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入魔窟,他没有别的选择。
“大巫稍候,待属下给您开路。”蚩越见杨真下定了决心,也不再犹豫。
“等等。”杨真有些不解,“你没有必要陪我一起冒险。”
“大巫是我族至高无上的首领,蚩越当无条件追随您,保护您的周全也是属下的责任。”蚩越屈了屈身,不假声色道。
杨真苦笑,他道:“这样吧,我传你一门遁隐术,也算是公平交易。”说罢他不容蚩越反对,神念电光石火间将一段法诀传送了过去。
蚩越闭目沉思片刻,兴奋道:“大巫,我族原有法门跟大巫所传根本无法比拟,原来巫门也有隐身术法,相比大巫所传,可谓空有其形。
“天巫术脱胎的遁隐术不仅能隐藏身形,还能收敛法力和神念波动,到了极处可以任何穿越壁障不现身形,这是天赐我族的法术。”他越说越振奋,对杨真感激无以言表,当下就虚空匍匐而下,再行了巫门大礼。
“行了,别闹出动静,让玄阴门的人察觉了。”杨真说着身形渐渐隐入了空气之中,若非他故意留下的少许破绽,根本看不出眼前有人。
蚩越有样学样,跟着杨真隐入空气之中。
两人飞掠到地煞阴云带之外,有蚩越这个熟悉玄阴门布置的人存在,很快就避开了种种禁制和陷阱,进入了玄阴洞府山门。
玄阴洞府开辟在两座山峰腹心之内,里面四通八达,洞窟无数,机关陷阱处处。
正道修士即便有道行高深之人看破第一道门户法阵,也不敢轻易登门找不痛快。
更何况正魔之间存在一个平衡默契,只要魔道不在凡尘兴风作浪,正道也不好上门喊打喊杀,那些魔道中人平素一盘散沙,一旦给惹急了,以魔道的肆无忌惮,受苦的必然是凡尘的众生。
杨真两人隐身躲避在一块可容人藏身的山岩后,透过一层稀薄的黑雾,看到了洞府门户的境况,一女斜倚门府无聊地扇动桃花扇,另一女则手里捧着面小铜镜坐在台阶上,美眸顾盼,不停摆布自己的发髻。
两女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说笑取乐。
“那头色妖出去这么些时候还没回来,不是让人给宰了吧?”
“死了才好,没见姥姥对那家伙很不见喜,私下勒令我们姐妹不要跟那家伙来往呢。”
“说来也奇怪,大姐可从不对男人假以颜色,怎么对这头色妖似乎另眼相看的样子,难道大姐突然开窍了?”
“嘘,别瞎说,大姐也许是受了姥姥的命在私下打探呢。那罗刹女来府做客一准没安什么好心,那女人不是一向目中无人么,姥姥居然把她奉为上宾,哼。”
“别瞎猜了,姥姥有通天之能,那罗刹女哪儿逃得过姥姥手心?”
“不提了……听说前几天你这个骚蹄子藏的那小白脸给吸干了,最近风声紧,姥姥不让下山,我看你又忍不住春心大动了罢。”
“你个浪蹄子比人家好不了多少……”
两个看门妖女相互嬉闹,满口淫声浪语,听得一旁的杨真脸红耳热,好不尴尬,蚩越倒是若无其事。
“这门府有禁制,这两妖女修为不算高,但要收拾她们恐怕非闹出动静不可,惊动鬼母姥姥不要说救人,怕脱身都难,恐怕要另想办法。”
收到蚩越传音,杨真也头痛起来。
这玄阴门洞府好死不死就在山体内,根本无法用穿山术进入,他突然想到了乾坤印的妙用,于是示意蚩越互换了个位置,贴近山壁,小心捏了法诀,他浑身给淡淡的银光包裹直撞入了山壁。
“砰!”山岩微震,杨真被迫弹出了身躯,穿山术失败。
“谁!”玄阴洞府两名守门妖女齐声叱喝。
千钧一发之间,杨真强定心绪,之前两名妖女的对话电光石火掠过他脑海,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刚浮现,心随意动,浑身一阵光芒闪动,顷刻之间变作了另一个人。
刚扑出门户,两名妖女全身戒备地张望一阵,忽然发现斜上方一个蓝色的影子冉冉飘落下来,待看清来人面貌,各自笑骂一声,任由来人落足。
“多弥罗,你替姑奶奶打的草食呢,咦——你怎么换了身打扮?”体格娇小、身段却异常妖娆的一名妖女,一手插腰,一手挥动桃花扇指着红袍男子,连珠炮一般发问。
杨真化身的多弥罗心下松了一口气,总算没给看出破绽,在传音安排蚩越后,这才冷脸应对这两个妖女。
“哟,怎么摆着一张臭脸,一准是北上吃瘪了吧?”另一名瓜子脸狐媚妖女收起精巧的小铜镜,眸光流转,一双缠丝臂缠上了杨真。
“本人要见主上,没工夫跟你们纠缠。”异香扑鼻,香软侬侬,媚功蛊惑下,饶是杨真坚定的道心也不禁有一丝动摇,身躯发硬,不敢多说话。
“哟呵,金枝妹妹,看来人家不把我们姐妹放眼里了。”
“人家眼里只有水仙姐姐,哪有咱们姐妹俩,玉叶姐姐,你就死心吧。”金枝的桃花扇虚拍杨真,口角生风,一副大吃其醋的娇嗔风流样。
