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三魔彼此相顾,一阵快意至极的怪笑声轰传昆仑百里。
“头儿,拿到东西没有,有什么好宝贝?”蛟魔小心地问着,生怕惹怒了此时分不出阴阳的魔尊大人。
“向隐,不管你是否相信,老道确实想引渡你一步登天,省去你魔道九五大天劫,可惜天不从人愿,原始殿毕竟是我玄门圣地。”一元真人几息之间,已经把昆仑派内外的状况探察得一清二楚,心中无奈至极。
“本尊看来,你这牛鼻子想超度向某人才是,我那龙兄弟已经回归墟了,下一次,你昆仑还能抵挡否?”向隐纵声长笑,丝毫不把四方开始聚集布阵的玄门高手放在眼里。
“归墟,归墟。”一元真人反复念了两遍,摇头叹息道:“这一劫,终究是避不去,老道是妄自尊大了。”
这时,天空电芒连闪,数道开天裂地的剑气,纵横交错的斩了下来。
几乎同时,打神鞭从一方横扫而出,另一面翻天印金光翻滚轰了上来。
面对四面夹击,向隐却从容不迫,他伸手一挥,大片魔气笼罩了他本体和麾下三将,待魔气消失,四人已经不见。
飞仙剑气和两件神器自然落了个空。
“不用追了,让他们去。”似乎早有预料的一元真人,并没有阻止向隐的退走,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在场的昆仑门下身上,死伤惨重的昆仑道法两宗,让他心痛难掩。
他已经很难再压制体内仙力的升华,必须离去了。
但他还有太多的放不下,谁能接下他的担子?
第四章 飞升
在西昆仑外,一处雪峰之巅,一男一女当风屹立。
“姓龙的,你见我做什么?”练无邪踩在冰面上,手紧紧地攥着裙角,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大胆,在收到眼前这个妖人的传音入密后,就悄悄跟了出来。
“想不想回家,想不想见到你的亲生父母?”原本背身站立的龙胤,带着莫名笑意地转过身来。
“你肯告诉我了?”练无邪顿时激动无比。
龙胤嘴角微微上翘,挂着一脸和煦笑容道:“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说起来你我还算是有亲缘关系,所以你不必担心本人对你不利。”
练无邪却警惕道:“你要就快说,过会儿,我师父就找来了。”
“跟我去归墟,我带你去见你的父母。”龙胤望天道。
“为什么要去归墟,为什么不是水晶宫?”练无邪眯了眯眼,她一点也不傻,自从知道自己是龙族出身,就一直在寻找龙族存在的线索。
龙胤从袖中取出一卷画帛,扔向练无邪,道:“看了这个东西,你就明白了。”
练无邪接过,将信将疑地望了讳莫如深的龙胤一眼,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画卷,高山流水,很寻常的一幅古旧水墨山水。
“好了,我们该走了。”练无邪正瞪大眼睛仔细寻找画面中的天机,不料她耳际又传来了龙胤的声音。
就在当刻,画卷一荡,脱离了练无邪的双手,画卷迎风见长,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画上生成,一个巨大的天地瞬间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雪峰上,只余下一阵得意至极的长笑。
此时,晨曦已经在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玉清洞府,原始殿内。
昆仑掌门一元真人盘坐在殿心,数十名各脉真人排列得整整齐齐,分布在殿前,恭听圣训。
最前列其一正是一德真人,还有道宗的紫霆、丹阳宗的紫干、剑池宗的紫龙、萧云忘和紫霞师太也被特许在前。
“吾时辰已到,昆仑不可一日无主,尔等谁可担当大任。”一元真人清冽的目光静静的凝视着座下一干人等,“不管是道宗,还是法宗,或者是丹阳宗、剑池宗,都有资格担任掌门,一德你认为呢?”
