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好,大恩不言谢。”赵启英本就是爽快之人,也不再扭扭捏捏:“杨兄与我一道?”不知不觉他已经转换了称呼。
  “不一定,我要寻练姑娘下落。”杨真望向东方青黑的天际,“我们先行一程,还有一些事要告诉你。”说到这里,他突然醒悟道:“你的随身仙剑?”
  “太白仙剑还在。”赵启英张口,一道青白色电芒飞出,悬在身前。
  他见杨真有些诧异,也苦笑摇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擒拿我的是天魔宗长老搜魂真君,传言此人行事独立特行,手腕毒辣,与寻常魔道中人不同,他其实并未为难我,只是禁锢了我,也没有取走我的法宝。”
  杨真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如此正好。”
  两人相顾点了个头,各自驾起遁光飞天而起。
  “赵兄先缓一缓。”杨真脚下金光一敛,减缓了飞行速度,同时施展千里传音法术。
  “杨兄,发生什么事了?”本驾剑一路飞驰的赵启英闻言立即一停。
  “前面有些不对劲。”
  “好像是有一些不妥。”赵启英神念遥探了一番,却不如杨真那般肯定。
  “有魔气。”杨真截口道。
  赵启英愣了一下,登时坦然道:“杨兄修为,赵某望尘莫及呀。”
  “赵兄客气了,在下不过对魔道手段熟悉一些罢了。”杨真不以为意,他专注探察着上京城,十余里的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说,弹指即到,转眼两人已经临近前方的古老城池。
  “赵兄先走一步,我下去看看。”
  “杨兄。”赵启英突然叫住了杨真:“就杨兄所言,师父当已经布置好一切,只要应对得宜,天魔宗岂能奈何我太一门?我眼下回去也无用武之地,不如随杨兄走一趟,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杨真救了他一命,眼下有魔道活动,他身为皇族弟子,也不能坐视京城有险,权衡之下,他决定跟杨真一起行动。
  “那就烦请赵兄先发道信符回中南山,报个平安。”
  赵启英在身上摸索一下,露出尴尬之色,“我……随身法囊让魔头给搜去了。”没等他说完,一枚千里传书玉符已经抛落到了他手上。
  一炷香后,两人已经来到了北面城墙,赵启英见杨真没有立即入城,反倒停歇下来,奇怪道:“这是做什么?”
  杨真双手结了一个法印,转眼就一团水气从大地升腾聚集起来,淹没了两人,不过顷刻后所有雾气都凝聚到了杨真手心,化作一团纯净的水。
  赵启英神色诧异,看着杨真手上那团水在波光荡漾间,变成一面光洁透彻的水镜,悬在当空,他明白这是什么法术,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水镜术在各道都有异曲同工的法门,可以在千里甚至万里之外进行联系,乃至如身亲临一般探察,但要分神期后期神游境界以上方可施用,就算在太一门,能施展这门法术的人除了不问人世的长老外,屈指可数。
  杨真站定方位,念动咒语,瞑目片刻,水镜上出现了一处朦胧情景,隐约是一座道观,景色渐渐清晰放大,入目的情景让两人都大为震撼。
  “那是青羊观!”赵启英一口叫了出来,他万万想不到,魔道的人竟然对青羊观的人下手了。
  “他们的人不在。”杨真皱眉道。
  “不能等下去,他们似乎入魔了,若伤到百姓就棘手……”赵启英话音未落,一幕可怕的景象出现在道观院落中。
  “走!”杨真随手散去水镜术,此刻赵启英已当先一步,纵身越过城墙而去。
  杨真没有追随他的步伐,直接遁入土中,施展了日渐成熟的遁地术,追在赵启英后方,同时神念如蜘蛛网一般散开,不住搜索着城内每一个角落,寻找魔孽的出没下落。
  在青羊观前庭大道上,匆匆行过的路人耳畔风声恶起,一个青袍道人面容狰狞扑了上来,双手如插入豆腐一般捅进那人的胸腔。
