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风豪





  栖云禅师略一沉吟,喟然叹息一声,道:“不到万不得已,岂能投奔大凉?一则恐贻笑武林,再则根本已失,必被邱道岭看轻。谷内老衲安排异常隐秘,一时之间料难窥破。你随老衲来。”
  金顶上人疾随栖云禅师如飞掠去。
  此时,谷中突然走出前见秃顶老者,苏雨山及一元居上何刚三人。
  这秃顶老者乃盘龙峡隐居多年追魂判莫云。
  莫云目送栖云禅师、金顶上人身形消失于回环涧壑中,冷森森一笑道:“贤侄为何不趁时歼除这两个秃驴?倘若放他投奔大凉,邱道岭不啻猛虎添翼。”
  苏雨山道:“邱道岭新败,遁回大凉,必重新布置,难入难出。况且阿修罗魔阵已布全,擅入者必死。小侄何忍将武林精英葬身大凉,如非万全,不可妄动。”
  莫云面露疑容道:“这与两个秃驴有何关系?”
  苏雨山道:“邱道岭与金顶秃驴结有前盟,祸福共倚。
  金顶秃驴投弃他处,必有人接引,我等正可藉此探知其出入通道。”
  莫云问道:“莫非你要亲身涉险,尾随而入么?”
  说着,大摇其头道:“必难瞒过大凉爪牙。”
  苏雨山微笑道:“小怪岂能愚昧如此。”袖中钻出一只茸毛碧绿小猿,跃在他肩上,道:“小侄借重于它。”
  一元居土何刚朗笑道:“猿性通灵,清音神尼不知在何处获得此猿?”
  莫云望了望小猿,竟似不信道:“它虽可随两秃驴潜入大凉,探知路径,但我等再随它而入,与贤侄相随两秃驴又有何异?岂非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何刚握须笑道:“莫老师小看此猿了,他谙晓人言文字,虽不曾说,却能写出。”
  莫云愕然道:“真有此事?”
  忽然,谷中飘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优美清澈。
  苏雨山道:“两秃驴已进入神楠谷了。”遂身形一晃,掠入谷中。莫云、何刚亦随之而入。
  且说栖云禅师、金顶上人另取密径奔向神楠谷,一路畅然无阻,只见一座百丈峭壁,阻在身前,壁上藤萝密生,找不出一处通道。只见栖云禅师出臂挥掌,劲风如刃,拂出一片十丈方圆荆棘,赫然露出一条通道。
  此径原是天生裂缝,宽仅可容一人行走,裂缝暗黑伸手不见五指,但见栖云祥师一闪而入。
  金顶上人暗道:“师叔心机真是难测,有此密径,连我也瞒住了。”
  中途栖云禅师发出喟然叹息,道:“一派掌门本宜坦荡胸襟,公正无私,怎奈你既结怨追魂判莫云在前,又偏听葛昌秀于后,造成今日众叛亲离的局面。再说老衲也有罪,唉,倘今日能转危为安,全仗本门上代祖师之灵在天默佑了。”
  金顶上人灵智未泯,闻言栗然汗下,强笑道:“弟子被逼出此,非心本愿,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但求我佛恕弟子之罪。”
  栖云禅师长叹一声道:“空负盖世武学,怎奈敌暗我明。”
  说着已走出崖隙,进入谷中,只见怪石嶙峋,三五林立,石回路转,九曲迷幻。
  栖云禅师望了一眼,喜道:“阵势未动,我等犹有所为。”
  栖云禅师话犹未了,忽闻石后起了一声冷笑。
  栖云禅师不禁一怔,急循声扑去,掌力才发出,又急忙撤回,只见三才阁主面色苍白,背倚一块黑石坐着。
  栖云禅师目光四扫,井无一人,问道:“你怎样了?”
  三才阁主道:“弟子遭苏雨山破三阴血脉。”
  栖云禅师此时面露狰狞,切齿怒吼道:“苏雨山,老衲与你势不两立。”
  金顶上人见三才阁主惨状,不禁心骇神摇,泛出兔死狐悲之色。
  三才阁主面露苦容道:“你老人家与掌门人速离峨嵋吧!神楠谷阵式已被苏雨山倒转,安排陷阱,引您入伏。”
  栖云禅师心念一动,问道:“尚有其他弟子呢?”
  三才阁主道:“想是与弟子同遭厄运了。”
  栖云掸师沉声道:“老衲偏不离开,与苏雨山放手一拼,谅他未必是胜得了老衲。”
  金顶上人欲言又止。
  栖云禅师大喝道:“苏檀樾,鬼祟行径,何不现身以武功印证。”
  只听一声朗笑道:“禅师西转七步,南行九步,即可见着在下。”
  栖云禅师暗哼了一声,如言走去。
  待他身形消失后,谷内突然闪出两个黑衣蒙面人,各执一柄青芒电闪长剑,向金顶上人夹攻而至。
  剑势如龙蛇夭矫,洒出漫天寒星。
  金顶上人又惊又怒,双掌分拂,绵绵掌影擒向两人臂腕。但两黑衣蒙面人身形滑溜无比,剑招又紊乱无章,使金顶上人无法捉摸。
  金顶上人一派掌门焉有不识货之理,仔细观察之下,只觉比本门“天遁八剑”、“七巧诛魂”独门剑法尤具威力,不禁大感惊骇。
  两黑衣蒙面人剑法愈来愈疾,寒气惊天,金花奔涌,锐啸盈耳。
  金顶上人大喝道:“你们是何来历,快快说出。”
  两人闻声不响,挥剑快攻,配合得天衣无缝。
  金顶上人怒极嘿嘿冷笑道:“两位不答,恕老衲要开杀戒了。”
  声未落,倏地身形一挫,两足一弹,飞鹰抓兔向一黑衣蒙面人扑去,左掌疾往对方胸前按去。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距离又近,掌力若一发按实,那蒙面人必心脉震断,七窍喷血而亡。岂知,那一蒙面人长剑一招:“毒龙寻洞”,刺向金顶上人胸后“命门”大穴。
  金顶上人只觉后胸寒风袭体,双手急撤,身化“西风扫柳”挪闪五尺,旋身出掌,掌式展了开来,只见掌影如山,绵绵不绝。
  两蒙面人虽艺逊一筹,但占了两柄长剑优势,而且金顶上人分心肩上伤势运功封住,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且说栖云禅师如言走去,果见苏雨山负手含笑立在两块巨石中。
  苏雨山微笑道:“禅师,昔年在千佛顶上在下与禅师印证武学难分高下,别后谅禅师功力突飞猛进。”
  栖云禅师不由一愕。
  苏雨山道:“俞云与在下是一人,禅师迄今尚蒙在鼓中么?”
