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别废话,跟着鬼爷爷就是了。”牛头不耐烦道。
  此时的冰崖绝壁已经呈现青中泛黑,冰脊棱棱,下方的阴气寒流虽然要平稳温和许多,却更显得浑厚强大。
  杨真若非有护体法力,恐怕早就给冻成了冰人一个。
  下降到了不知多深,漆黑统治了几乎所有地方,仅有点点微不足道的荧光飘舞在四周,隐约是零散的阴魂。
  不多时,下方一道青光渐渐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府门口,参天的冰柱一字排开,支撑着逐渐张大如洪荒猛兽的门庭甬道,同时拱托着巨大的牌楼,“鬼王府”三个小孩子画押一般的血红字符横亘在上面。
  杨真落在平台上,看着鬼王府山门两列拿着各式各样阴兵的鬼差,不由失笑道:“那鬼王府三个字是谁提的?”
  “自然是天底下最伟大、最善良、最有美德的鬼尊大人亲笔题写。”牛头马面听到杨真问这个问题,顿时无比自豪齐声宣告。
  杨真再看了一眼那几个歪歪扭扭不成模样的鬼画符,暗骂:“这东西真不是人写的。”
  “走,别磨蹭了。”两个阴鬼见不得杨真磨蹭,鬼索飞扯,杨真被迫跳足登上台阶,在两旁好奇的鬼兵众注视下,迈步深入那择人而噬的鬼窟大门。 
 
 
 
  
第二部 剑殇篇 第四集 魔爪狰狞 本集简介
 
  杨真万里迢迢夺回了碧落杖,却仍无法挽回萧清儿的神智,杨真正焦急着,蚩越却带来更令他震惊的消息──后羿族被崂山派给灭了。
  正当杨真与冷锋师兄弟二人在崂山大展身手,救下卢麒之时,好不容易恢复神智的萧清儿,却再次被魔头向隐派人给掳走,向隐的目的究竟为何…… 
 
 
 
