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嘿……
闻他激场之言,小石头蹙眉苦心,堪堪显出的笑容,居然瞬时冻结,当真是哭笑不得。顺着他话语里的青山白水,举目遥望。但见远处长安,城廓雄伟,虽隐于青山,然王霸气势赫然冲天;又见旁边十余匹骏马,昂首啾嘶,鬃毛风舞,着实神俊;再闻得天穹小禽长鸣,随着它优美恣肆地翱翔,望见一轮红日正腾腾旭升。
最后望着大伙的殷殷之色,离别泣容,不由脱口而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旭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商尹闻诗怔然,半晌之后,方抚手而叹:“好诗,好诗,真是好诗!”听见这般情景交融,寓意深长的佳妙绝句,饶是负隽声,多艳藻的商伊居然无法再予形容,只能以最为简单的赞美,说出心中的钦佩之感。
与此同时,小石头诧愕无比,寻思着,自己怎地就自然而然地吟出诗句了呢?而且,这首诗,似乎不像是自己作的,而是有谁教过,或是在以前听谁说过?心中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接踵浮现,参杂互错的在脑海里翻腾不已。直觉,大脑瞬时传来一阵揪心的疼痛。
众人正沉浸于诗意,邓蓉、雷倩、雷璺三女均是目露异彩。忽见他面泛痛苦,颜肤抽痉,关心下,齐声问道:“怎么啦?”
小石头挥挥手,疼痛渐去,只感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睁开双眼,望见三女的忧急之色,胸中一热,笑笑道:“没什么,正想着一件事情!”
众人闻言释然。
苏吉嘻嘻道:“石大哥,你可吓死咱们了,那有你这样想事情的?你看,把三位姐姐吓得这样!”
三女赧颜羞啐,而大伙闻言知雅意,登时轰然大笑。
欢笑之下,临别愁云一时尽散。
便在这时节,两个解差看看天色,上来一人,陪笑道:“各位大人,小姐,时辰已晚,若是误了,怕是今晚要露宿。”
小石头一听,忙道:“诸位,告辞了!”
众人无奈,诚然不舍,但皇法无情,且解差说得对极,倘使刻下絮絮叨叨,随后,未免教小石头吃苦。当下与他依依作别。
如此,两名解差及小石头与宋仁等九人迳往东行。一路上,人在地上走,小禽却在天上巡视,偶尔下来息在小石头肩上。每当这时,小石头总会笑说:“你个懒惰鬼,如此重的肥躯竟还落在我身上?”此时的小禽,比那会初进长安又已大了不少,虽没父母那般雄健,然也牛犊大小。若非小石头身具浑厚内力,再者它时而扑扇翅膀,停伫时辰也不长,换作寻常武士早被压垮。
两名解差原本便有陪尽小心的念头,刻下又有宋仁等九人作陪,他们对小石头也就服侍得愈发谨慎,生恐那九个带刀汉子,看自己二人不顺眼,顺手给上那么一刀,岂非糟糕已极。他们堪堪离了长安城五十里,便阿谀至极地询问要否为小石头去枷卸镣?
第62章 厝火积薪
须知,充军犯人的枷镣,一般均有数十斤之重,寻常人戴了行走几十里自是无碍,但要远行千里,却是受罪得很。是而,有些犯人便行贿解差,在途中先解开,离目的地相近时,方始戴上。如此一来,犯人减轻了劳苦,解差也得了好处。官员们为了制止这种行为,便在枷镣的缝隙处上了火漆,然活人有计,那会被这死法给僵死。故而,犯人行贿,依旧不绝,解差受贿,仍是如故。
但小石头最忌行私舞弊,在他认为,既然错了,就该受罚,怎可偷偷地逃避罪责。当下便婉言拒绝。解差们原道他不舍得行贿的银子,立时又讲明自己二人全是久仰小石头声名,与银两无关。可在他直言斥责,这种行为实属知法犯法后,两名解差彻底无语。心中是既觉鄙夷,又感佩服。为自己二人能遇见这个世上稀有人种,啧啧称罕。
数日光景,出长安,过临潼,至渭南。一路上,带刀佩剑的男男女女,比比皆是。有老有少,有僧有道,耄耄老朽,垂髻幼儿,当真是晃眼皆来,眨眼皆去。小石头诧道:“宋兄弟,他们均是参加刀剑大会的么?”
