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一念起,灵神动,紫府金丹丹气蓦然爆发了出来,无形有质的混沌丹气笼罩了杨真周身十丈。在微波荡漾的水池上,浮萍中一只只紧闭的莲朵,看得见地长大,张开,盛放,化作一朵朵紫红、雪白、金色的斗大莲花,雨珠跳动滑跃其上,晶莹非常。
一阵轻盈地脚步声,由远至近,停在了杨真身左不远的亭子里。
“师弟,怎么淋在雨里,不去休息?”
无比熟悉的甜美声音召回了杨真的魂魄,转首就看见萧清儿婀娜的绿色身影,那张清丽的娇靥益发明艳,一双翦水双瞳清幽地望着他,带了几分疑惑。
“不知道。”杨真若然失神地瞧了她片刻,似是梦呓道:“今夜的雨,我很喜欢,我喜欢这样遗世独立的感觉,就想这样站到永远,不去想过去,也不想将来,什么也不想。”
“师弟,你变了好多。”萧清儿漫步走了出来,学着杨真立在霏雨中。
“师姐不也变了很多吗?”杨真尚未从无畏的道心境界中醒来。
“有吗?”萧清儿显然不适应杨真言谈口吻的变化,转开话题道:“师弟修为大进,可喜可贺啊。”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杨真身畔,一起看着粼波微澜中的睡莲美景。
“只是修行旅途中微不足道一步罢了,比起师姐和师兄还差的远……就算一泰师叔祖那样的道行修为,依旧不堪天罚一击。”杨真无限寥落道。
萧清儿怔了怔,柔声一叹,无言以对。
“很小的时候,最怕打雷下雨,那时候总要躲在娘的怀里。后来,娘不在了,白天客栈里忙完工,晚上回到镇外小屋里,又黑又冷,常常要半夜才能睡着……每当孤零零一个人,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待在娘亲怀里撒娇,就想哭,就在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大师兄……幸好有了师父和师兄,还有师姐,你们的恩情,我杨真这一生一世都还不清……”萧清儿久未说话,杨真却一个人说开了去。
“真师弟……”萧清儿看着那张流淌着水泽,发梢粘连,棱角分明的脸,心中一阵隐痛,她在仙府中长大,何尝受过这般苦楚,这一听来,情不自禁地拉住了杨真的手,试图安慰他。
感受着柔嫩光滑的柔荑,杨真心中一颤,缓缓扭过了头,看到一双充满怜惜的水眸,那温柔的目光,恍惚间,竟让他觉得与过世的娘亲有几分相似。
萧清儿凝视着杨真,缓缓道:“你外出前那阵子,跟师姐冷落了很多,你知道吗?”
杨真避开了她质疑的目光,沉默不语。
萧清儿见他不说话,又数落道:“你啊,你一声不吭跑地无影无踪,知道我们多担心吗?你月儿师姐急的满昆仑乱跑,她还,还把你师姐我给骂了一顿,哼。”
杨真听得心中一暖,之前与师父一道回山,萧月儿就追着狠狠打了他一头包,连耳根子都快让她戳破了,听到后来却奇道:“她骂你做什么?”