此言一出,诸位队伍中一阵轻微的骚动。
被点到的法尊一德真人垂首道:“一德负罪在身,再则飞升也为期不远,不敢担当大任,掌门真人心胸豁达,开我昆仑千年未有之先例,许以诸脉精英机会,不管掌门作何决定,一德不无遵从。”
“那么法尊认为谁能继承昆仑掌教之位?”一元真人又问。
“本座以为……”一德真人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附近的萧云忘身上,道:“道宗萧云忘天纵之才,原本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他修为亦已临近飞升之期,恐不宜担当重任。”
他顿了一顿,“丹阳宗紫干为人公义,修为精绝,担任昆仑掌门,各脉自当无议。”
一德真人话音刚落,紫干就立刻自我否决道:“掌门真人明鉴,紫干何德何能掌我昆仑大位,弟子以为,修真界动荡不堪,此时昆仑恐怕需要一位杀伐果断的掌教,才可保住我昆仑圣地的未来。紫干虽薄有几分才干,但能力却不足以掌持昆仑。”
一德真人听罢,苦笑以对,他心知紫干对他成见已深,原本打算给法宗拉拢一个盟友,看来也只能作罢。
这时剑池宗掌座紫龙真人抬头闷声道:“老夫觉得紫霆不错,他主持掌律堂多年,门中上下皆服,怎么没人推荐他?”
紫霆听到有人推荐他,立即俯首惶然道:“紫霆无能,在师尊闭关之际,导致昆仑内乱,掌教之位紫霆愧不敢当。”
一元真人望着紫霆,长叹一声,“你呀,就是太过优柔寡断。”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言的萧云忘,“云忘,师尊对你冀望甚深,以你的道行进境,主持昆仑五十年当无问题,你可肯接令?”
“弟子亡妻英灵未远,恐无力主持大事,还请师尊另择贤明。”萧云忘拜倒在地。
“混帐东西。”几乎从未在人前发怒的一元真人动怒了,啪一声,一块紫玉令牌已经落在了萧云忘座前。
萧云忘拿起玉清令,唇角绽出一抹苦笑,在神殿万众瞩目中站了起来,跟着上前三步,郑重拜倒:“师尊,弟子愿接玉清令,只是弟子想为爱妻守陵三年。”
“也罢,由得你,你这个多情种子。”一元真人露出莫可奈何的溺爱之色,“紫霆,这三年就由你与紫干两人代掌昆仑,紫霆主内,紫干主外,不得违令。”
紫霆和紫干两人同时站起,彼此相顾一眼,齐齐上前领命。
“你们都退下罢,原始殿从即日起,向修真界玄门同道开放,只要步入返虚之境,得我昆仑许可,皆可由此飞升。”
“掌门圣明。”全体昆仑人齐声称颂,跟着一个个退出了神殿。
天眼再开,仙宫妙乐传至,祥瑞笼罩整个殿堂,金光万丈。
“等等,一元,我一阳来送你一程。”一道光影电光石火间冲入了神殿。
“一阳,你老小子别想丢下我们兄弟两个。”海外双仙齐齐赶至。
殿外数百昆仑弟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散仙进入原始殿,无法阻止。
在金光笼罩中,一元真人已成一片虚影凝立虚空,一寸寸向天眼拔升。
“一阳,你也许可以跟我一起走。”到了最后关头的一元真人,忽然露出一阵古怪神色。
“一起走?”一阳惊呆了,他从未想过,以这样的手段达成飞升梦想,尸解仙也能飞升?
“一阳可以走,我童大一样可以。”、“我童二也能。”一阳还未作出反应,两个活宝散仙已经迫不及待了。
看到一阳犹豫,一元真人竟挥手打出一道金光,将他卷了上来,海外双仙紧跟着冲了上去。
在殿外昆仑人的目瞪口呆中,三名尸解仙与一元真人一起化作小金人,冲入了天眼,消失不见。
整个神殿很快黯淡下来,只余下淡淡的金色光粉在虚空飘舞。
在浓郁未散的轻灵之气的洗礼下,殿外数百名昆仑精英体内灵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净化,对他们来说,未来的道路将会顺畅许多。
但他们心中震撼的是,渡劫在未来也许并不那么可怕?
“唉,后悔啊。”在角落眼巴巴看完一切的乐天猛敲脑袋,“要是我跟着冲进去,没准掌门肯带我一起飞升呢,那我乐某人岂不是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元婴期修为飞升的天才?”
“乐师弟真会说笑,我道门讲究性命交修,元婴期修为若是强行穿越那天眼,只怕瞬间肉体就化作灰烬了。”乐天一旁的楚胜衣笑着说。
“要真行,日后爹飞升时候,让他把我们姐妹一起带上去好了,可惜娘没有这个福分。”萧月儿惆怅地道。
“月儿,别难过了,你看那边某个人。”乐天指了指后列一个法宗青年,“那姓陆的家伙最近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看看现在,跟丧家之犬有什么分别?”
