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幻之旅





    那根本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事情发生了。
    在老卫和聂一百之间,的确曾经展开过一场匪夷所思的决斗,而并非聂一百对老卫施以偷袭。
    事实上,就算聂一百要偷袭老卫,若以正常的情况而论,也几乎是绝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要是一个百岁老翁突袭老卫,而又能够把老卫揍得鼻肿脸青的,那么单就这一件事,已可列为奇迹!
    然而,根据老卫的叙述,那并不是偷袭,而是双方摆明车马的一场决斗。
    到了现在,我面对着当天把老卫击败的“老人瑞”。
    眼前的聂本源先生,虽然年纪比“老人瑞”相差了一大截,但却变得更加老气横秋,态度嚣张而且并不友善。
    尤其是他经常摆出冷嘲热讽的表情,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令我相当反感。
    我不知道聂院长在中年时代,是个怎样的人。
    我只知道,当我第一次认识聂院长的时候,他已经垂垂老矣,连说话也提不起劲。
    这样的一个老人,当然连“老气横秋”的资格也不存在,更不会嚣张到什么田地去。
    但他在四十几左右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出生太迟,根本无法明白,似乎也不可能有机会明白。
    可是,倏然之间,聂一百回复了六十年前的他!
    他的气焰又回来了!
    他不再是一个濒临老死边缘的衰翁!
    这就难怪老卫会接受他的挑战了!(其后直接质问老卫,情形如所料。)聂本源并不是个易与之辈。
    他瞧不起任何人。
    在以前,他已具备这种性格,也许到了七、八十岁以后,情况才告“好转”。
    他不再理会我,迳自回到他的房间去了。
    他的突然出现,固然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也解开了某部分的疑团。
    但却有更多疑团在我心中,乱七八糟缠结在一起。
    聂本源离开餐厢之后,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我面前出现。
    以为必然是“日本人山”齐藤景夫,定睛一看,却又非也。
    竟是一位著名的重量级拳王泰利。
    泰利是美国职业拳师,曾一度登上世界拳王宝座,但其后却自动退出拳坛,理由至今仍是秘而不宣。
    他是黑人,浑身上下肌肉结实有如钢铁,堪称黑得发亮。
    我认得他,那是因为他的知名度极高,几乎仅次于当年的阿里。
    泰利连问也懒得问一下,便大模大样地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虽然认得泰利,但他并不是我的偶像。
    正待扬长而去,泰利却在这时用鼻音浓浊的嗓子对我说道:“我是一号,你是二号,明天的比赛,我们是第一组的参赛者。”
    我陡地呆往。
    过了一分钟之久,我才盯着泰利粗犷的脸孔道:“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泰利道:“正午十二点。”
    我吸一口气:“地点在哪里?”
    泰利干笑着,笑得像是一头可怖的大猩猩。
    他道:“你是应该知道的。”
    我哼了一声:“好!明天正午十二点,车尾见。”
    他笑得更愉快,伸出了巨大的手掌雯和我握手。
    经过了“日本人山”的教训,这次的握手,当然是可免则免。
    如无必要,又有谁喜欢整天戴着手套以掩人耳目。
    我不再在这里逗留,我要回总统套房去。
    回到房内,维梦正在看小说。
    她有小说,我也有。
    她看她的,我看我的。
    小说有多种功能,其中最伟大的一种,谓之“催眠”。
    清清醒醒的人,只要一页一页地追看小说,往往很容易就会进入梦乡。只是,凡事不可一概而论。
    今夜一口气看完了三十余万言的小说,连“版权位”都巨细无遗地看个一字不漏,结果仍然龙精虎猛,全无困倦之意。
    倒是维梦,她睡着了。
    她的小说,只看了一半。
    她是万众触目的超级影后方维梦。
    维梦。
    梦。
    我的梦。
    把我带人梦乡的并不是小说,而是悠扬乐韵。
    其后,把我吵醒的并不是列车上的任何声音,而是维梦在我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在男人的耳朵吹一口气,听说已成为一种“潮流”。
    她呵气如兰,给她这样子吹一口气,那种感觉是十分奇妙的。
    恰似一道暖流,自耳朵一直吹入心肺中。
    要是唤醒我的人是老卫,我一定立刻像是山猫般跃起。
    但给未婚妻这样吹一口气,却整个人为之酥软下来,此谓之——贱骨头!
