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长老群中间,一名飒然出尘的中年文士,手执一卷古旧画轴,比画着卷上红黑纵横的线条,与一旁手持小铜镜的紫袍真人正在相互印证着什么。
忽然,众人目光一致转往前方,只见火烧云团前方轻纱薄云处,一个头顶斗笠的矮小老翁执杖穿云而来,停留在众长老之前。
“老夫万兽谷一歧。”来者声音沙哑低沉,眯着眼睛打量众长老。
“原来是一歧师伯,萧云忘有礼了。”那中年文士手上一振,收起卷轴,抬手一揖欠身道。
“你们既来此,想必一元已告知了你们因果,星阵逆转,阳岐山的封印告急,你们是最后一线希望。”一歧不待众长老招呼,开门见山道。
众长老顿时哗然,先前两个晚辈请出他们之时所言甚急,他们还颇不以为然,刻下这比当今昆仑派主辈分更高的一歧出现,终令他们明白了眼前局势的紧迫。
“师伯但有吩咐,我等定当协力。”紫干真人肃容应道。
“好,阳岐山有五大火脉,顺逆相生,不论如何施法,你们要在两个时辰内将其截断。封印内,唯有老夫一人可进入,有老夫操持星密阵,尚有逆转的机会……机会……”
一歧老人话音刚落,周身一阵波光泛动,消失在云空,只给一干人等留下最后一道余音回荡。
“紫干师兄,以你昊天镜引路,师弟我作个先锋如何?”萧云忘望着沉暮的大地,忽然朗声豪放道。
“就依师弟所言。”紫干真人抬眼一怔,欣然应首,手中宝镜白光闪动,跟周身的众多长老打个招呼,领路驾云破空而下。
在阳岐山以南五十里外,丘陵之地。
突然,长空之上,一道璀璨至极的经天长虹凭空而现,照亮了整个苍穹,斜斜扫过长空,如陨星流至天外而坠,插天而下,贯入了大地之中。
震天巨响中,大地被撕开了一条长有十里的巨大裂口,其内充塞着贯通天地的白色光柱,万道碎岩、沙砾冲天轰飞而起,无数雷霆电蛇在飞沙走石中飞射,倍添威势。
高空之上,萧云忘双掌横胸结印驭使着万丈光芒的紫殇仙剑,一身青色长袍疯狂拂舞,满头黑发高高扬起,肆意挥洒着。
十八名长老围绕在他和剑光之外,其中九人虚空站定方位,各自打出一道法力,注入紫殇剑气之中,无限增大剑气威能,直破地藏而去。
九地之下,重重惊天闷雷声,连绵不绝地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岩浆,从通天剑光外喷发而出,万道火舌飞射,炽热的岩浆炸得满天皆是,方圆数十里地,陷入了毒火浓烟和火浆熔岩之中,不见天日。
“还差点火候,诸位长老再加把力!”当空施法阵心外,一旁祭持着昊天镜的紫干真人不住打出灵诀,驱使着宝镜异能,观察着大地火脉动静。
他那泛着荧光的手在身前镜面上来回摩挲,如轻波掠水一般轻柔,指隙之间,可清楚地看到清亮浑圆的镜面上,道道火线游丝一般伸张。此刻,一个节点上淤积了大团火点,他的目光正凝定此处。
众长老齐声叱喝,加大了法力支援,紫殇剑气瞬间又膨胀了几分,更加凝实晶莹,劈啪惊霄雷霆声不断。大地鸿沟又裂开了几分,岩浆滚滚喷涌而出,堆积成山。
搠天剑柱照亮了大地,照亮了暗红累累的积云天空。
“呵呵呵……”这紧要关头,北方苍穹深处传来一阵阴冷刻骨的怪笑声,天幕陡然黑暗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如墨乌云卷着一天阴风鬼啸突然奔袭而至。
昆仑一干人等见状大惊,窥其阴冷的气息和法度,已经得知来人身分。
“鬼尊,你来此何意?”袖手掠阵的九名长老飞身一字排开,横空挡驾在前,其中一名性子火爆的长老出阵高声叫喝。
来者惊天的阴邪气势,舍魔道鬼王府万年老鬼还有谁人?