宋仁道:“不错!刀剑大会五年一届。到时,不管武林耆宿,亦或黑道霸雄,俱会赶来参加。这刻,长安城里想必热闹非凡!”说到这里,小石头依稀在他眼里瞧出一丝羡艳,一丝遗憾。小石头道:“既然这样热闹,你们不如回去吧!反正两位解差大哥对我也挺照顾!”
宋仁愕然,迅即忿忿道:“石大哥,你说的什么话?你当咱们是什么人?你落难至斯,发配信州,难道咱们会为了贪看刀剑大会,而致你于不顾?石大哥,你太小瞧咱们了!”
小石头没想他会激动万分,连忙致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宋兄弟,是大哥不好,大哥不好!”
宋仁笑笑,挥手道:“无妨,只是石大哥以后切莫再说这般气人的话语!”
小石头连声保证,连道不敢。二人相视大笑,当下脚步飞快,迳往东行。
这一日,离华县尚不过数十里。其中一名解差笑呵呵地道:“石兄弟,前面便是华县,估计到落日,咱们就能投宿了。”
小石头“嗯”了一声,心想,到了华县不就离邓姐姐的华山派越发近了么?她身为华山掌门,派中弟子想必颇多,为何要只身参加刀剑大会呢?想着想着,不免脚步渐缓,落后甚多。
正当他心有所思,猛听得两声惨叫接连传来,当下心旌一悚,举目望去。前方小道的拐弯处,糊涂二老不知由何地跳出,一出手便毙了两名解差。眼看他们又要向宋仁等人动手。小石头惶急而喊:“住手,住手!”
糊涂二老还算乖巧,登时闻声止手,宋仁等人也执刀站于一旁,只是面上骇色显然无遗。这两个耄耄老儿太可怖了,不仅弹跳惊人,一跃便是数丈,那手掌更为吓人,单只那么一拍,两名解差的头颅,竟似砸碎的西瓜,蓦地稀巴烂,脑浆四溢。
小石头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去,朝胖老儿喝问道:“胡长老,你、你、你为什么要杀那两个解差大哥?”囿于胸中怒忿,再则骇悚已极,一时竟有些口结。
胖老儿肃容道:“启禀圣宗,属下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您戴枷发配,故而义愤弑杀。”
小石头道:“我充军发配原是得罪了秦皇,关他二人何事?你们,你们这是滥杀无辜!”这时节,他对天罗教人的所行所为,当真是深恶痛绝。随而走到两名解差尸首边,瞧着二人头颅爆裂,眼目突兀,那是决计无法救活得了。不免愈加悔恨,心想,若自己走在前头,糊涂二老未必会这般急速弑杀,说来,全是自己害了他们。
宋仁瞧他默默无语,神色悲痛,不禁慰道:“石大哥,不要伤心了。其实,这全是误伤!”他见两个厉害老儿竟对小石头唯唯诺诺,一时惊诧无比,不知他们究是何等关系?但念着老儿们实在厉害,生恐小石头言语过激以致引发出他们的凶悍,急忙惶惶劝阻。
小石头没应他,迳是喃喃道:“我要把他们安葬!”接着,走到离道边不远,一片土壤稍松的开阔处,朝宋仁道:“宋兄弟,你那柄刀请借我一用。”
宋仁应是,堪堪走了几步,却听瘦老儿道:“要恁地麻烦干吗?我来!”
走到小石头身边,也不见他提息运功,就这么双拳猛地齐齐击出,“砰砰砰”地三下,一个能容两具成人尸首的土坑,竟是倏然而现。尤其,土壤不翻不溅,完全如硬生生地挤下似的。
宋仁等人看的是瞠目结舌,而小石头知晓二老的实力,也不觉差异,且时下对他二人满腔忿懑,仅是淡然道:“人是你们杀的,这坑就算是你们为他们赔罪好了。”
瘦老儿气郁,想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可说杀人无数,何时又有杀人后,反向死人赔罪的?只是念着刻下切不能得罪他,否则,难保他不会拂袖而去,从此不再搭理自己二人。当下只得陪笑道:“就是,就是,圣宗说甚么就什么。呵呵……”须知,瘦老儿平时难得一笑,此刻居然面带谄笑,登让胖老儿大吃一惊。
小石头与他相处多日,也略知一二,这会颇觉感动,说道:“那你们就快些吧。”语声比先前已是大大缓和,虽非和气,无疑怒气大减。
瘦老儿心喜应是,旋即便与胖老儿二人把那两名解差拖到坑里,然适才由于卖弄,这时居然无土掩埋,只得一人寻树,另一人掘土。
过了半晌,诸事皆消,小石头施施然地起身,朝东而行。
胖老儿大急,纵身前跃,伸臂拦住道:“圣宗上那去?”
