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正当危机,他也不遑多虑,索性朝密林中奔去。方跑了数步,堪堪接近密林边缘,脚下便是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倒下。这密林原是长在一处斜坡,他此时就在坡上,这么一倒,当真是惊险已极。只见他犹如一块被人推下的大石,“轱辘辘”地朝下直滚。只听得见耳中传来衣帛的撕裂声,身体滚压枯枝枯叶声,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偶尔尚有邓蓉的喝骂,只是渐趋微弱。
他原本已然气衰,要避开邓蓉地追杀也是勉强得很。时下这么一滚,倒是比邓蓉一步一步地走将下山不知快了几许。盏茶光景,地势变的平缓,滚动速度自也降了下来。他虽呆愚,但也知道若继续这么滚将下去,保不定就此一命呜呼。仓猝之间,瞅准几株树木,双脚死劲狠蹬,可他时下的滚动方向实是不由自主,那里能稳住身形。那无数的乱石枯枝却是被他踩踏甚多,伴着他一起翻滚。
随着速度渐缓,又瞧正身边一株大树,当下双手死劲地拽住。这会,滚势着实猛烈,直觉双臂拉痛,疼不堪言,不由松手,继续翻滚。如此一来,滚动的速度与适才相比,却已霄壤之差。又是连滚带爬了一会,看准前方一块巨石横垣在前,顿时心慌,寻思,这树还管它去,若是撞在巨石上,势必无幸。念及此,索性咬牙,双脚发劲狠狠一蹬,但觉浑身一颤,这落势终于停了。
他在地上躺了须臾,直觉四肢散了架似的疼痛酸麻,脑中的“嗡嗡”声依旧彻耳未息,被尖石和树枝划割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原想就这么舒服地躺着,不多久,传来几声踩踏枯枝声。小石头苦笑,寻思着,我到底怎生得罪那小娘子了?她为何这般契而不舍的总想惩治我?无奈下只得爬起,蹒跚着向前方走去。
这时,已近密林边缘,不过数十丈便可出了密林范围。些许余晖洒在林里,倒是瞧得清前方的路径。踉跄前行,忽见密林外的不远处有一茅草搭就的小屋。它突兀地伫在一方平台上,离地也有二尺许。欢喜地跑去,他想,既有屋,多半有人。我先进去呼救,让屋里的人救我一命。他可没想到,若是邓蓉当真要杀他,又怎会管有没外人?何况还是与他一样的平头百姓。
到了屋门,小石头大声道:“屋里有人么?有人么?”叫了半晌,竟是无人回应。小石头不禁心凉,暗忖,今日好生倒霉,好容易见到屋子,偏是无人。难道我小石头当真要死在那小娘子的手上?思忖间,推开屋门。那门约莫是多年未开,推时迟滞得很,而且还落下不少灰尘,“啵咯咯”地落了满头泥灰。
拍了拍头,又拍了拍肩,瞧着自己的衣裳,衫不裹体,裸腋显股,着实狼狈。又看见自己的双臂血迹淋淋,伤痕累累,四错交叉下着实骇人。自语道:“这戏班的小娘子真厉害,竟追的我这样,幸喜我命大,若非如此,只怕我要与掌柜的落个同样下场。这会忽想起许一炒的惨死,不由悲从中来,满怀的怨愤和凄苦一时无法言表。
心想,掌柜的都死了,我还有什么留恋?当下是无谓得紧,连邓蓉在后追杀的事,他也随之了。
放眼打量,这屋里堆满了稻草一直到顶,只是已然日久,有些霉味。他倒没什么,原来的日子也不是什么锦衣玉食,而且身子也是疲劳万分,看中一片草厚处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倒下后,心想,那凶恶的小娘子要杀我便来吧!我也不逃了。头往门口看去,外面阳光温暖,照在屋外的绿树上,显得甚是生机盎然。
第7章 襟怀坦白
既抱有死志,他是无聊四顾,突见一堆草下露出一刀柄。这等样的刀柄他熟悉得紧,正是平时常用的柴刀刀柄。他前时正在酒楼里送菜给糊涂两长老,故而并未带刀,眼下瞧见柴刀,不啻是见到了亲人。当即左手探去握住那刀柄,朝外一抽。
一看,果真是柄柴刀。只是这柴刀多半许久未用,竟是锈迹斑斑,钝头钝脑。他也不嫌弃,他对柴刀的感情,与亲人相同。世上那有嫌弃亲人丑陋的。当下把柴刀放在胸口,心想,我能握着柄柴刀死去,老天爷却也待我不薄。
又过了许久,邓蓉仍是未来。小石头经过片刻的休息,倒是恢复了小半的力气。又想,哪小娘子多半是迷路了,怎地还未寻到此处?不会被甚野兽给吃了吧?她虽然凶恶,我是怕了,可野兽想必是不会惧她。万一真是这样,啊!那、那岂不可怜?