说起这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鬼,以及他麾下的万鬼,行事却是非正非邪,与魔道余派作风迥然有异。常年蛰伏在鬼王府所在北方辽州以西的极地黑冥渊,其所修之道为幽冥鬼道,为正道不容,魔道不耻。历经万年积累,黑冥渊云集了九州不可计数的灵修,实力非同小可,正魔两道皆不敢轻犯。
“老鬼我爱来就来,爱去就去,你们这群牛鼻子管不着,嘿嘿嘿……”墨汁一般的云团疯狂涌动,若乌贼一般张牙舞爪,时幻作森森骷髅,时幻作狰狞恶鬼,时幻作洪荒怪兽,森寒冷酷的寒气铺天盖地卷荡八方,鬼尊藏身其中,肆无忌惮地狂笑不止。
“邪魔外道,休得猖狂!在我昆仑法天之下,揉不得一粒沙子,你若一意孤行,老道拼死也要送你一程,还世间一个清明鬼道!”
“哦,哈哈哈……要是你们祖师爷玉鼎牛鼻子说这话,我还听得进去,你个一字辈小东西,敢冲祖爷爷我乱嚷嚷,鬼爷爷我收心养性有几千年了,惹出真火,老子把徒孙子、灰孙子、孙孙子、百万阴鬼都带到你昆仑山,灭了你昆仑派,嘿嘿。”鬼尊言之随心所欲,可谓猖狂至极。
先前开声讲话的老道闻言怒发冲冠,大袖飞扬,毕生法力激荡,就待发招攻去,阵中为首的大长老一闲见机不对,迅即赶上前挥手喝止了同门的冲动,命其回归后阵。
这老鬼的万年修为可不是作假来的,即是昆仑派掌尊一元真人也不敢说有必胜把握,这里一群昆仑长老说起来还都是这老鬼的小辈。何况昆仑历代传承下来,对其了解甚深,在未明其意前,哪敢轻易造次?值此关头,树此大敌,殊为不智。
后来迎上的一闲长老不紧不慢道:“鬼尊前辈,我昆仑派一向与你鬼王府井水不犯河水,此间可是有为而来,这又是何苦?”
“哈哈哈,你这小牛鼻子还算懂点事儿。老鬼我不认佛,不认道,也不认魔,只认心,老鬼我就爱为所欲为,指天划道。”鬼尊大大咧咧的嚣狂声音又传了出来。
众多长老,你眼瞪我眼,被这老糊涂真的给气胡涂了,遇到这等蛮不讲理,且修为盖世的老鬼,任谁也要头痛。
一闲长老深深地皱着眉头,反道:“那前辈你又待如何?”
鬼尊老实不客气道:“鬼爷爷我,今儿到阳岐山逛逛,看看风火地势,说不得给我那群徒子徒孙挪个窝,也图个新鲜,在那寒天冻地的黑冥渊,老实说,也待腻了,哈哈哈。”
一众长老都是人老成精的家伙,怎会听不出弦外之音,这老鬼分明就是搅局来的,甚至与那封印内作祟的妖孽就是一伙之人。只是这老鬼不是万年少有与各道来往吗?
一闲长老赔笑一声,眯眼道:“前辈说笑了,这阳岐山地火旺盛,前辈修为高深自是不惧,只是您那百万子孙都是阴灵之体,怎受得如此劣境?”
此刻,萧云忘等人已经接近功成之时,剑光开始收敛,下方在半个时辰不到的工夫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火谷,且不住扩大。
“好家伙,这火脉就无端让你们坏了一条,不成,老鬼我不能让你们得逞。”鬼尊话音刚落,驾着倾天阴云直扑了过来。
“尔敢!”众长老齐齐厉喝。
“鬼尊接招!”
就在这时,与萧云忘配合出手的九名长老返身四方退掠开来,贯地长虹略一向上精敛,蓦然破地而出,撩天扫起,一个满天倒转回旋,裂天惊云,从云霄天幕中拉开一道长达十余里的明晃晃口子,直劈而下,白色光虹雷霆劈了入了鬼云气团之中。
倾天剑气,裂地劈天,形如风暴席卷,整个鬼气云团瞬息被这道剑气扫到了数十里开外。
掠阵的一众长老齐声惊叹,不想这后辈修为竟已达虚极致境,离通天之道仅一步之遥,在场长老大多也是自叹弗如,个个惊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萧云忘召回大展神威的紫殇剑,发拂衣荡,俊面神光绽然,恍若天神一般虚空伫立,遥望着迅速翻腾回荡的鬼尊法瘴。他深知,对待这等无法无天的上古老怪物,施加力慑,峙以德服,方可应对。
“好哇,小辈胆敢冲鬼爷爷的驾,敢情是活腻了?”鬼尊呼啸着奔云而回,嘟嘟囔囔道:“来来来,老鬼我几百年难得打一架,正好试试你昆仑小牛鼻子有多少长进。”
“诸位长老,鬼尊就交给你们了。”萧云忘神通智明,怎会上这老鬼物的当?当即偕同赶至的紫干真人一并后退。先前护法的九名长老再度迎了上前,各自祭起了得意法宝,一天彩光闪耀。
“兀那小子,你别逃,老子吃你一记,还没还回来!”鬼尊喋喋不休,就欲越空追击上去,满天乌黑卷云呼啸着扑了上来。
九道光华散作天花,虚空站定方位,各式不同的法器,宝光万丈,气冲斗牛,纵横交错,死死封锁在鬼尊鬼云之周遭,气的他嗷嗷怪叫,咒骂不止。纵然他修为绝世,左冲右撞,出于某些顾忌,一时也难以突破九名分神期,乃至虚境上下修为的昆仑长老协力出手。
萧云忘与紫干两人,与余下长老早已远扬至西方下一个法场而去。
第七章 问天
阳岐山地心封印孤岛。杨真等人一路战战兢兢地穿行在祭阵石台之中,从南面悬崖进发,直往孤岛中央方向深入。
“小心!”、“左边!”、“右上方!”
