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华山弟子不答,依旧挽弓待射。小石头流目顾盼,只见前排的执弓弟子,不过二三十人,后排的均是手提长剑的年轻弟子。两排弟子的中间,前呼后拥地站着五位中年人,为首一人三缕黑须,左额上一条细小刀疤,略泛殷红,瞧着极是狰狞。
紧靠他右首的相貌白净,文文弱弱,但神色阴鸷,嘴角挂着冷笑。依次两人生得则如乡间的富绅,一人胖胖实实,满面和气;一人高瘦黝黑,但穿着件金光霞衫,倒是极现贵势。左侧靠后一人,一脸敦厚相,裤子卷起,衣衫打结,其穿着是五人中,最为差劲的。若非双眼精光灼灼,倘在路边遇到,许就把他当作了庄稼人,谁会想得到此人竟是华山剑派的长老,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前辈。
小石头猜思,这五人多半就是华山派的五位长老。便在这时,那额上有疤的道:“蓉儿出来答话,为何躲在那男人背后?莫非你与他……”话虽未完,然言下之意,暗指邓蓉与小石头必是大有暧昧。
邓蓉羞窘不堪,从小石头身后站出来,忿声道:“韩师叔,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和石弟弟清清白白,可没你想的那种!”
韩师叔道:“蓉儿,师叔并非是血口喷人,实在是念及邓师兄在江湖上的清名,以及华山派的声誉,不得不劝戒你一下!何况你伙同外人欺负你丘师弟,你看看,你们把他揍成什么样子?”
众人顺他手指望去,均自噗嗤。适才洞中黑暗,韩丘的狼狈样,邓蓉也没看清,此刻方知,原来被苏吉揍得忒惨。韩丘见他们发噱,心下更脑,鼓着歪嘴,嚷道:“爹爹,你可要为孩儿报仇啊!”
韩尚朝他望望,又对邓蓉道:“蓉儿,看见了吧!凭你丘师弟的惨相,可见你的朋友压根没把我华山派放在眼里!”邓蓉道:“韩师叔,这可不能怪侄女的朋友,他们是因侄女遭囚,义愤填膺下才出手稍重。若韩师叔要怪,便怪侄女好了!”
苏吉嚷道:“邓姐姐,怎么怪你啊?应该怪那老头自己。若非他父子俩心底阴险,又岂会遭此报应。依小弟看来,他们是咎由自取,活该。”
韩尚道:“小兄弟说咱们父子俩心地阴险,多半就是受到囚禁的缘故。其实,韩某又何尝想走此一步?唉……说来说去,咱们也是为了蓉儿好!”
苏吉早就愤慨不平,耳闻他故做仁义。斥道:“说得倒是好听,既然全为邓姐姐好,那你们又为何要篡夺掌门之位?”
这话一说,在场的华山弟子,多数垂下头颅。看得出他们大都不愿,只是迫于五位长老的淫威而已。
韩尚道:“你这小鬼,懂得什么?咱们五位长老要蓉儿退位,说来,没一个存着一己私心。蓉儿的资质,她自己晓得。华山掌门的三大绝剑,你问问她,至今颖悟了几招?哼……倘若长此下去,且不说华山全派将被江湖上的朋友们耻笑,就是华山的列祖列宗,也难以瞑目。这样不事武技,只晓红装的掌门,咱们华山派要了何用?而且本派有条门规,便是掌门倘若不称职,可由派中所有长老共同商议,决定是否留任。结果是咱们五大长老均认为蓉儿实在不适合再当下去。那会,韩某也是怕她一时想不通,做甚傻事,是以才囚禁了她。难道说,韩某做错了?”
一番篡位夺权之阴事,在他口里居然说得理直气壮。
苏吉一愣,但他生平斗口就未输过,时下自也不会。说道:“武功不好,那可以练。难道说,掌门人武功不好。手下人就可以篡位?这又算什么江湖规矩?哼……怕是你们做贼心虚,强词硬扳的道理吧?”
邓蓉忽道:“苏弟弟不要再说了!”苏吉闻言,狠瞪一眼华山的长老们,随即退下,倒是乖巧异常。邓蓉又道:“韩师叔,你们要我退位,我便退位好了。从今而后,你便是华山的掌门,至于我,除了每年父亲的忌日,会回到华山,其余日子,决计不踏上华山半步。你看可好?”