  
第一章 白骨牢
 
  一路走来,杨真当真如置身传说中的森罗鬼域一般,耳畔阴风鬼啸,举目森森白骨,“咔嚓”声不断在脚下响起,整个洞府的穹顶、宫壁乃至地板,都是人和飞禽走兽的白骨拼成,尽管大小粗细不一,却巧夺天工的连接在一起。
  甬道两侧白骨柱上,高高挂着牛、马,甚至人的颅骨,暗红的火光从里面冒出,将整个阴府染得一片猩红。
  在甬道岔口有着丑陋的鬼兵把持,越往深处,杨真越能感觉到潜伏在暗处的强大阴灵存在,不时发出低沉的凶厉鬼嚎,对他虎视眈眈,恨不得扑出来将他撕成碎片,然后吞噬掉他的灵魂,就以杨真如今的修为,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但不管如何,好不容易找到鬼王府,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你们这是领我去哪儿?”一路弯弯绕绕,杨真明显察觉了不对劲。
  “到了。”牛头马面同时回头诡笑,左右站开,让出了一条路,前面是一个黑暗的穴口。
  “鬼尊在里面?”杨真愣住。
  牛头马面相视一笑,手上鬼索一抖,黑光闪动,一道强劲的怪力抽在杨真臂膀上,猝不及防下,他不由自主进了洞穴。
  紧跟着,穴口上下数道雪亮粗大獠牙交错钻出,彷佛龇牙闭合的虎口一般,将洞穴封了个严严实实,杨真落地后迅猛反身回扑,却撞在一层无形有质的软壁上,弹了回去。
  “小子,老实待在白骨牢里,等鬼尊发落。”牛头马面两张面容渐渐淡去,留下了阴谋得逞的诡笑。
  “两位大哥,等等……”
  牛头马面没有理会杨真呼喊,径直离去。
  “屠方,你这个懦夫!”杨真彻底怒了,一溜金光从他口中喷出,化作万千道金环,疯狂呼啸着击向四面八方。
  一阵杂乱的轰鸣作响,洞内岩石碎落一地,穴口的獠牙大门依旧如故。
  杨真收回神兵,一掌拍在一根獠牙上,“锵!”一股邪诡无比的怪力逆着掌心袭了上来,将他弹退了好几步。
  不信邪的杨真手结法印,身化疾风再次出击。
  “砰!砰!砰!”接连强攻数十记,一击强过一击,但反击力道也一道强过一道,且那雪白的巨大獠牙内钻出一股股刁钻无比的阴魂,反击出寒酷无比的阴气,每一道彷佛都要将他灵魂和躯体冻结,到最后他提聚全身法力,仍旧抑制不住地发颤。
  “屠方,你这个混账!”杨真怒骂了几句,不得不面对现实,他掏空了家底,集合巫术和昆仑道法,发动遁术、移山术等等诸般奇法,都没有办法突破禁制。
  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消逝,天地元气渐渐不足,他惊恐地发现,体内产生了消失很久的虚弱,他不得不安静下来,另想对策。
  屠方这个老东西怎么跟鬼尊勾搭在一起?将他骗到这样一个地方,意欲何为?
  白骨牢,白骨牢……
  杨真朦胧久远的记忆中,记起了这个传说中千百年来牢不可破的鬼王府牢狱,这个以九地阴泉所祭千年灵骨,以万年精魂为神,设以万鬼四方阵形成的牢笼,正是肉身修士的克星。
  屠方啊屠方,你不就是想要那天巫术么,何必施展如此让人不齿的手段?
  此次杨真是真正怒了,他暗暗发誓,只要脱困,绝不轻饶这个老东西。
  使尽法宝也束手无策,他只得打坐静待,该出现的人一定会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高大的阴影立在白骨牢外。
  杨真睁开眼睛,轻念了一个咒语,周身无所不在,近乎章鱼触手一般的阴魂被轰然排开,退缩到了白骨牢壁外。
  两人目无感情的瞪视着对方。
  “你还是太天真了。”屠方淡淡说了一句。
  “你这个小人必将付出代价!”杨真针锋相对。
  “我们还是现实一些的好。”屠方掀开斗篷,露出了一双幽暗的死鱼眼,“在鬼王府,就是你师亲至,也救不了你,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你交出天巫术,本巫就放你一条生路。”他取出一根法杖晃了一下,继续道:“碧落杖也可以原物奉还。”
  “你舍得放弃十八阴煞魔女?碧落杖在手,你未必没有机会夺取鬼母老妖婆的心血,这东西比起缥缈的天巫术,可一点不差。”杨真嘲笑道。
  “十八阴煞魔女跟天巫术相比,孰强孰弱,你比本巫清楚。”屠方阴冷地驳斥道,“你要想少吃点苦头,还是听话的好。”
  “滚!”杨真看了屠方半晌,只吐出了一个字。
  屠方冷笑了一声,拉下斗篷,转身就走。
  “老夫有的是耐心,等了一百年,何妨再等待三五十年?这白骨牢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我要见鬼尊!我要见鬼尊!”幽深的洞府内,只有杨真一阵咆哮激荡,回应他的仅仅是一阵鬼哭狼嚎。
  白骨牢中,无穷无尽的阴魂滋扰,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屠方来了几次,杨真都不曾妥协半步。
  他已经摸清了白骨牢的一些特点,这是由两只巨大洪荒怪兽胸腹的妖骨接合建造而成,妖骨上盘踞了无数阴魂,在诡谲的强大阵法护持下,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牢笼,任再强大的法力击上去,都如同拳打棉花,根本无法受力。
  更可怕的是,白骨牢内隔绝了大部分的天地元气,每多消耗一点元气,就少一些,难以靠打坐补充,法力再强,也终会亏耗殆尽。