一路上六人前后互为犄角,各自祭出仙剑,剑诀在手,随时出击,应对周遭祭坛飘曳而来的妖气滋扰。
其中乐天先天火元体却有占了大便宜,他的纯阳火性真元法力,天生就是妖魔邪气的天敌。策应左右的他,一路掌劈剑扫,轰出道道纯阳雷火,火焚雷霆之声不绝,异彩眩光四射,辟易四方,好不威风,看得杨真等人煞是羡慕。
一路走来,踏在满目疮痍的祭阵石坪广场上,感受着回震持续加剧的大地,看着狼烟四起危在旦夕的祭坛数组,昆仑弟子目睹先祖心血变成如此景象,不由感慨万千,面对这样的局面,凭借他们的修为,却是心有余,力不足。
途中鬼枭嘶叫在众人耳际回荡不绝,妖识神念,如噬鬼冤魂死死纠缠左右。逾深入,妖力越活跃澎湃。众人心中虽惧,却也不得不紧守灵台,咬牙到底,势必一探这封印的究竟。
只是,他们在这妖念纵横之地,不敢放出神念窥测,生怕不小心遭了妖吻和邪法迷魂,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步步为营,小心潜行。
杨真释出的天诛剑,化作数道蜂窝一般青色电芒,与楚胜衣的星河剑协力扫除了正前方一团邪云之后,前方豁然开朗。
不知觉中,众人来到了朱雀象位的主祭坛之一处,这是一处阔大很多的祭坛,有一樽鼓身九耳铜鼎高高矗立在上,出奇的,这座祭坛十分清净,没有妖气缭绕万千的景象,也没有阴声怪啸作祟。
“这就是九锡子鼎之一,看来接近核心了。”楚胜衣站在最高一层石阶当前指点道。
“你们看,鼎身上有一只九尾狐狸。”适应能力奇强的萧月儿,在这一阵缓了过来,又回复了活力,眼下一个人大胆跑上前,站在鼎下,探头探脑的观望,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之物,说着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很漂亮的。”
“传说九鼎内,封印了妖族九部众之王和一些不世妖族强人,这里难道就是狐族之王?”萧清儿上前奇道。
杨真吸了吸鼻子,发觉有一股沁人心脾非兰非麝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逸而来,转头观望左右,再看看众人,却是彷佛一无所觉。
“你们是在说奴家么?”一阵柔柔弱弱的动听女子声音传来。
一个白衣绝色女子从鼎后莲步转了出来。入目众人,皆是呆了一呆。
这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浑身上下无不柔弱无骨,彷佛真是那水塑成的一般。其清淡之处若莲荷,妩媚之处若海棠。纵是千般风姿,万种风情,也不能形容其万一。
与妖女瑶姬相比,一个是睡莲,一个是牡丹。
此时,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杨真等人,眸若春水,在场无论男女都感觉心底一阵异样泛起,不自觉地受到她的吸引。
“这是幻术,大家当心!”楚胜衣突然开声道。
萧清儿两女闻言飞身退了回来,昆仑六名弟子掣剑在手,蓄势待发。
岂料那女子驻足依身在鼎前,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娇嗔道:“奴家叫做白纤情,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奴家会吃人吗?”
“你是狐妖族?”楚胜衣踏前一步剑指道。
“小家伙见识不浅。”白纤情对众人的剑拔弩张视若无睹,接着话头一转,道:“你们是昆仑弟子?”
见众人默然,她登时目露企盼之意,神色却有些犹豫不定,沉吟片刻,才小心道:“你们……可知道莫天歌这人?”
“莫天歌?”众人茫然不解。
“是了,他是你昆仑眼中的罪人,与妖孽勾结的叛徒,只怕那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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