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事情总有例外,有些奇人异士不肯放过这里,长久摸索下,寻出了借浩瀚地气修炼的法门。
凭借乾坤印破界特性,杨真小心翼翼避开阵法结界,在半个时辰后,遁入一个方圆半里大小的地窟穹壁内。他虽在岩石中,心神却犹如浮萍一般。
无尽的地脉龙气充溢着这个空间,如同江河一般在地底流动,狂暴的气流尖啸声似乎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回荡这个地窟深处。
在涡流中心有一团黄蒙蒙的法阵光芒,光芒内隐约有一座地宫遗迹,而在光芒外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邃沟壑,延伸向无限深处,不时有一片岩石在霹雳突闪下露出狰狞。
他没有犹豫,几次翻腾后,随势冲入了地宫内,待过了那层法阵光芒,所有一切风平浪静下来,龙眼中心地带竟显得异常安静。
满是乱石残垣的灰白色坪台上,满布金沙勾画的铭文秘咒,一道道深幽的暗芒流动在内,穷尽九宫八卦的玄奥,看上去法阵仍旧运作无碍。
白狐跳落在地,在杨真提醒下,小心翼翼绕石台窜越着,转了一圈,回到中心,却见杨真五心朝天趺坐在地,瞬息之间,一波波潮水般的地气,从四面八方沿着法阵朝他涌来。
整个法阵转眼就如水潭一般黏稠起来,无数微波翻涌激荡。
第七章 歧见
白纤情落到杨真怀里不敢动弹,她又惊又喜道:“这里元气太可怕了,比太一洞府还要强上百十倍,只可惜驳杂不纯,太过狂暴。”
“服下这个东西,可以破除后天秽气,洗炼元神,我打算借这个法阵替你洗伐狐身,你境界远远凌驾法力修为,虽然有凶险,但我还是有九成把握,让你在短期内达到结丹境界。”
杨真将一枚血蜉蚍喂到小白狐探来的口中,然后双手盘抱,虚空将其吸摄浮空,片刻后一层红色光芒渐渐破体而出,浸染了她的幼弱狐躯,同时一阵奇热弥漫开来。
而与此同时杨真双手法诀不断变化,浑身上下被灰白色的混沌光芒覆盖,与包裹狐躯的红色光芒相映成趣。
接着,红色光芒渐渐与灰白色光芒交到一起,互相侵蚀,到最后不分彼此,融为一体,温润的光华形成了浓厚的异彩氤氲,令一人一狐再看不分明。
在一个巨大的地宫内,空旷的斗室内有两名红衣女子,两女皆趺坐在侧壁的地板上,手结法印,面面相对,一名年轻女子方才收功回神,刚好碰上对面成熟女子急切的目光。
两人正是九玄仙子师徒,正如杨真所知,她们师徒在龙脉古阵其一地窟内,疗养毒伤。
“无邪,感觉怎样?”
“师父,弟子让您挂心了。”练无邪脸色红润,只有着一层淡淡的褐色光芒浮现在天庭处,而在她头顶还有一缕青气没有散尽,“那千机散毒素似乎已经消除,只是丹田内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力……”
“让为师看看。”
九玄仙子一把抓过练无邪的皓腕,蹙眉冥思片刻,神色益发惊怪道:“这不是我玄女一脉的法力!如此霸道刚猛,连你本身的法力都全然压制了……难道是那千机散没有化解干净?”
她手一抖,猛然松脱开来,那反击力道连她也大吃一惊。
“不。”练无邪强忍背脊深处传来的椎心刺痛,垂下微微发颤的手,摇头道:“弟子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那千机散确实化解掉了,那股怪力似乎很早以前就有了。”
“你是说……”九玄仙子幽深的眸子掠过一道暗芒,脸色阴沉下来。
“师父不必替弟子难过,这么多年来弟子早已经习惯了那毛病,顶多就是发作的更厉害罢了。”练无邪话虽如此,方才那怪力的激荡已经令她脸色惨白一片,额头汗珠莹莹。
“不行。”九玄仙子断然摇头,她凄楚的目光深幽无尽,乃至穿越了练无邪娇美的脸庞,似乎飞越到了无限远的地方。
“你的天资卓越,更身具传说中的天生神骨,如此上天宠儿,连为师也自叹弗如,我玄女门中兴的惟一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不管用什么手段,为师一定要替你解决那痼疾。”
说着她不顾练无邪反对,挥袖一拂,将练无邪扳到与她背面相对,同时双掌轻轻印上了她的命门所在。
“无邪,你要坚持住,为师这次终于找到病根了。”
“师父……弟子快不行了……”
“你就是死也要坚持住!”