“血妖大人,你说说看,奴家是哪里比不上水仙姐姐了,是这里,是这里,还是这里呀……”玉叶挺拔的双峰在杨真手臂上蹭来蹭去,一脸媚荡,直把人心儿酥。
在媚功和美色的双重袭击下,杨真不由有些气血浮荡。
他毕竟还是个气虚方刚的青年人,心中暗骂多弥罗这个色中恶鬼,当下只能硬撑,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身分,只得小心翼翼作赔道:“两位姐姐先饶过则个,多弥罗有紧急要务禀报主上,晚些时候再跟两位姐姐赔罪。”
“少装假正经,这么猴急,一准是跟水仙姐姐勾搭好了。”金枝气鼓鼓的,不依不饶。
“少废话,听你牛皮都快飞天了,姑奶奶非见识见识你那话儿跟嘴皮子是不是一样好使。”玉叶跟金枝打了个眼色,“金枝,姐姐去去就来。”说罢强拖着杨真进了洞府。
杨真暗骂自己好死不死化身一个色鬼,这回恐怕要露底了,不过好在有人引路省了探路过关的繁琐,一得一失,只能见机行事。
入了玄阴洞府,彷佛进了仙宫别院,天上星辰闪烁,地面轻烟流转,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层出不穷,让杨真暗中思忖,这是否又是巫门阵法的造化。
由不得他胡思乱想,一直自他耳畔柔情蜜意,私话不断的妖女玉叶拖着他,左拐右转,直入深庭,眼看一排明显是女子居所的精舍出现,不由心慌了起来,正要考虑是不是动手,一个白衣女子冷然出现两人面前。
“玉叶,你好大胆,姥姥吩咐也敢当作耳旁风,坏了姥姥大事,大师姐也保不住你!”白衣女子美则美矣,只是冰冷的跟块大冰山一般,让人难以亲近,她美眸一转落到杨真身上,“你跟我来,姥姥要见你。”
本以为觅得良机偷欢的玉叶不敢抗命,只得怏怏领命退去,临走飞了杨真一个媚眼,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走吧。”妖女水仙在前面领路,杨真亦步亦趋,保持着距离,水仙忽然回身奇道:“你这头色妖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杨真心知,自己这个掉包货举止跟多弥罗大有不同,让他去扮演一个放浪不羁的人,简直比杀了他还难过,面对这种局面只能装哑巴,说的多怕是错的多。
好在水仙也没有继续跟他计较,彷似巴不得杨真不纠缠她一般,领路穿过一个甬道,光线一暗,跟着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幽静的奢华大厅。
水仙将杨真领入后,禀告一声就退了下去,只剩下杨真一个人面对堂上两个女人。
“多弥罗,你好生磨蹭,区区万里行程用了两日来回。”罗刹女寒中带煞的声音,如雪山寒梅一般冷峭香冽。
厅内,罗刹女对面是一个身着紫金衣的老妪,眉目细长,阴鸷非常,她乌爪一般的手里,持了一根黝黑的鸠杖,杖端一个碧绿的大宝石,流转着深幽的碧光,彷佛摄人魂魄一般。
杨真只看了一眼,便不敢继续盯下去,他知道这便是玄阴洞府的主人鬼母姥姥,那根手杖,正是大名鼎鼎的摄魂魔器碧落杖。
“属下路途中出了点岔子,不过幸不辱命。”杨真不知道自己替身的多弥罗执行的任务是什么,只得含糊应答。
端坐堂上的罗刹女突然凤目寒光四射,似乎发现了杨真的不妥,一股软韧却如山一般的压力,倏然横亘在杨真身上。
“瑶姬可有回话?”鬼母姥姥眯着老眼,摩挲着碧落杖,她似乎有意为杨真解围。
“回姥姥,瑶姬并无回话。”杨真低头不敢再看罗刹女,极力压制急促的呼吸。
“果然不出老身所料,合欢道沦为天魔宗附庸有数百年之久,瑶姬纵有心,也不敢妄动。”鬼母姥姥狭眼碧光一闪,紫黑锐利的指甲轻轻滑过杖顶的绿宝石,一阵来自九幽的哀嚎声遥遥传来,随之又消逝。
“姥姥不必忧心,断魂宗断情使已经在府表明诚意,只待姥姥的十八阴煞魔女阵炼成,足以与天魔宗抗衡。”罗刹女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没有继续盯着杨真。
“多亏有妹妹送来那龙女,十八阴煞魔女阵在下一个满月之时有望功成,到时候老身定不亏待妹妹。”鬼母姥姥桀桀笑了两声。
“小妹愿为姥姥护法,助一臂之力。”罗刹女盈盈起身,冷峭的素面挂着淡淡的微笑。
鬼母姥姥怪笑连连,声震厅堂,执杖一挥,“老身继续祭炼碧海阴火,小妹自便。”说罢便没了踪影。
“你好大胆子。”罗刹女冷冷扫了杨真一眼,“跟我来。”
这句话什么意思?
