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差不多在蟠桃林中漫步了一圈,杨真才说到了他目前的困境。
“你说你那件轮回印给天魔宗长老抢去了?”重回巢居附近,姬香蛾眉微蹙。
“那东西落到魔道手中,恐怕也没有多大作用吧?”杨真虽然继承了上一世部分记忆,但毕竟还有很多东西残缺不全。
“事到如今,也可以告诉你了。”姬香神情变得无限幽远,彷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丹唇轻启“在圣宗的经典记载中,远古神话传说时代,一场惊天动地的神魔大战后,九州岛山河破碎,万物凋零。
“为了防止上界妖魔在凡间再掀风浪,诸神达成协议,共同封印了这个世界,于是天界与下界之间只剩下了不周山一条通道,由玄宗看守通道,自此仙凡共居时代结束……”
杨真大惑不解道:“既然有通道存在,有玄宗看守又有何用,难道他们抵挡得住上界的人?”
“这些传说,在修真界历史悠久的宗门内,都多少有一些记载,若说对上古了解最多的,我圣宗当仁不让,但对此依旧只能通过残缺的片断信息判断。
“封印的存在,或许是为保护九州岛的生灵,还有一个可能是,封印这块大地上远古存在的一些可怕妖魔,众说纷纭,姐姐也不能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
杨真点头道:“不周山那通道毁灭后,各道修士都只有成功渡过四九天劫,才能突破封印,飞升天界?”
姬香轻点螓首,叹息道:“不想三千多年前那场妖族与人族决战后,连不周山都毁灭了,由此彻底绝了上古炼气士直达天界的通途。
“数千年来,修真界不论正魔两道,都从未放弃过重新修复那条通道的可能,须知修真界能渡过天劫者百中难求其一。”
杨真恍然大悟道:“那封印跟乾坤印,还有那轮回印有着密切关联,甚至是修复那条通道的关键?”
“你知道?”姬香极是惊讶,半晌才垂首自顾黯然道:“是莫大哥告诉你的。”
杨真不敢在这问题上跟姬香深谈,赶紧岔开道:“我总觉得魔道最近有什么大动作。”
姬香微微一笑,道:“姐姐也隐隐测算到了,修真界有一个巨大的危机来临,却无法窥得天机,只能静观其变。
“不说其它了,那轮回印也算是物归原主,天魔宗拿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圣宗记载中,除了你所有的乾坤印和那轮回印,还有一件神器,传说三件神器合一,可重新打开远古那封印。”
“三件神器合一?”
“乾坤印和轮回印在昆仑派内有近千年时光,姐姐和先辈耗尽无数光阴,都无法破解其秘,只能一代代尽力为乾坤印寻找主人。
“单件神器若是未认主,威力连一些仙器都不如,与鸡肋无异,所以轮回印丢失,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那还有一件神器是什么,又在谁手里?”杨真在乾坤印认主后,知道其神奇之处,所以对其他两件远古神器同样好奇无比。
“余下那件神器早就失落不知去向,但据说那件神器很可能在龙族手中,想从他们手中拿到那件法宝,只怕尽启修真界的力量也无法办到。
“何况传说终究是传说,谁会冒那天大的风险去得罪龙族?”姬香对杨真是知无不言。
“我明白了。”杨真心中并未搁下这个长久的疑窦,他隐隐觉得,那东西会在不久的将来引出新的天大祸端。
姬香沉吟了片刻,道:“上京那场闹剧,太一门恐怕也是身在局中胡涂了。你一元师祖峰会结束后不久,就闭关准备应劫,代掌门紫霆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件事不宜闹大,你自行做主就可。”
“自行做主?”杨真听了险些没有下巴坠地。
“你不是自有主张么?”姬香眸子里闪烁戏谑的光芒。
杨真摸了摸头皮,明白了姬香在调侃他,避而不答道:“我总觉得紫桑这个老道有些问题,莫不成道宗跟法宗又生龌龊了?”
姬香叹息一声,摇头道:“这些事轮不到你管,你自己努力修行就是,门内有姐姐和你师父撑腰,怕什么?”