  没有鲜血溢出,却只见那人抽搐,脸色变黄、变灰,接着整个身体萎缩,很快就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被活生生分尸后,弃落在道上,远近路人看到这一幕,尖叫着争相走避。
  那道人身形极快,很快又追上了一名赶集的女人,那女人早就吓傻在原地。
  “孽障住手!”赵启英从天而降,一手推开女人,一掌拍向道人。
  那道人双目血红,怒瞪赵启英,双腿弹地一蹬,更快的扑击向赵启英,十道乌黑锋利的指甲撕了出去,风声呼啸,企图粉碎眼前这个本能的大敌。
  赵启英的掌势由刚化柔,道人身形陡然一僵,被凝固在他手上,挺直定在道上。
  “有七个道人中了魔咒,我们分头行动。”杨真传音给正要瞧看入魔道人的赵启英。
  他刚在青羊观内拿住了两名刚刚发狂的道人,正要赶往后面殿落,生怕再有无辜被害,只好通知赵启英加快动作。
  不管他们行动有多快,在青羊观一大早附近就陆续有五人被害惨死,青羊观道士是妖魔的风声,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附近的人纷纷关门闭户,匆匆赶来的御林军,很快就将青羊观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近大汉南北风声鹤唳,随时可能开启新的战端,上京城虽然繁华依旧,却多了几分紧张气氛,自前晚皇城内的供奉堂出事后,当今陛下更是下令宵禁,大力加强城中警戒。 
 
 
 
  
第五章 入魔
 
  日上三竿,青羊观金钟未闻,香火不复,在前殿大厅内,整齐的摆了七具入魔道士的躯体,杨真和赵启英忙前忙后,正设法解除魔咒。
  “三尸入魔,七窍不分,行走阴阳之间,吸人精血,三日成魔尸,百日修成魔头。”杨真口中念着。
  在反复试了诸般化解之法都没有效用后,叹息道:“若是天明前赶到还来得及,现在没办法保全他们了。这些人都是太一外系弟子?”
  赵启英脸色铁青,施术禁锢了一名口角吐沫、顽固挣扎的入魔道人:“道行未成的一些人会送回了世俗传道,这些人有的我早年还在山上见过。”
  “魔道怎么会把主意打到这些不入流的人身上?”杨真皱眉道。
  “现在整个京城,只怕都陷入谣言和恐慌中了。”赵启英一掌拍在中堂案几上,“那些御林军大张旗鼓的守在青羊观外,只会把事情搞的更糟,不知是哪个笨蛋指派的!”
  “供奉堂出事后,昨日太一门不是派遣门人前来打理?难道他们也出事了?”
  杨真这时目光望向殿外,一队有别于御林军装束的甲士,拱着一个兽盔白鳞的雄魁将领,和一名身披黄马褂的老太监,疾步直奔殿内而来。
  “贾公公,你来的正好。”赵启英一正衣袍,眼角生威,望向为首来人,分毫不把全副武装的禁军兵卫放在眼里。
  “青羊观系供奉堂太一道真接旨!”贾姓太监声音尖细洪亮,开腔就令赵启英下跪迎旨。
  赵启英虽是皇家弟子,却另有尊崇身分,无须迎跪天子,他昂然屹立,目光侧视,负手厅堂。
  心高气傲的杨真自然也不会把圣旨放在眼里,自顾落座侧席,对堂前杀气凛然的禁军视若无睹。
  贾公公面无表情看了两人一眼,显然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当即展开一卷黄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一门自大汉开国立朝以来荣立国教,享无上仙福,传三千法旨,恩宠有嘉,然今京师妖道横行,炼制妖丹,罔乱朝纲,不思传道,祸害黎民。
  “即日起,废除太一仙门国教尊位,逐太师赵无稽,诏告天下,钦此!”
  杨真和赵启英双双变色,朝廷与太一门分道扬镳,在凡夫俗子看来倒无大碍,在修真界却不啻轰天惊雷。
  “宇文将军,假传圣旨乃诛九族之大罪。”赵启英双目森寒,睨视着禁军将领,“贾公公可是受了胁迫?”