杨真心头一阵狂跳,难道已经被她看破了身分,还是……
他顶着天大的胆子掉包行事,一来是基于对天巫术中一门化身法的自信,二来是对罗刹女与练无邪关系的一个大胆推断。走到这一步,他已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至少现在已经知道练无邪的下落。
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冒了出来:罗刹女为何要将练无邪送上玄阴洞府?
带着这个疑问,杨真首次怀疑自己的判断,若事实真的推翻了他以往的猜测,那么他将是自陷绝地。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在一间独立的阁楼里,罗刹女依旧那样的冷峭,只是目光锋利得足以洞穿一个人的心神。
杨真来路上一直拿捏不定主意,听到罗刹女似是而非的暗示,断然下定了决心,转换成原本声线道:“前辈,我是杨真。”
罗刹女身形不动,那无边的压力却不断攀升,只消杨真稍有动静,便将遭到雷霆攻击。
“我是来救练姑娘的。”杨真补充了一句,他已经提升了毕生法力,准备脱身。
“你不怕我杀了你?”罗刹女面上厉色更甚。
“若前辈不怕练姑娘恨您一生,您就尽管出手。”杨真见她仍旧不肯自暴身分,索性豁了出去。
他话音刚落,一道炫目的七彩光圈已经印了过来,那之后是一只白玉般的纤掌。
杨真见到玄玉掌,顿知罗刹女的另一个身分已经落实,坦然挺胸硬受这一掌,果然,这一掌空有其形,未落实就闪电撤手,只留下一串似假凝真的幻影。
“无邪终究是把本仙子的身分告诉了你。”九玄仙子脸色掠过一阵黯然。
“不。”杨真断然否定,“是前辈您在天魔宗袭击太一门布局之时,让晚辈猜测出了身分。”
九玄仙子微怔,苦笑道:“看来本仙子仍旧低估了你。”说罢她一拂袖,让杨真落坐。
双方各自演绎着一个角色,却说着真实身分的对话,看上去好不荒诞。
“前辈,你为何要将练姑娘带到这大凶之地?”杨真迫不及待地问道。
“本仙子没拿你是问,你倒问起本仙子来。”九玄仙子有些没好气,“你说说,你如何化身成本仙子麾下,多弥罗现下又如何?”
“多弥罗不久前我见了一面,他不知去向,我已经吩咐人拦截他,不得进入阴山……至于化身之法,上不得大雅之堂。”杨真此时心中已经大定。
“这个混帐……”九玄仙子低骂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厉色。
“怪不得他,原本我潜入玄阴洞府化身只是临时起意,若非从守门的两个妖女口中偷听得前辈形迹,断不敢冒身顶替。”
九玄仙子默然片刻,幽测的目光飘向虚无,自言自语道:“你说说,本仙子该拿你怎么办,罗刹女是九玄,原本这世上只有我徒儿知道,如今多了你一人。”
“难道多弥罗也不知道?”杨真诧异道。
“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前辈如此双重身分,在晚辈看来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前辈大可不必担心晚辈泄漏内情。”杨真并不担心九玄仙子杀人灭口,何况他并非任人屠宰之辈。
“我那徒儿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本仙子还能如何?”九玄有些愤恨,也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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