他此刻自身未脱险机,却已担心上了追杀他的敌人。想及自己一个昂藏七尺竟害得一孱弱女子身遭危险,实是天大的荒谬。如是一思,倒是睡不下去了,立时爬了起来,右手握紧那柄铁锈的柴刀,朝门外走去。
堪堪到了门口,便听见“哎呀”一声,又传来一阵滚压树枝的声响。这声音他熟悉万分,适才的遭遇,他已领教太多。情知必有人在对面的密林里一个失足滚了下来。急忙跑上前去,方跑了一半,便见邓蓉已从密林里极是窘迫不堪地滚将出来。小石头怕她受伤,急喊道:“女客官,不碍事吧?”
他是边问边跑,奔到邓蓉跟前,瞧着她倒在地上半晌不动,不由心慌,怕她就此死去,到时自己又怎能心安?正想弯身把她搀起。却见一道迷眼剑影倏然而现,拟向自己的脖颈劈来。仓猝下,他横刀在手,往上一搁,只听见“喀啦”一声,那柄刚刚属于自己的铁锈柴刀居然被邓蓉的长剑硬生生的劈断。
须知,邓蓉可不像他全然凭着肉体力量在密林里横冲直撞地滚将下来。她一觉不妙,便运起护体真气,故而情状虽然狼狈,伤势却是不重。由于遭了这多苦楚,杀人的冲动越发蓬勃。她见小石头走上前来,可不当他是好心,以为又想趁机大沾便宜,顿时恼怒异常。
但她想,小淫贼若知自己伤势不大,势必又要逃遁。于是便装成体弱,一副不胜疲劳的样子,待的小石头近身,便突然袭击,想一举制服这令人生厌的小淫贼。
其实,她这种做法,倘是被旁的江湖人知晓,先不说她玉美人的名声尽数辱没,单是她身为华山掌门,偏是赶出偷袭寻常百姓的事来,便能让世人耻笑华山。不过她受辱已甚,对小石头的愤恨业已达至极处。惟想杀了这个玷辱自己清白的小淫贼,至于什么武林规矩,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小石头柴刀一断,只觉剑上力道万均,那股大力轰的自己站立不住。当下身子一挫,一屁股跌倒在地。这一跌竟恰好躲过邓蓉的必得一剑。但顶上毛发已然被割去些许。遍体生寒下,小石头暗呼侥幸,抬眼再看,却见邓蓉挥剑又来。忙是一个翻滚,朝外避开。
他适才在密林里那番遭遇,尽管受伤颇多,这翻滚的工夫居然练就出来。这一躲闪,闪的不带丝毫烟火之气,压根儿瞧不出是勉强躲避,便像是与邓蓉排演了一般。
邓蓉见他闪过,怎肯罢休,芳心里委实从未如此恨过一人。固然是前些时日被正道群雄围攻致死的江湖大淫贼小花蝶,她也没这么愤恨。反正小石头的种种所为,在她眼里均是做假,想起自己的清白娇躯被他尽情阅尽,在前厅时又被他随意抚摩,更被他当着众人面前搂抱狎玩。
那一幕幕情景,便像是丢在火焰里的干柴,引得她肝火上升,恨不能把小石头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方是心甘。
手中的长剑也不讲究什么招式,什么套路,凡能让这小淫贼快些死,都是好剑术。她左一剑,右一剑,上挑下撩,刺前击后,无所不用其极。但她终究是一女子,纵是武功再强,可恁多路程奔跑下来,又在林子里晕头转向地胡跑了一大圈,体力早已降到最弱。再则怒火满怀,急欲杀人,脑子反应已然迟钝之极。
而小石头以逸待劳,在屋子里休息了半晌,体力恢复甚多,这么一长一消。一时间,邓蓉竟是奈何不了他。小石头左闪右躲,他原想寻死,可若被邓蓉无故刺死,时下想想,觉得大为不妥。他边逃边喊道:“女客官……小娘子……你,你听我一言,我没怎么你吧?为何你总是盯着不放?你倒是说个道理,若当真是我错了,我便、我便自刎。”
他虽然喊的吃力,但邓蓉迳是不理。心中认准了小石头定然又想耍花枪。长剑起处,“哧啦”一声,在小石头身上划开老大一道口子,只见鲜血泊泊流出,片刻磨斗,地上业已染红了大片。随着流血渐多,小石头也无力嘶喊了。估莫着今日定无幸理,瞅准茅屋边上有一下坡处。他猛地大喊一声。这一声,若猛虎怒吼,百狮咆哮,教邓蓉为之一震。
就这么瞬间,小石头紧闭双眼朝那下坡处扑去,只听见“砰砰”的声响,整个身子又是翻滚起来。转眼工夫,不知撞了多少石块,冲了多少树木,但感眼前发黑,头冒金星,一下竟是晕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石头直觉自己飞到了一座大大的城池。这城池不知比七里塘大了几千几万倍,甚至是几千万倍。天空中竟有大铁鸟在飞翔,城池里到处是怪模怪样的铁皮车,耳朵里不断传来古怪的音乐声,铁皮车的鸣叫声和人群的嘈噪声。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令他生厌的叫嚣。