    我懒洋洋地不起身,但她却没有再吹一口气,只是打开了房门,然后又再关上了房门。
    可恶!我的末婚妻独自溜了出去,再也不瞧她的未来丈夫一眼。
    只好认命,梳洗完毕,呆愣愣地跟了出去。
    早餐后,又在车尾看风景。
    风景颇有改变,我们已远离新加坡,朝着北方进发。
    维梦在观景车厢独自站着,我上前问:“怎么不见小高夫妇?”
    维梦答:“若不是跳出车外自杀,便是蒙头大睡,不愿起床。”
    我叹一口气:“没想到你在晨早时候,说话也是这么凉保”她道:“人生中每一句对白,本都是戏。”
    我大不以为然:“人生是人生,戏是戏,硬要把人生与戏混为一谈,那是逃避现实的哲学。”
    她睨视着我的脸,道:“你这样说,全然是为驳斥而驳斥,根本不是你心中所想!”
    我厉害,她更厉害。
    我恼羞成怒,突然搂抱着她,在愤怒中吻她,并且准备接受她两记耳光。
    但她却给我吻了。
    她冷冰冰地望着我,仿佛她是从天上掉下的圣女,而我却是泥沼里爬出来的禽兽。
    如此一吻,自是索然无味。
    只好浅吻即止,以免给别的游客误会“狼来了”!
    我放开了她,闷哼一声。
    她突然摊开了右掌,在我面前晃了又晃,然后说道:“一切如常,昨天的奇异功能,不再复见。”
    我也摊开了自己的右掌,看了又看,也是一切如常。
    我冷冷道:“要它发亮,有何难哉?只要去找齐藤景夫,和他握一握手,即可历史重演……”话犹未了,一只巨大的手掌已在我眼前出现。
    好巨大的手掌!
    除了那座“日本人山”,谁会有这么大的一只手?
    第六章疯狂比赛
    握手!
    可以是一件最普通的事。
    但也可以是复杂得不可思议的怪事,就算用大型电脑再加上天才横溢的人脑,也没法子可以详细分析出来。
    就像是眼前的齐藤景夫,我只不过曾经跟他握握手,其后却引发出一连串令我绝对无法想像的怪事。
    不到一天,他又来了。
    而且,他再度伸出了的他的巨掌!
    他要和我握手!
    当然,我是可以拒绝的,而且似乎也不应该和他再来这一套。
    可是,实际的情况却是——再握手。
    齐藤景夫对于我这种毫不迟疑便和他再度握手的勇气,似乎甚为惊诧。
    当他最初出现在车尾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一直都浮现出嘲讽和藐视之意。
    他心中必然认为,我是一定不敢再跟他握手的了。
    就算最后愿意把手伸出来,也一定是相当勉为其难的事情。
    但他错了。
    我连眼睛也没眨动一下,便把右手伸了出去,并且和他热烈地握手。
    看来“状甚老友”。
    但在骨子里,这也是另一场神秘的斗争,最少,他很有可能全力发动,企图把我的手掌捏碎。
    然而,这一次的握手,他并没有使出惊人的力量。
    他只是热烈地跟我握手。
    他脸上嘲讽和藐视的神情,也随着彼此的握手而迅速消散。
    他用日语对我说了一句:“早晨。”
    我用日语回应:“除了握手,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齐藤景夫呵呵一笑,道:“比赛提早进行,所以提早和你握手。”
    这时候,我们的手己分开,我隐隐发现自己的右掌心开始在发亮。
    齐藤景夫的巨掌却狡猾地握成拳状,不让我看见他掌心有什么样的异状。
    我不禁脸色一沉:“我连比赛的法则和对手是谁也不晓得,那算是什么样的规矩?”