“这……”萧清儿一窒,扭过了头,良久,匆快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太晚了,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出山呢,爹说让你也一起去。”说罢,放开了他的手,快步急急离去,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杨真望着那朦胧雨夜中渐远的绿色身影,只觉近在咫尺,彷佛又远在天涯。
想努力去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师姐总算还是很关心他的,不由仰天自嘲一笑,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滑入口中,咸咸的,还有一点苦涩。
想着刚才抓着那软软的手,心中又苦又酸。那片刻牵手的感觉,也许一生都忘不掉。
他并没有发觉萧清儿离去时,粉脸晕红一片。不过,这一席话,却令他的心平静了很多。
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他这才发现自己一身都湿透了,湿辘辘的难受无比,仰天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回西面精舍。
雨,下了一夜。
翌日,天放大晴,昆仑仙府气雾蒸腾,吞云吐日,云霞万里,气象大好。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玉霄峰难得热闹了起来,出关的出关,回山的回山,一时难得上下都齐聚,太昊峰的楚胜衣也早早赶来,准备一起出行。
玉霄楼内,一干人等都是一身劲装,整备待发。萧云忘夫妇在堂上与唯一的外人楚胜衣拉着家常,众弟子唯一留山的伯云亭则忙着打理行装,杨真和萧清儿一旁帮手,当中萧月儿最为振奋,前跑后跳,叽叽喳喳,快活的像只百灵鸟。
“一个,两个……才五个呀,大师兄怎么不同去呢?”一向喜欢人多热闹的萧月儿不满道。
“师兄修为不足,打算留山潜修一段时日,以后有机会再跟大家一起出去。”伯云亭闻言放下手中活计,抬头笑道。
萧月儿讨了个没趣,撇过头去,不理他。
“云亭,你要想去,就去吧,玉霄峰平素清冷惯了,也没什么要打点的。”堂上的凤岚道。她这话倒所出有因,这数十年来,整座山的内外杂务差不多都是伯云亭一个人在料理。
“不用了,有冷师弟和楚兄两人足矣。”伯云亭笑了笑,恭谨道。
“云亭的性子,你这么问他,就是想去,他也不去了。”萧云忘一旁好笑道。
凤岚大大白了萧云忘一眼,朝伯云亭道:“云亭,这些年师娘可是亏待你了,你说句公道话。”
伯云亭抬头看着座上的两位尊长,坦然道:“只要大家都高兴,云亭就算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
“哗!”萧月儿蹦了起来,重重地拍了伯云亭一下,道:“大师兄终于肯说句真话了。”
伯云亭摇了摇头,没有接话,继续摆弄案上的物什。
凤岚脸色殊为不好看,沉着脸叫过萧月儿,训斥道:“你大师兄为人宽厚,平素处处忍让你们,你这丫头竟这般不懂事。”
萧月儿深知其娘外冷内热,口硬心软的脾性,笑嘻嘻地受过。
萧云忘向不爱顾问小辈闲事,却破例叫过楚胜衣,吩咐道:“胜衣,此番阳岐山之行,你修为最高,师叔也放心把他们交到你手里。不过,切莫轻忽大意,在外比不得门内,我想你该懂这些道理。”
楚胜衣谦和一笑,道:“萧师叔和凤师叔都请放心,胜衣拼死也要护得大家的周全。”
负手站在门庭处的冷锋闻言,重重地闷哼一声,背过身去,仰首朝天,大有不屑之意。
楚胜衣心有器量,只是抱以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此行多出一个外人,不只冷锋,萧月儿多少也有些不满,即便杨真也是不解师父之意,如此看来,这一路怕不得太平呢。
萧清儿见状打圆场道:“爹,冷师兄修为也不浅呢,你就放心好了。”
萧云忘眼底自是看的清楚,早预料到这一幕,却不打算插手,只是点了点头。
凤岚却有些恼火,门下几个弟子中,个个乖巧,就这冷锋脾性古怪,常年对着师长也是不冷不热,玉霄峰除了萧月儿谁也跟他说不上几句话,冷僻的性子跟她当年倒有几分相像。
因悯其身世,平日无形中也格外照顾他,只是怎也把他那冷僻孤傲的性子扭转不过来。只是萧云忘这做师父的不管,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伯云亭将收拾妥当的清水和避毒丹药,分发到诸人手中,唯有楚胜衣未收,原来他早有所备。
萧云忘见时候差不多了,看了凤岚一眼,站了起来,道:“你们此行之地,乃我昆仑数千年来一直守护的妖魔封印之地,若有异情,定要立即发回剑光警讯,不可妄逞匹夫之勇,你们这点道行还不够看。”
众人齐声领命。
“出发喽!”萧月儿欢呼一声,当先奔了出去。
第九章 阳歧山
三千多年前,人妖两族一役,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以妖族退败告终。
只是自那时起,妖族九部众,每多强横之辈,不甘西陆神战之辱,潜回九州中原大陆,兴风作浪,肆虐横行。