那韩师叔沉吟半晌,望了望四位师弟,道:“蓉儿,不是师叔们狠心,非要废了你的掌门之位,实在是你不堪大任。唉……师叔们又何尝想这样?”说着,脸上微露温情,显得他俱是为了门派故,方才迫于无奈地做下此举。
见着他人虚情伪意,小石头就感恶心,大声道:“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邓姐姐从此后不是华山派的人,而你们华山派从此后也不得再行纠缠。”又回头问邓蓉:“邓姐姐,你看这样好是不好?”
感觉到他的关心和尊重,邓蓉一阵暖意,柔声道:“全凭弟弟做主!姐姐没意见!”她此刻既哀恸自己的众叛亲离,又欣慰小石头对自己的无限关怀,其神情与当年七里塘初见时的英姿飒爽,迥然不同。看得小石头一阵酸楚,心中怜意大盛。
二人目目相对,均感脸儿一红,转过头去。
第81章 华山秘闻
这时,那韩师叔蓦道:“少侠此言,我等均为赞同,只是蓉儿从此后流浪江湖,做师叔的不免难受。”
小石头气极,说道:“你也别假悻悻,常言道,权位世人皆欢喜,只看能否留得住。”说到这里,他望望其余四位长老,道:“韩长老,即便你当了掌门,可你的四位师弟,未必会服。嘿嘿……你日后想必有得忙了!告辞!”说完,即想离去。
他是想起摩天峰上的权利争斗,那会多闻挟着自己,掌握大权,在教内呼风唤雨。可结果又是如何?还不是被广智和神目偷偷地调了包,用个假货冒充自己。眼下的华山派内讧,与当年的摩天峰何其相似。所差的无非就是人面不同,地名各异罢了。他相信眼前这位韩师叔的掌门之位,必也坐不长久。
“且慢!”大伙一愣。说话人竟是五大长老中的另一位,也就是那面容白净,始终冷笑之人。
韩尚愕然,“白师弟,有甚事么?”能避免一场打斗,而且又能得尝所望。这样的结局,委实让他称幸,那里还想另生枝节。何况,小石头适才的神勇,至今仍让他暗自胆战。
那姓白的也不答话,阴恻恻笑了几声。在笑声里,他先前走几步,穿过执弓的华山弟子。就在大伙以为他要和小石头等面对面交谈际,又突然朝左侧走了几步,最后站在另一边。这么一来,他仿佛变成了第三方阵营。
韩尚隐感不妙,问道:“白师弟,你什么意思?”
姓白的冷哼一声,道:“韩尚,今日趁着蓉侄女没走,陶师兄、萧师兄、蔡师兄均在。我白易铁要与你好生算笔帐。”
“算帐?算什么帐?”韩尚诧异道。
白易铁冷笑道:“韩尚,你倒忘得干净。当年你与那邓波桑贼子,暗弑家父。你全忘了不成?”
韩尚面色大变,嚷道:“没、没,我、我怎么可能会杀师傅?简直是胡说八道。”虽听他矢口否认,但他一副被人骤然揭穿隐私的窘迫相,明眼人却是尽入眼底。
白易铁看着他,依旧冷笑着:“当年家父临死前,我在他老人家的遗体边发现一个“又”字。起初,我颇为不解,后来见你与邓波桑两人狼狈为奸,一起夺我的掌门之位,还说由于我年幼,不适合率领华山派。那会,我深以为然,私底下还是蛮感激你们的。可等邓波桑这个贼子,又抢了小师妹,我才渐渐认清了邓波桑的真面目。”说到这里,他忽然声嘶力竭地吼道:“韩尚,你敢说,我父亲的死,和你半点干系也没有?”
耳听长辈们这样的惊天秘闻,围在边上的华山弟子,再没力道提剑,人人耷拉脑袋,垂头丧气。
邓蓉却在旁喊道:“你胡说,胡说……我、我爹爹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做?”说完,“呜呜”地哭着,一下扑到小石头怀里,只求寻个坚而有力的臂膀,能让她软弱的心灵,得以些许的慰籍。只是总觉得他怀中鼓鼓,犹如孕妇一般。
小石头心疼地抚慰着,拍着她的香肩。
白易铁返头,道:“蓉儿,白叔叔没有胡说。白叔叔说得均是千真万确。你知道么,你原该是白叔叔的女儿,可偏偏被那邓波桑贼子给夺了去。我……我好恨……”
耳闻此语,众人愕然,邓蓉更是诧异。
韩尚斥道:“白易铁,够了,你疯得该够了。蓉儿又怎会是你的女儿?她明明是邓师兄和陆师妹两人的爱情结晶!”