    齐藤景夫皮笑肉不笑:“别装糊涂了,你的对手是泰利,你是知道的。”
    我哼一声:“那也只不过是登车之后的事情,而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齐藤景夫道:“泰利的情况,也和你一样,但他却欣然参战。”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泰利己出现在他背后。
    以体积而言,泰利当然比不上齐藤景夫,却也远在我这个东方人之上。
    他是重量级职业拳师,而且是拳王。
    他一出现,便已赤膊上阵,完全是一副职业拳师即将跳上擂台的装束,但一双拳套却还没戴上。
    他瞳孔精光暴射,他绝对在巅峰状态之中。
    我冷冷一笑,“好极了,我们若是比赛打羽毛球,我可以每周让他八分!”
    齐藤景夫仍然皮笑肉不笑,道:“比赛还没有开始,谁晓得是打拳还是打羽毛球?”
    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使用的却是美式英语。
    泰利一听之下,初时仍面露猩猩的笑意,但随即脸色一寒,叫道:“当然是打拳!”
    他一面说,一面把两只拳套互相交击,发出了沉实的“噗噗”声响。
    握手!
    泰利己伸出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果然也是透明的、发亮的!
    由于我已有过这种“握手”的经验,泰利这么一只“怪掌”,我是毫不害怕的。
    列车如常在路轨上行驶。
    我和泰利都在整列快车最尾的部分……这时候,齐藤景夫望着我、维梦望着我、泰利也望着我。
    每个人都望着我,看看我是否有勇气接受这一次的挑战。
    但这时候,我心里却想念着另一些人。
    那是远在香港的老卫、在这列快车里的聂本源和小高的岳丈大人司徒九。
    当我一想及司徒九的时候,我暗暗叹了口气。
    我认为,他是我愿意接受泰利挑战的最大因素。
    司徒九是我的前辈,而且为人颇具大侠之风,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
    既然此事牵涉及他老人家,我又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泰利是重量级拳王,他的手掌也许比齐藤景夫的还更可怖,但到了这个时候,我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我们两手紧紧握在一起之后,我和泰利的视线同时望向车尾后面的路轨。
    果然,预料中会出现的景像,很快又再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在车尾的路轨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软管,而在这软管出现之前,同样有无数色彩缤纷的光团不断在周遭闪现着。
    那是一个充满幻影的世界,看业像是一场梦,但比任何一场梦都更令人为之目眩。
    软管一直贴近车尾。
    但这一次,软管内没有人。
    我看不见司徒九,也没看见其他人。
    只看见了一座擂台。
    拳击比赛的擂台!
    对一位拳师来说,擂台不啻是他们的家!
    跳上擂台,就等于回家一样。
    有自信、有实力的拳师,决不会惧怕擂台!
    就算心底里对擂台恐惧,也必须征服这种恐惧的感觉,否则,擂台便不是拳师的家,而是拳师的坟墓。
    泰利是勇猛、经验丰富的拳师,他简直可以把擂台当作是温暖的被窝。
    但我又怎样?
    嘿嘿,真是妙极了,在不久之前,我也曾经在另一个擂台上大展拳脚(详情请阅《恐龙人》,想不到这种事竟然有如西洋人看走马灯,陆续有来!
    而且,这一次的对手,更是一位拳击之王。
    要是可以选择的话,这一场比赛我百分百愿意弃权!
    但这时候,我却只能硬着头皮,见一步走一步。
    我握着泰利的手。
    泰利当然也同样紧紧握着我的手,他唯恐我会临阵退缩。
    我不是不想退缩,但在种种怪异莫名的因素驱使下,我被逼参赛了。
    也许,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没有把握的一仗!(情况比上一次打擂台更糟。)泰利那双铜铃般、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瞪着我,突然吼了一声:“上擂台吧!”
    一眨眼间,我们已双双置身在擂台之上。
    但我们是怎样到达那巨大的软管擂台之上?
    是一起跨过车尾,一起跳入软管之中吗?
    过程并不是这样。
    但不是这样,又是怎样的?
    很对不起,并非洛云存心偷工减料,减省文字不向各位作出详细而忠实的报道。而是过程实在十分怪异……其过程怪异之处,就是根本没有任何过程可言!
    真实的情形,应该作如下描写当泰利吼叫一声“上擂台吧!”,然后,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