“姐姐,还有一事,有个前辈给那妖孽龙胤打成重伤,元气大创,昆仑派可有媲美九转金丹的疗伤圣丹?”杨真最后想起了此行回山的另一个目的。
“媲美九转金丹?”姬香愕然半晌,呵呵笑道:“昆仑派也只有圣元丹能跟九转金丹相比,若论疗伤功效却有不如,不过你来的正是时候。”
“正是时候?”杨真惊喜之余,有些诧异。
在秘境灵池外,一个蓝衫老者正盘膝在池外,双手不住打着法诀,道道灵光不住在灵池中央冲突纠缠不休,最后一阵七彩光芒闪亮后,归于沉寂,池内只余下两株纠缠在一起的奇树。
老者摇头微叹,收功起身,他突然神情一动,回头发现一个年轻人正微笑着站在不远处。
“蓝山前辈,别来无恙。”
“好小子,老夫正想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蓝山老叟嘿嘿怪笑,一张老脸变得猥琐了几分。
“找我做什么?”杨真见这老头一脸热切神情,有些莫名不安。
“老夫正在炼一炉我门几近失传的神丹,火候把握之难前所未有,屡屡在大功告成之际功败垂成,几番失手,让老夫手里的血蜉蚍快耗的差不多了。”蓝山老叟搓着手,有些讪然。
“什么?”
杨真几乎要跳脚,当初侥幸虎口拔牙,从南离岛凤凰巢穴火中取栗,得了一些血蜉蚍,他、乐天,还有这老鬼各得了不少,不想这种千年难见的天材地宝,竟给这老头如此消耗一空。
“其实乐天那小子手里的那份,都跟老夫交换了灵丹,那日你昏迷不醒,老夫才未曾跟你提起。
“其实现在也不迟,你放心,等神丹炼成,老夫绝不亏待你。”蓝山老叟拍了拍胸口,保证道。
杨真彻底哑然,半晌道:“你炼什么丹我不管,我可以全都给你,但你要帮我去救一个人。”
“救人?”蓝山老叟脸色沉了下来,他抚着下巴乱糟糟的胡须摇头道:“老夫忙得很,若不是有求于你,谁来老夫都不买帐,你说说看,是谁?”
杨真一看有门,小心道:“后羿一族当代族长。”
蓝山老叟眯了眯眼,竟透出一丝寒光,一声不响地沉闷了片刻后,突然对杨真伸出了一只手掌。
杨真呆了一下,这才哭笑不得的明白了过来,恶狠狠对击了一掌,道:“成交,不过你得马上跟我走。”
“马上?”蓝山老叟有些为难。
“蓝山道友,看情形,这七宝妙树不寻回完整灵根,是没有办法唤醒了。”姬香袅袅婷婷地出现在两人视野内。
“姬仙子,老朽的炎谷虽然养了无数灵药,但拿这神物确实没有太多办法,实在无能为力,老朽惭愧。”蓝山老叟深皱着眉头,一脸尴尬。
早有所料的姬香微笑道:“道友过虑了,即是如此,姬香已感激不尽。”说着她目光落在杨真身上。
杨真神色有些发苦道:“等我诸事完结,会去天佛寺一趟,看看有没有线索。”
姬香摇头道:“此事急不来,千万莫要莽撞,伤了佛道两门和气。”
“糟了。”杨真估算了一下天时,叫住蓝山老叟,匆匆跟姬香仙子告辞,两人飞速赶往旭日东升的方向。
日上三竿,上京皇城内禁制之中,浑厚的金钟轰鸣声隐隐透出,对决的双方乃是天佛寺灵宝和尚和后羿族传人卢麒,一个乃佛门后起之秀,一个是隐世宗门弟子,皆有着天纵之材,双方可谓狭路相逢。
射日神弓的厉害,这几日已经广为人知,连场出手不愠不火的灵宝和尚,一开场就祭出了一只巨大的金钟罩护身,他屈身在内,跌坐结印,犹若佛陀,以守为攻。
巨大的金钟护罩散发凛如实质的古铜色佛光,即便不识货之人,一眼也知是件强大的奇宝。
卢麒的射日弓频频展弦,一道胜过一道如光似电的箭芒,冲击在金钟罩外,点点涟漪光波从法力罩上绽开,无形的梵音在空气之中震放,卢麒纵然不住挪移跳跃,元神仍旧不可避免的被那声波反袭。
看台上太一门天妄真人脸色铁青,他做梦也想不到,天佛寺竟将镇门之宝东皇钟交给一名年轻弟子,要知这件法宝位列修真界十大顶级神器,尤其在防护上几乎牢不可破。
“天佛寺果然下了血本,若这后羿族的后生技止于此,必将落败无疑。”神鸦上人洞若观火,犀利地点出了局势。
“何止这野小子,依本座看,天佛寺登顶已经没有悬念可言。”崂山剑派掌门挑衅的目光扫了天妄真人一眼。
天妄真人一摆拂尘,权作充耳未闻。
“佛道相争又是何苦?”神鸦上人悲天怜人道。
“阿弥陀佛,本寺无意与道门争锋,只为在中原大地寻求一隅之地,广为传颂佛法,平世俗戾气,还尘世三千清明。”一直低调的灵智和尚合十唱诺。