“爱情结晶?哈哈……韩尚,你可真会演戏!”白易铁讥屑着,接着喃喃道:“当年,华山七剑是何等英雄,何等风光?尤其涵碧仙子陆无双更被誉为武林第一美女。追求陆师妹的江湖俊彦,甚至可以围着华山一圈。然而,陆师妹却对我情有独钟。”他这时,脸上温情无限,似乎沉浸于往日的柔情回忆里。“我……我与陆师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来,父亲已要为咱们举办婚礼。谁知,谁知,偏偏被那邓波桑贼子横插一杠,抢了我的陆师妹。”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韩尚怒色满面,朝弟子们道:“你们把白师叔带下去,他的情绪很不好,让他安静点。”大多数的弟子们没动,反而望着另三位长老。韩尚一愣,再看自己的嫡系弟子,尤其是儿子韩丘,已被人用剑架住。
随即回醒,目光朝左右一瞥,说道:“三位师弟,你们难道和白易铁串通好了?”
这当口,韩丘是刚脱虎口,又落狼爪,刹那是错愕万分。过一会,迳自在那大叫爹爹救命。后头有位早就看不惯他飞扬跋扈的弟子,用剑鞘朝他一拍,吼道:“不许叫,否则,立时就要了你的命。”韩丘一吓,顿时闭口不语。
与此同时,三位长老互视一眼,其中那胖富绅模样的道:“韩师兄,咱们之所以,同意你废黜蓉侄女的掌门之位,根源也在这里。要知道,白师弟所说确实有道理。当年陆师妹与白师弟恩笃缱绻,咱们这些师兄俱是看在眼里的。可没过多久,大师兄突然说要和陆师妹成婚。呵呵……这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韩尚道:“那又如何?大师兄与小师妹要成婚,你们那会不敢追究,时下倒问起我来。嘿嘿……不免有张冠李戴之嫌。何况,大师兄与小师妹此刻均已作古。你们还拿他们当年的往事翻来覆去地罗里八嗦。陶儒师弟,你倒是说声对是不对?”
陶儒微微一笑,那胖胖的脸蛋,就好像骤然开花了似的。只听他笑道:呵呵……韩师兄,照理这样的事,小弟与萧师弟、蔡师弟确实越俎代庖,但此事涉及到师傅的死因,咱们决计不会罢休。故而,还请韩师兄把小师妹何以突然会嫁予大师兄的原因以及当年师傅为何猝死的真相,详详细细地说将出来,也好让咱们有个公断。”
这话不软不硬,但显然摆明了车马,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撬开韩尚的嘴巴。
眼见弟子们失去自由,儿子又遭人挟持,韩尚晓得大势已去。即便自己硬闯出华山那又如何?既没了手下,又臭了名声,只怕在江湖上也是寸步难行。又看师弟们剑拔弩张,怕是一言不合或是稍有异动,便是儿子和弟子们血溅当场之时。
想到这里,喟然一叹,韩尚惨笑道:“白师弟,你果然精明,为兄是大大的不及。哈哈……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众人费解,不知他既落此窘境,何以仍要说好。心想他总不致疯掉了吧?
韩尚笑了须臾,又道:“三位师弟,你们当真是师傅的好徒弟,也是我韩尚的好师弟。韩尚自愧不如。”说着,长揖一礼,看来极是认真,不似作伪。
陶儒斥道:“韩师兄,不要岔东岔西的了,师傅的死因,你到底知不知道?”
韩尚道:“你们既认为我知道,何以又问我知不知道?莫非,你们早已打算好,即便师傅的死因,我韩尚当真不知,可你们的谋逆,无疑像射出的利箭,再无收回的份。今日,也铁定就是我韩尚的死忌,是不是这样?”
陶儒道:”那倒不会,倘若师弟确实冤屈了韩师兄,陶某立时举剑自刎,以谢天下。”他说话时,总是笑兮兮的如个商贾,可这番话说将出来,偏生辞如金石,面容端肃,无半分不恭。在众人眼里,那矮胖的身材,骤如高山,雄伟而屹。
韩尚看着他,似在盘算此言是否属实。片刻后,猛地大声道:“好,爽快!反正此事在我心里三十余年,说来,就如一根硬刺。今日我便予你们说了,也算一种解脱。”
忽而有人阴阳怪气地道:“韩师兄,不要再拖延时辰了。反正今日的结果,你已明了于胸。何必再拖拖拉拉呢?”众人一看,却是那生得如乡巴佬般的蔡长老。
韩尚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笑笑。
旁人正等他开口,殊不知,他忽然又对小石头道:“少侠适才之警语,言尤在耳。不曾想,仅是眨眼工夫,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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