萧月儿歪头看了一眼,没好气地打了乐天一下。
“清儿师妹怎么没来?”楚胜衣左右望了一下,有些奇怪。
“冷师兄受了重伤,姐姐她跟大师兄要照顾他。”乐天刺激下,萧月儿恢复了几分生气,她扭头道:“说起来,你这家伙也真是好运,魔头和那妖人破开玉清洞府通道禁制,居然没有顺手干掉你。我姐姐可比你要倒霉多了,出了狼窝又进虎穴,还好活着回来了。”
楚胜衣有些侥幸地笑了笑:“那魔头和妖人根本不屑拿我们动手,随手就用邪气把我们弄晕了。”
“说到萧清儿姑娘,不能不提我们的大巫杨真啊。”乐天饶有深意地瞄了瞄一直闭目打坐的杨真,又瞄了一下竖耳倾听的楚胜衣。
“乐小子,你可还有去海外的打算?”杨真不理乐天的话,也没注意到楚胜衣偷眼看他的奇怪神色。
“去,为什么不去。”乐天高叫了一声,生怕没人听见,他揽着杨真肩膀,“一阳老家伙给我留了一座仙岛,刚才飞升前,才传音告诉我入他禁地的口诀,何况我那只六耳猴还在那儿,怎么能不去,以后开辟成乐仙人洞府,欢迎杨大巫来作客。”
“乐仙人,猴山人还差不多。”杨真望着刚刚被取下龙虎印,缓缓关闭的原始殿,一直压抑的身心放松了许多。
他望着师父,还有紫霆和紫干真人走到台阶上,新掌门继任仪式要开始了。
在魔尊为首的邪魔外道袭击后,昆仑派损失了将近十余名一等一的高手,长老院也有三名分神期将入返虚修为的长老被杀,但此刻他们都觉得未来一片坦途。
而昆仑内乱带来的创伤,则恐怕要相当的时间才能痊愈。
叛乱失败的法宗,在昆仑派地位陡降,而妖魔两道同时受挫,龟缩不出。
但昆仑派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反而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昆仑派圣地原始殿,向整个修真界玄门开放的消息,登时让修真界各道络绎不绝地赶往昆仑派,一探究竟。
一元真人没有渡劫就成功飞升,甚至搭载了三名尸解仙一起登上天界,这是何等的疯狂。
对此信者有之,怀疑者更甚。
然而,在天柱山灵霄派一名长老在原始殿成功飞升后,原本将信将疑的整个修真界,霎时疯狂了。
甚至连天佛寺的人也坐不住了。
玉霄峰久违的箫音弥漫整座山峰,低沉悲凉的箫音绵绵不绝,让人抑郁难抒。
一面绝壁上,立起了一座新碑,一个青衣人就伫立在崖上。
良久箫音随风散去,一个蓝袍青年也出现在崖上。
“真儿,练姑娘可有消息?”青衣人先开口了。
“九玄仙子和……她师妹打探了几天,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杨真忧形于色。
“还有其它事?”萧云忘察觉了杨真的异常,转过身来,询问的目光平静无忧。
“听说天佛寺派了人来昆仑。”杨真如实道。
“你有什么想法?”萧云忘皱了皱眉,“为师如今在昆仑的身分,只要不太难的事,都能为你办到。”
“圣宗的七宝妙树,有一半灵根还在天佛寺菩提院,我想……”
“为师明白了,圣宗的事也是为师的事,你去罢,不用担心。”萧云忘当即明白了杨真意图,暗惊这弟子成长之快,已远超乎他想象。
“等等。”杨真方要告辞离去,萧云忘却叫住了他,“你可还愿意做一名昆仑弟子?”
“弟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考虑。”杨真垂下了头。
“师父已经明白了,不管怎样,你永远是为师的弟子,昆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萧云忘洒脱道。
“弟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性子又倔,若是继续回到昆仑,只怕日后会有触犯昆仑戒律之时,到时候恐怕会给师父带来很多困扰。”杨真不知道师父是否真的明白,但他还是认真的解释了他的理由。
“你真的长大了。”萧云忘欣慰地叹息一声,他声音变得有些幽远,“你师祖曾说过,你有不同寻常的身世,要求我不必对你苛求,如今看来,你师祖的预见是对的。”
杨真浑身一震,凝立了片刻,这才离去。
萧云忘待杨真远去,再次移步来到爱妻墓碑前,伸手轻抚着石碑,喃喃道:“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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