修真界适逢四分五裂之局,不堪胜扰,胆敢孤身闯荡的妖族,修为俱是极高,甚至多狡猾之辈,诸派在自己分属的地域各自为政,往往只能驱逐,难以令其伏诛。
且妖族不同人类,只要一丝元神不灭,就能轻易借体幻形复生,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各宗各派有力难施,局势日趋恶化。时日一久,人心惶惶,妖族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当时昆仑派作为玄宗直属道脉,昆仑掌门玉鼎真人不忍黎民之苦,集全派之力,在离昆仑山西方三千里外阳岐山以诸天星阵为结界,纯阳真火为引,布置下上古玄宗密传封魔仙阵射阳星密阵。
同时昭告修真界,通力合作将妖族各部战力魁首擒获,押解到阳岐山,予以封印,万世不得释出,以此打击妖族士气。
妖族终归以血勇之辈为甚,在正道修真界联合追缉下,妖族一次又一次反扑,却接连中计被伏,一批批妖族被逐入阳岐山,至此妖族气焰全灭。
西陆贺州龙脉大创,风雨无度,气候暴虐,大地渐渐变的荒芜,毒瘴恶水横生。最后变得连极其顽强的妖族也难以忍受。
昆仑山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堑,阻绝了妖族各部最后一线希望,阳岐山更是成了妖族的墓葬之地。
东方富饶之地对他们来说可望不可求,若再不寻新的生路,只怕亡族就在眼前。
这时,妖族有大智者寻到了传说中的始祖之地,即西方万里海外的归墟新陆,妖族各部残余无奈之下,被迫背井离乡,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迁徙。
妖族有法力神通者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老弱幼残根本无法远渡重洋,留下是死,走也是死,通往海外的血泪之路,给人妖两族结下了又一笔难解的旷古冤仇。
九州大地渐渐重归于平静。
然而,妖族这数千年间,却从未放弃过复仇九州,那些修为通天之辈,每每单枪匹马到来,总要掀起腥风血雨,修真界于是缔造了一个又一个斩妖除魔的传说,甚至流传在凡俗世间,成了仙妖大战的神话。
阳岐山内,封印的妖族也渐长不消,昆仑派数千年如一日的坚守着这一阵地,为九州大地的安宁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阳岐山纵然处于阳极地势,然而成千上万的妖族封印在一起,妖气滋长,破出封印,渐渐弥漫方圆百里之地。且因为仙阵的缘故,这里灵气充沛,久之,这里草木繁盛,异兽成精,山魈精魅层出不穷,连西荒远极的一些残存妖兽都迁居到了此地。
年复一年,有些妖族无法忍受万古禁锢的孤寂和痛苦,索性自爆元神,无数带着刻骨怨恨和唳气的游魂精魄,不知不觉地侵入了阳岐山内活动的精灵异兽,诞生了一些自古未有的异类妖兽。
因果循环,阳岐山渐渐成了希奇古怪的妖兽繁衍聚集地,虽有些妖兽天生通法,却是灵智未开,法力浅薄,并不足为惧。昆仑派虽有警惕,却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是定期派遣门内弟子下山进行清除,长期以来,到这里清山竟成了昆仑弟子外出历练的必修功课。
“师弟,跟在师姐后面。”
“为什么?”
“可以省力啊,咯咯。”
萧清儿出山后分外开心,与妹妹一般笑个不停,这不指点起杨真来。
飞剑队伍分作两队,一路是楚胜衣领头,萧月儿姐妹在后,杨真吊尾;另一路则不合群的冷锋独成一道。
两道合共足有百丈的飞剑流光划过万里晴空,遥遥望去,蔚为壮观。不过真正壮观的却是下方万笏朝天的茫茫昆仑山脉,遥亘数千里的高山冰川,洁白如玉,千姿百态,在朝阳下瑰丽若冰雪琉璃一般,放射着五颜六色的异彩。
“好壮丽啊,仙府里都没这么多冰雪。”萧月儿踏在剑上,欢快地高声疾呼。
“那是自然,仙府有仙阵庞大的地脉灵气支撑,一年四季都不会太冷,雨雪更是想要就来,这就是仙家的好处了。”当先的楚胜衣遥遥回应道。众人都用的千里传音的法术,杨真也是临头才学会所用,飞在天上,诸人可随意交流。
萧月儿提议道:“飞低些,好不好?”
“月师妹说了算。”楚胜衣同时用行动回答了她,剑光斜斜俯冲而下,逼近了一大片冰峰林立的雪山。
两路飞剑,踏着虚空,穿梭在山头的冰塔林中,四周的景色不住变化。山外,一座座巨大的冰壁摩崖,白中蕴藏着浅蓝,带着深深的冲刷冰槽,彷佛瞬间凝固的山川长河。
深入峰内,间中更有许多怪峰形若狮子头、冰蘑菇;时又若凌霄冰柱、朔天刀锋;时而又若奇峰宝塔一般;甚有盘山蛟龙,刁斗相缠,总之千奇百怪,层出不穷。让诸人叹为观止,啧啧称奇,哪怕他们不少人以前看过多次,依旧百看不厌。
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座奇峰洞桥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飞剑流冲天而起,下方已是山外沉渊,烟霭沉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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