  他明白,若非达到虚境,否则根本无力强行打通天地桥梁,破开结界脱困而出。
  在这样的环境下,想抵达前世曾达到的太虚境界是痴人说梦,何况元气不足的境况下,修为不倒退就不错了。
  再说,萧清儿的状况未明,拖下去,后果难料。
  这日再一次骂走屠方后,杨真观察着阴魂在白骨牢阵中的活动,发现了一些线索,他反复探察后,下定决心,调动体内天诛化形龙虎妖魄,在百脉吸取了近三成灵力后,一龙一虎,以灵魄之身出现在他左右。
  在玄阴洞府成功以妖兽形态作战的天魄神兵,再次受到召唤,已经转换自如,这是杨真结合天诛的特性和黑巫术的役兽术所演变的剑诀,最独特的地方,就是利用妖族的本能灵识斗法,赋予了神兵最大极限的灵性。
  青龙一声欢快龙吟,当先受命,扑向白骨牢结界,这里无穷的阴魂对保留意识的青龙来说,无疑是找到了它惟一可以进补的美食,妖魄天赋的吞噬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条条被封印在白骨牢内的阴灵,都给吞进了青龙体内,只见青龙躯体慢慢膨胀起来。
  白虎看得眼馋,讨好地冲杨真挥舞爪子,在杨真示意下,闷吼一声,扑了上去。
  在青龙白虎疯狂吞噬下,白骨牢上附体的阴魂很快补充不及,如同潺潺溪水即将断流一般,四方鬼阵出现了破绽,不再无懈可击,无所不在的天地元气开始补充进来,打破平衡。
  杨真心中狂喜,他提聚全身法力,祭出了乾坤印这个半鸡肋的神器,一道巨大的银色光柱闪电喷出,一阵狂乱的阴气爆发后,白骨牢四方鬼阵撕开了一条勉可容人通过的裂缝。
  杨真掩在乾坤印之后,冲了出去,在白骨牢自行闭合前一刹那,将意犹未尽的青龙白虎召唤了回来。
  远近的鬼兵听到动静,已经冲了过来,囚笼脱困的杨真一声长啸,面对从四方甬道和墙壁中直接穿越而来的大批鬼兵,手上一个火红的掌心雷转瞬凝成,在众多鬼兵恐惧的嘶叫躲闪中,挥了出去。
  雷火炸开前一刹那,杨真倏然消失在白骨地牢所在地窟,跟着红光大盛,炸裂声激荡不绝,罡风几乎将地牢掀了个底朝天。
  阳雷正是阴体的克星,一击之下,鬼兵死伤大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灵体,嚎叫着争相飞窜。
  至于杨真,他早展开神念,往四通八达的地宫探了开去,与无数阴灵碰撞过后,找到了鬼王府正殿所在。
  “好小子,你是五百年来,第一个从爷爷白骨牢脱困的人。”
  杨真还未入殿,一阵无比难听的声音似远忽近的在耳畔炸开,他的遁隐术被迫解开,他方现出身形,六个鬼兵惊叫一声,六把长戟闪动诡绿邪芒,交叉挡驾过来。
  “找死!”杨真身化旋风,将六个鬼兵卷的七零八落,摔入大殿之中,他紧跟着冲入大殿。
  六个鬼兵又待扑来,但身上点点炽白的纯阳真火焚烧了起来,转眼遍布全身,六个鬼兵的灵躯彷佛油脂一般烧蚀化形,个个在地上惨叫打滚,惨不忍睹。
  不知有多少年不曾有人胆敢在鬼王府嚣张了,鬼殿宴席上一干凶神恶煞的鬼将阴差个个瞪大了眼,直瞧殿门处那个浑身煞气的年轻人,一时全然呆怔,有的口角还流涎着冒冷气的血浆。
  不知谁怪笑了一声,紧跟着山呼海啸一般的狂笑炸了开来,鬼府内大大小小的头目皆笑得前仰后合,似是想不到有如此不知死活之人。
  杨真大步踏入鬼殿中庭。
  此时鬼殿中似乎正在举行一场盛宴,颅骨为杯盏,肋骨为桌台,各种鲜血淋漓的肠衣五脏摆放在上,若是寻常凡夫,只怕一眼瞧去就能给吓个半死。
  上百个骷髅头骨堆积的王座之上,一人高高独坐,那人生就一对偌大的招风耳,朝天猛虎鼻,黑如锅底的脸面彷佛地府钻出来的恶神,排山倒海的气势,从那双细小却如灯盏一般耀眼的鬼眼,直穿杨真的肺腑心田。
  “笑够了没有!”杨真强压下腹中的阵阵翻涌,冷声断喝。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鬼殿中的众鬼将笑得更是肆无忌惮,一个身披白骨奇甲的高大鬼将鬼爪在桌盘上一捞,一段血肠子飞落在杨真脚下,血浆溅了一地。
  “昆仑派的小杂毛,来,吃了这根热肠,鬼爷爷跟你交个朋友,没准鬼尊大人能饶你一命。”那鬼将抓住颅骨杯灌了一口血浆,又引来左右一阵放肆怪笑。
  杨真看也不看脚下,直瞪着堂上漆黑阴影中巍然的鬼尊,“鬼尊前辈,在下与黑巫屠方有约在先,还请行个方便。”
  鬼尊冷哼一声,整个大殿霎时鸦雀无声,他正了正身形,这才好整以暇地伸手拍着座位上的骷髅头骨,“昆仑小鬼,听说你偷了巫门上古巫祖绝传《天巫术》,可有这回事?”
  杨真心中一惊,已然明白了许多,当下镇定道:“前辈所言差矣,宝物自古有德者居之,天巫术一直封印在补天石之中,巫门满门上下几千年都不能破之,能怪得谁来?前辈乃堂堂鬼道万乘之尊,不会对这旁门小道有兴趣罢?”
  鬼尊细眸厉芒微闪,阴声大笑:“果然不是寻常昆仑牛鼻子,屠方小儿这次恐怕要碰壁了。”
  不等杨真说话,他话锋一转:“听说你是那什么多情剑仙的关门弟子?”
  杨真霎时感觉周身一股无可抗拒的压力逼来,暗暗叫苦。
  几年前阳岐山惊变时,他听闻师父曾与这万年老鬼交过手,恐怕是得罪了这老东西,想到这里,他咬牙应道:“家师对前辈修为可是赞不绝口,称前辈乃是修真界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嘿嘿,听你这么一说,他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