“师父……不要管我了,不要……”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地宫都给一团激荡的氤氲所充溢,在氤氲核心处,澎湃的法力不住浮动激荡,九玄师徒行功已经到了关键时候。
按说以练无邪体内那异力,凭借九玄仙子绝顶的法力修为,足以将之拔除掉。
然而九玄仙子无奈的发现,她心爱弟子体内那异力霸道绝伦,虽然只有微弱一缕,与她本身的法力远远不足相比,却是顽固至极,如附骨之蛆难以拔除,死死盘踞在丹田与督脉之间。
而且在督脉内,似乎有异力一丝丝不断加入丹田。
性子果决的九玄仙子哪肯放手?
她不惜损耗元气,拼死与那道异力斗法,只是作为斗法地点所在的练无邪躯体,却是痛苦难言,彷佛有一条破坏力极大的蛟龙,在体内翻滚折腾,纵然她身具神骨,也受不起这非人的折磨。
这其间,九玄仙子凭借地宫无穷的地脉龙气补足体内消耗,持续运功施法,两师徒浑身衣裙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那炽烈的斗志和搏斗意念,让她们坚持下去。
惟一值得欣喜的是,尽管异力在斗争中蹊跷壮大,却让九玄仙子发现了练无邪督脉的异常之处,似乎有一件异物深潜在骨髓深处。
于是她试着向那异物发起进攻,不料每一次进攻,都让练无邪生死两难,痛苦难当,九玄仙子有此机会,用尽玄女门密法,使尽千方百计,找出那异物存居之本,欲图一举拔除心爱弟子体内的病根。
骤是以练无邪极是坚忍不拔的性子,在死去活来的三天两夜,心神也亏耗到了极点,再难维持下去。
九玄仙子长吸一口真气,霎时地宫内弥漫的氤氲,尽皆如长鲸吸水一般入了她体内,她一手脱离练无邪背心,五指轮转,转瞬数十道精纯的阴柔法力,打入了练无邪督脉命门以上,脊中、中枢等十数个重穴上。
此时她们师徒都脱离地面飘浮了起来,青丝飞扬,衣衫鼓动。
练无邪仰面樱口微张,血丝七窍流溢,肌肤浮凸不停,骇人至极,九玄仙子口中念着咒语,双手打着法诀,不住击打在身躯开始旋转的练无邪周身上下,越转越快,衣丝如莲飞扬。
“啪!”一声闷雷惊响在地宫内,九玄仙子骈指点在神道穴上,练无邪惨叫一声,一口血雾喷上了顶空,身躯前挺,四肢却朝后极力抓捞。
一道赤金色的针芒在练无邪背脊透出了光芒,且无数细小血脉蠕动着,如涟漪泛动伸张扩散,显得异常可怕。
九玄仙子指上法力凝成实质一般的光芒,源源不断涌入练无邪不住抽搐的躯体,同时一股狂暴霸道的气息,不断从练无邪体内散逸而出,在地宫冲击扫荡。
“无邪,一定要坚持住!”