他捂着双耳,茫然四顾,宽敞的街道上走满了人,简直比庙会时还多。这些人居然可以从自己的身体上无阻地通过,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两边的房子高高地直入云霄,有些透明,有些模糊,更有一些全是用钢铁铸建。这一切,他既觉得熟悉,又不想去触摸。他感到这座城池里定是充满陷阱,充满了险恶。这时,他感到惶恐,感到无助,他想逃走,他转身朝着人少的角落跑去……
不多久,许一炒慈和的面容浮现在他脑海里,小石头甫想拽住他,突然从许一炒的背后跃出一个面容狰狞的青衫人,他猛的一掌拍在了许一炒的头顶上,当场把许一炒打的脑浆迸裂,不成人形。小石头骇然,心中充满了仇怒,他恨不能冲上前去立时杀了哪个青衫人为许一炒报仇。
便在这时,小石头大叫了一声,随即醒来,方想伸展下手脚,忽觉不妙,自己竟是被人捆绑在一棵大树上。再四下一张望,只见邓蓉正悠闲地坐在一块大石上,前面烧着一堆火,火的两边各支了一个丫杈,其间一根巨木串着一只已被剥皮去脏的野兔。而巨木的一端恰是握在邓蓉的手上,她不断地翻动着串着野兔的巨木。随着巨木的每一翻动,一阵诱人的肉香便袅袅地传进小石头的鼻中。
小石头见及,不禁一愕,心想,费了半天力,却仍是落在小娘子的手上。这便怎生是好?这小娘子手段甚毒,也不知她到时会怎样作践我?大声道:“女客官,女客官,你快些放了我啊!”他见邓蓉在烤兔,又想,小娘子既然在吃兔肉,那把我绑在这,多半是不会吃我的。
邓蓉一边转着兔肉,一边用眼白了他一下,冷声道:“为何要放你?”
小石头道:“女客官,我对你的那些,其实都是误会,望你能明辨事非,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啊!”他眼下心中的想法与前时在茅屋里已然大为不同。适才倒是生死无谓,但由于那梦境,他却生出了定要为许一炒报仇的念头。这刻,他觉得性命当真宝贵。
邓蓉听他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将出来,再想起自己在一炒楼遭受到的种种屈辱,不禁忿怨。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长剑,走到小石头跟前,狠声问道:“你是好人?难道是我错了?”她那带鞘长剑顿时平摆在小石头的脖子上,一双原该是潋滟生情的美眸,此刻几欲喷出火焰。
小石头急道:“不、不、你没错,你没错,女客官又怎会错呢?”说到这里,望见邓蓉的前襟衣衫尽数破碎,露出里面的绿色夹袄,心想,这多半就是我拉碎的吧?唉,全怪自己,这么冷的天,竟然撕碎人家的衣服,却也怪不得人家要追杀我。何况,她这衣服一看就豪贵得紧,我是万万赔不起了。念及此,不禁惶惶,深怕邓蓉非要自己赔偿衣衫,又该如何是好?
邓蓉道:“那就你错喽?你倒总算承认了。”这会,她留意到小石头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口猛看,当即羞怒交加,身子微微一侧,手中长剑敲了下小石头的肩膀,美眼很是凶恶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死淫贼也真胆大,如此情形下仍有胆量那样看我。
小石头高声道:“我也没错。哦,还有你给我的银两,我可没用,你拿去便是。”他只道邓蓉急吼吼地追杀他,会否就是为了那片碎银。寻思着若是还给她,不就没事了么?接着又道:“碎银在我的怀里,你自己来取,我可没法子。”
邓蓉瞧着他衣不蔽体的模样,羞啐道:“呸,死到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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