“但愿如此。”神鸦上人目光突然落在对面看台上,那里出现了一个他一直关注的身影。
“十八连珠!”发觉失踪半夜的杨真重新现身,卢麒士气大振,抖出压箱底的东西,十八道电光风雷迸发,几乎不分先后射出,形成一柱流星轰击在东皇钟上。
佛光自护罩层层光圈爆发,光芒万丈,天地一片金红,染红了半个皇城,大地震动不休,沉闷的金钟声和瞬间高亢起来的梵音念咒交织广场上,夺魂击神的东皇钟反击音波令卢麒脸色一阵发白,气虚力竭。
在金钟光芒激荡一阵后,终究稳固下来,东皇钟守护仍旧分毫不破。
卢麒神弓矗地,长吸了一口气,他未曾想到这和尚如此难缠,师父曾对他所言射日弓天下无物不破,唯有少数几件神器需要当心,这东皇钟想必就是其中一件。
下山以来顺风顺水,一直不曾有人奈何得了他,多少滋养了一些骄气,此刻受挫,令他明白了师父所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但他还不到认输的时候,射日神弓不仅有神弓,也有神箭。
他从乾坤法囊中郑重地抽出了一支乌金羽箭,搭在弦上,一直暗淡无光的弓身,无数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如电弧一般流转起来,一股慑人心魄的庞大压力放射开去,不比灵宝和尚的东皇钟差上分毫。
原本有些喧哗的看台,又平静了下来。
“看来传说不假,此当是传说中的穿阳箭,以太阳金精和太古金乌金翅所炼,所向披靡。”神鸦上人在场中见识无人可及,众人听闻,不由神色更加关注。
“东皇钟号称防御天下第一,射日弓号称攻击力天下第一,二者对决,谁能胜出,老夫很是好奇啊。”紫桑真人冷呵呵笑道。
看台上的杨真深知这一击下来,恐怕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当下有了新主意。
一身雪白袈裟的灵宝和尚跌坐虚空,立地三尺,双手法印如兰翻飞,口中念咒不停,梵音起落,额上虚汗不止,他脸上佛光陡然大盛,刹那间罩着他躯体的东皇钟崩声一震,膨胀到了三丈高下,万丈光芒冲天,光华满盈。
而卢麒力挽神弓,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空弦作响,众目睽睽之下,卢麒手上穿阳箭光华陡然一敛,他反手将神弓收入法囊,抱拳道:“卢某师门告急,这场比试到此为止,日后有机会再跟灵宝师父比一场。”
说罢,他飞身离开了斗法场地圈子。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灵宝和尚,只能唱了一声佛号,目送卢麒落在一旁看台上,陷入混乱的看客人群中。
“玄女门、后羿族、神农门这些隐世宗门近期纷纷出世,修真界已入多事之秋。”在看到卢麒主动放弃比试后,天妄真人一脸无奈。
“老夫一向独来独往,甚少露面,想不到还有人记挂我神农一脉,幸甚哪,幸甚。”一个蓝衫老者出现在众人中间,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天妄真人身上,不无嘲讽之意。
“蓝山老友,想不到连你也来了,失迎,失迎。”
神鸦上人惊喜过望地迎了上来,众多修士也迅速转移开了对这场中途意外结束比试的关注。
“有人请老夫去后羿一脉隐居地一趟,见死不救的事,老夫做不来,要坏了祖师爷的名声,老夫更担当不起。”
听到蓝山老叟的话,天妄真人老脸微红,纳闷的同时,也心下微惊,暗忖,难道昨夜之事,从杨真那小子那里走漏了风声?
神鸦上人朗声一笑,招手给在场诸人介绍蓝山老叟,听到来人是神秘的神农门,个个神光炯然,纷纷上前意欲结交。
蓝山老叟性子冷僻,不喜与人攀谈,寒暄两句,很快场面冷了下来,只余下神鸦上人为首的几人与其交谈。
当金钟再响,下一场至关紧要的比试就要开场。
对阵双方,正是昆仑派和太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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