小石头淡然道:“信州军营。”
胖老儿愕道:“解差已死,圣宗前去,岂非寻死?”
小石头笑笑:“总比畏罪潜逃好上千倍!”说罢,也不再理会他,迳自举步。
胖老儿再拦,大声道:“圣宗,假使你被弑,那圣教又该如何?”
小石头道:“我既被篡位,便已非圣宗!时下圣教自当由天王们共同掌理。”
胖老儿道:“可是……”
小石头抢道:“没可是,你们今日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弑杀无辜,试问,我还敢领导你们么?倘是整合了圣教,天下良民只怕俱会尽沦尔手。我小石头固然荣华富贵,享尽天下尊耀,然百姓沉痛,众生遭厄。唉……所以,请二老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说到这里,语声悲痛,眼下之意很是坚决,那是决计不会再当那捞什子的圣宗了。
瘦老儿在旁一听,情知他说来说去,全是责怪二人胡乱弑杀。
只见他大步上前,“噗嗵”一声猛地跪在小石头跟前,沉声道:“圣宗,你误会我天罗教了。想我天罗教流传千余年,教中经义均是解救天下苍生,为百姓谋福址,何来什么百姓沉痛,众生遭厄。倘然圣宗非要怨责咱们二人乱弑之罪,那属下如今自戕便是。”就看他,话甫说完,右掌提起,猛地里向头上拍去,其势极快,决非是故作虚态。
小石头惊愕,胖老儿反应机敏,瞅见不妙,急忙出手阻拦。
可瘦老儿其心坚决,二人手掌相翻,过了一招。论到手上武学,胖老儿远非他的对手,仅是缓了眨眼,登又落势依旧。这会胖老儿再想出手已然不及,眼看他将要一命呜呼,当真是目眦尽裂。间不容发之际,小石头却是省神,忙疾伸右手,后发先至地架住瘦老儿正在拍下的手掌,说道:“涂长老,你这是何必?”
瘦老儿慨声道:“圣宗既然不愿再带领圣教,属下活着还有甚意思。”其声尤悲,似对前景一片茫然。但其间的忠意,偏让小石头闻之心酸。
小石头长叹一气,道:“可你……”
这当儿,胖老儿也蓦地跪下,凄声道:“圣宗!望你念及圣教数万弟子的身家性命以及他们背后那些父母妻儿。若你弃教,他们在天王们的揣掇下,势必自相残杀,互斗内讧,千年圣教一朝毁。而剩下的孤儿寡母,你教他们怎生活得下去?”
小石头默然,想想胖老儿的话语,大为有理。昔日,摩天峰上,圣教弟子他也了解颇多。知晓圣教弟子均是代代相传,他们有耄耄颤崴的父母,也有嗷嗷待育的小儿,更有贤惠淑妻,倘然自己执意,倒真会酿成胖老儿所说的世间惨剧。如此一想,不禁踌躇。
瞧他似有所动,二老互视,各自领会,继而再接再厉,七嘴八舌,一个大谈苦经,一个大倒苦水。
这么一来,小石头更觉彷徨,当下说道:“你们先起来,总这样跪着,不是道理。”
胖老儿眼珠一转,问道:“圣宗,这是命令,还是同情?”
小石头不知何意,说道:“我怎可命令你们?”
胖老儿道:“既然不是命令,就表示圣宗尚未答应咱们的请求,是以,咱们要长跪不起。”
小石头怔然,没想他耍赖至此,随即说道:“你们要长跪,那也随便。只是这个小小要求,你们都不答应。我那里还敢继续带领你们。”
这下轮到二老诧愕了,寻思着,这话大是有理,倘然自己不起,似乎有些蔑视他的尊严;可万一起了,他时下尚没应承,岂非前功尽弃?二老踯躅不决,在那蹙眉深思,苦虑良策。
小石头不想继续纠缠,尤其他们的赖皮做法,更让他头疼万分,又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就待这吧!”说完,朝宋仁等人喊道:“咱们走!”
宋仁等人,原本痴痴地看着,万没想小石头竟是什么教的圣宗,看上去地位还不低,多半是至尊之位。正在那胡思乱想之际,被小石头一喊,当即各自返醒,忙回声应是。二老大急,连忙起身,又拦到小石头身前,齐声道:“请圣宗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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