  “世子殿下,末将不会仙家法术,自是无法与殿下对抗,只是殿下身为大汉皇族子弟,还请自重。”宇文释不亢不卑礼道。
  宇文家乃大汉近百年来崛起的大家族,势力遍布满朝上下,当朝皇后也是宇文氏,自然不畏赵启英这个已然出世、只算半籍的皇族。
  “荒谬!圣上怎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若非有人蛊惑操持,绝无可能!”赵启英接着圣旨一遍又一遍翻开,来回走动,始终难以置信,突然顿足收起卷帛:“不行,我必须去见圣上。”
  “且慢。”宇文释踏前一步,与贾公公站到一起,沉声宣令道:“陛下钦令,即日起,太子府上下闭门思过,不得违令。”
  他话还未完,众多禁军兵刃出鞘,将两人包围起来。
  杨真感受着腹背刀锋的寒气,缓缓站起来,与赵启英愤怒且有些茫然的目光对视。
  赵启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作梦也想不到有这样的窘境出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族的骄傲和太一仙门弟子的尊严,让他分外无法忍受,在被天魔宗算计后憋在心底的怒气,大有爆发之势。
  “世子殿下切莫冲动,毁了东宫大好前程,还是乖乖回府得好。”厅中贾公公眯着眼睛,抚着手上的碧玉扳指,慢声细气道。
  突然之间,在场所有禁卫兵都感受到一阵窒息的压力迫来,眼前发黑,那贾公公更是摇摇欲坠,后面的话更是吞回了肚子里。
  “疾!”只听一声沉闷低喝,打破了压力的缝隙,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杨真这才留意到那禁军统领宇文释。
  栗目高鼻,肤色古铜,身姿如金刚拄地,一股刚烈霸道的纯阳气息向心隐而不发。
  那气息刚烈不失淳厚,只是比平常和尚多了几分军旅杀伐之气,乃是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罗汉。
  是佛门中人,杨真迅速作出判断,朝中竟有如此多奇人异士,难道这也是入世修行的一种?
  “好,原来天佛宗的人也看上这块皇土了?”赵启英冷静下来,直视这个以往仅有一面之缘的禁卫军统领。
  “世子殿下见笑,宇文释不过是佛门俗家弟子,蒙家师恩宠修持粗浅法门,自是与世子仙门高弟不可比拟。”宇文释古铜色面上绽出一丝傲然笑意,瞬即敛之。
  真是多事之秋,供奉堂一出事,其它势力就蠢蠢欲动,魔道中人趁机混水摸鱼,难道大汉国几百年来强大的身躯开始腐朽了?
  赵启英念头千回百转,这样的阵仗仍旧不让他放在眼里,只是他身为皇族子弟,其父身为储君,不能不考虑,且攸关太一门道统在大汉延续的师门大事。
  “殿下请。”宇文释观其神色,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这位道友来自昆仑仙府,想来你们也不敢为难。我跟你们走。”赵启英指了指杨真,昂首与宇文释擦身而过,直出大厅。
  那贾公公还待说什么,杨真跟赵启英打了个眼色,就这么直接在众将兵虎视眈眈下施展遁地术,活生生沉入青石板中不见,临走还留给了宇文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宇文释心中倒抽一口凉气,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志坚毅,一声令下,押着赵启英扬长而去。
  杨真并没有去远,他发现禁军竟然开始查封青羊观,驱逐观中道士,遣散道童,在各大街巷都有皇榜公告,贬斥太一洞府。
  在京师连日异事爆发和有心人造势下,种种不利太一门的流言,在坊间迅速流传。
  他明白,在魔道兴风作浪且佛门暗窥下,太一门在中原的地位,恐怕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只是在中南山,魔道行动不是给挫败了么?为何时隔几个时辰,上京又现魔踪?
  他在城中巡查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任何魔头活动的迹象,按说太一门在供奉堂出事后,也该重新调遣人手入京了,难道中南山阻魔之战出了意外?
  何况此次青羊观的入魔事件,与那道圣旨的奇巧出现,异常蹊跷,佛门绝无可能与魔道合作,他深信这一点。
  怀着重重疑窦,杨真匆匆赶至皇城内的太子府,在一间书房内,赵启英正在与一位杏黄袍中年人交谈。
  看见房中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堂上的中年人露出一丝戒备之意,却没有惊动外面的护卫,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赵启英。
  “父王,这位是孩儿同道好友,来自昆仑仙府,法力修为非孩儿可企及,若非有他助阵,孩儿前日决计难逃大劫。”赵启英一脸欢容拉过杨真,跟中年男子介绍起来。
  “见过太子殿下。”杨真行了一个晚辈礼。
  “不必多礼,既是我儿贵客,也是孤的贵客。”赵旭亲自起身相迎,态度和蔼而不失皇家气派,给人如沐春风感觉。
  杨真打量这个当朝储君,个头不高,方面大耳,印堂高阔,一对卧蚕眉下的虎目沧桑有神,看上去约莫五十许人。
  分宾主入座,双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
  “你说宫内出现一个天佛寺和尚?”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