应出了他的淳朴厚实。想到这里,二人释然一笑。
胖老儿道:“小兄弟,老夫相信,老夫相信……”
闻得此言,小石头胸中一阵温热,差点热泪盈眶。
瘦老儿拍拍他肩膀,道:“你先回去吧!咱们会唤人照顾冰清的。”
尽管“嗯”了一声,小石头却兀自未动。
瘦老儿知他心思,又道:“圣宗,你尽可宽心。既知道你对雷府的人有恁多情谊,那便决计不会再去动他们。适才的主意,就当咱们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好了。不过,你终须记住,既已身为天罗圣宗,那是再无推脱之理。何况,现下的圣教确需要你登高一呼,端本正源。否则,圣教危矣,纵不致败亡,然从此衰微定是无可争议的事。要知道,咱们这些人多多少少,手上均有些正道之人的鲜血,若圣教败落,想必咱们也没得活路。”
说到这里,他嘴角微牵,依稀苦笑道:“咱们二人反正耄耄老朽,时日无多,但其他人只怕会给那些俟机报复的伪君子一一诛绝,屠戮至尽。俟时,天罗圣教在中原也就无立锥之地,惟有浪迹天涯的份!”
听他语调悲怆,小石头颇觉心软。但想想,若整合了天罗圣教,让它兴盛起来,到时,岂非是道高三尺,魔高一丈。天下势必血流漂杵,仓夷满目。斯时,正道尽沦,礼仪全丧,百姓处于水深火热。囿于胖瘦二老起初的定计,再则瘦老儿适才说的那句‘手上多多少少均有正道之人的鲜血。’他一人这会迳直在那胡思乱想,唬吓自己。
说了半晌,未得他半句回音,瘦老儿大叹无奈。
小石头闻得叹息,瞬即回醒,心下此刻没有确切想法,便打算着先拖上一阵,总比立时回应得好。索性道:“二位,时辰不早了,晚辈先告辞了!”
胖瘦二老听了他的自我称呼,忍不住又是苦笑。胖老儿存心不让他轻松,回道:“告辞就告辞吧!过两日俟冰清好些了,咱们便来寻你。”瞧着他脸色一紧,胖老儿暗乐,心道,你让咱们不安生,老夫也不让你安生,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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