那古怪的气息令九玄仙子非常难受,法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她极力传达着心语,鼓励弟子支持下去。
两方法力僵持了盏茶工夫后,九玄仙子已经开始吃不消了,她发现地宫内无比充沛的地脉龙气,大部分都被那件古怪的东西给吸去,很快就要脱出她的掌控。
这样下去,只怕一瞬间的爆发,就能令练无邪灰飞烟灭。
千钧一发之间,九玄仙子作出一个痛苦的决断,她提聚了体内更为强大的一股法力,血云转瞬缭绕她周身,如布如帛缠上练无邪娇躯,进而积雪化水一般融入了她体内。
刚烈霸道的异力碰到阴蚀力极强的血云法力,凶焰更盛,一道金赤的光芒如同活物一般,在练无邪督脉活动起来,企图将血力排斥出体。
然而九玄仙子法力陡然提升了数倍有余,且隔断了地脉龙气与练无邪体内的联系,那异物彷佛失去外援,只能一点点被迫出深藏的窍府,一点点移向督脉大椎穴。
这个动作过程中,练无邪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浑身几乎变成了血人。
最后她躯体猛地一震,一道带着金芒的骨针从背心大椎穴破出,“叮”一声插入地宫穹顶,强大的冲击力令地宫晃了一晃,穹顶也留下了方圆丈许的蛛网裂痕。
九玄师徒皆无力跌落在地板上,东倒西歪,一时难以动弹。
“奴家重修出了四条狐尾,要不了多久就能化形了。”在中南山附近的龙脉法阵另一个所在,一狐一人正为这数日来的成果欢欣鼓舞。
“你本就有神游化境的修为,只是没了肉身,如今不过是重修一个依托,再者那血蜉蚍也有一定提升法力的功效,我相信,在这里慢则三五年,快则一年半载,你就能修成人道。”
杨真看着身外白狐的六七只幻化分身,个个做着不同的动作,几乎无法分辨哪个是真身所在,不由心生赞叹:“狐族的幻术,果然是修真界一绝。”
“真郎少说了一点,我们狐族女人的美貌也是苍生一绝。”所有幻象散去,一个飘摇着四条小尾的白狐蹲立在杨真面前,一双红幽幽的眼珠仰望着他。
杨真笑了笑,打岔道:“你按我传的法门在此修炼,我一旁看护。”
“你要离开奴家?”白纤情有些不满,四条小尾巴翘得老高。
“放心,我只是在附近转转,不会走远。”杨真给她识破,只好交代了意向。
白纤情娇哼了一声,嗔道:“你定是去瞧那姓练的小姑娘,别说奴家没提醒你,那小姑娘来历可不一般,别吓坏了。”
“她来历有什么不一般?”杨真有些莫名其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白纤情缩成一团,转眼就跟大地龙脉地气接连起来,被鸿蒙气团所包裹。
杨真守护在白纤情附近,并没有立即离去,他在调整体内状态,与九玄仙子再见,难免有不测风险。
一日之后,九玄师徒潜修的地宫内。
这一对师徒仍旧相对而坐,只是却相隔甚远,彼此神情有些无形的隔阂和疏离,地宫穹顶的夜明珠放射微弱的光线,除了大地深处地脉的呼吸声,只有寂静。
练无邪无依地靠在石壁上,漆黑的眸子空洞无神,一头瀑发随意披散在衣襟前,垂散在地,不时瞧向对面的目光,有些戒惧和惶然。
九玄仙子身姿端坐,云鬓宫装,仍旧是那么淡定,但却失去了以往的冷酷和严苛,望向爱徒的目光充满了无奈,每每总是欲言又止。
“无邪,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是你师父呀……”
“不要听,我不要听!”练无邪尖声打断,双手捧着脑袋不住摇头。
九玄仙子从袖内取出一根半尺许长、状若骨刺、质如白玉的针状物,观摩了半晌后,叹息道:“当年那人将你送到我面前时,只以为你是寻常婴孩,没想到你不仅天生根骨不凡,血脉也异于常人。
“为师虽不知道你来历,但从血脉中的正大浩然气息来看,绝无来路不正之疑,为师虽是玄门中人,却不屑那些等闲俗见,你大可不必……”
“那我手臂出现的那些东西哪里来的?”练无邪突然抬头。
“这……”九玄仙子一时语窒。
“连师父也不知道无邪是什么怪物。”练无邪粉拳猛地挥在地上,一声巨响,竟开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坑。
九玄仙子张大了口说不出话,练无邪看着自己的拳头更是惊呆了,她眼下根本使不出半分法力,怎会有如此大的力道?她凄然望向九玄仙子道:“师父,你看见了,这是人该有的力气么?”
九玄仙子直起了身,朝练无邪走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练无邪慌忙只身试图后退,背后却只有冰冷的石墙,她只能贴身倚着地宫墙壁,两手胡乱抓摸着,试图抓住什么依靠。
“无邪,你要相信师父。”九玄仙子见状只好原地停住。
“我是怪物,我不要师父管,我不要人管!”练无邪失控地啜泣出声,重新滑落坐倒在地。
九玄仙子深深凝视着练无邪,坚持道:“为师认为,这是那千机散的后遗症,待为师亲自到云梦大泽找巫后相助,未必没有解决法子。
“这些年你与为师虽然聚少离多,但天下之大,为师心里却只有你一个亲人,除了师门和你这个徒弟,再没有值得师父牵挂的东西。”
也许是九玄的话打动了练无邪,她渐渐平息了暴躁,双肩微微抽搐,不知过了多久,才蚊声道:“师父,你不要管我,无邪想自己待一阵。”
九玄仙子见状大喜,连忙道:“你既然还叫我师父,就该听话,等师父想办法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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