  栖云禅师闻言狠声道:“早知是你,昔年老衲也不慈悲了。”
  苏雨山大笑道:“禅师从不知慈悲为何物,积债如山,出手绝情,禅师今日何来慈悲之说?”
  栖云禅师闻言面色一红,沉喝道:“苏檀樾,,老衲要得罪了。”身走轻灵,迅快地攻出了三掌。
  要知栖云禅师是峨嵋近两百年杰出人才,一身所学渊繁博绝,这三式攻出,无一不是奇奥难测武学。
  苏雨山当年与栖云禅师拼搏,早知栖云禅师并非等闲,遂身形一动,“玄天七星步”使开,施展出震烁武林,历代奇学“轩辕十八解”中制龙手法,幻出漫天指影纷向栖云禅师抓了过去。
  两人都是武林奇才,出手绝快,身法诡疾,简直不见彼此身形,只闻一片锐啸破空。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显然栖云禅师技逊一筹,只感气力不济,背上伤痛如灼,不禁心头渐生浮燥。
  须知练武人,最重持静镇定功夫,心燥不宁,则真气不匀。
  这一来,栖云禅师隐露败象。突然,苏雨山发出一声朗笑,一招“刮甲分鳞”,五指搭向栖云曲地穴上。
  牺云禅师只觉指风若割,大惊之下,撤臂闪身,用掌反劈过去。
  岂知苏雨山倏地斜身扣腕,“刮甲分鳞”招式一变,径自扣向对方腕脉要穴。
  栖云禅师欲待反击,突然反身遁去……
  两黑衣蒙面人,联臂迫攻金顶上人,虽仗着手中持有长剑,但金顶上人一派掌门之尊,武功精奇,二人依然迫成劣势,岌岌可危。
  金顶上人痛失掌门今符,一再被人戏弄,一腔怒火尽泄在两蒙面人身卜,逼得两蒙面人无缓手之机,更无法抽身图逃。
  就在此时,金顶上人突见栖云禅师掠回,神色沉凝。
  知有所遇,不禁手法缓了一缓。两黑衣蒙面人,掠身腾空,疾向左林之后坠下隐去。
  栖云禅师身未落地,即沉声道:“走!”
  金顶上人暗叹一声,急急随着栖云禅师身后穿入岩隙中,道:“师叔,你老人家遇见何人了?”
  栖云禅师道:“苏雨山。”
  金顶上人心神一震,道:“师叔,苏雨山武功竟有如此之高超么?”
  栖云禅师冷笑道:“他怎是老衲对手,无奈众寡之殊,他等用出车轮战术,迫你我力竭束手。”
  继而长叹一声,胸中似有无限感慨,接道:“今日情势恰好与老衲原定之计相反,可见人谋不如大算,千百年来武林纷争,都逃不出“邪不胜正”的定论,老衲原以为邱道岭既成武林众矢之的,大凉必逃不出一场血腥劫杀,更料定邱道岭战败投奔峨嵋,岂知……”
  说完又出声长叹。
  金顶上人心中异常难受,无语以对。暗想此次印涨笕耍蘸蟛恢绾谓峋帧?br />   良久,金顶上人又道:“邱道岭为人歹毒阴险,狡诈善变,投奔大凉,反被人制,且贻人笑柄。”
  栖云禅师却道:“你我此去大凉,绝口不提本门之事,只言专程造访,慰问毒龙谷新败,动以危词,他必视你我为心腹,则大事成矣。他如以诡取,我则以诈取,有何不可?”
  金顶上人目露忧虑之色道:“师叔虽言之有理。无奈纸包不住火,本门之事,他自然耳有所闻,到了那时,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栖云掸师摇头道:“目下大凉己被包围,难出难入,短短数日内他必难得详情。”
  金顶上人不再言语,二人转眼出了岩隙,取壁壑险径如飞而去。
  大凉与峨嵋,只隔一条大渡河,两僧取道大渡河上游最狭处,两岸仅十余丈。水势险湍奔流,激起浪花胜雪。
  栖云禅师身上一提,一式“风中落叶”,飘向对岸,先后往大凉奔去。
  二人正行之间,忽听两声:“无量寿佛。”只见林丛中闪出一双黑影,阻住去路。
  月落西沉,大地苍茫。抬眼望去,只见是两名鹤发清癯老道,肩头长剑丝穗飘摇。
  金顶上人不知这两老道究竟是何方人物?如是苏雨山所遣,则系强敌拦截,自可施展辣手击毙;倘为邱道岭伏桩则又当别论。略微思忖,合掌稽首道:“两位道长,贫僧峨嵋掌门金顶,烦请通禀山主一声,说贫道与师叔栖云求见山主。”
  两老道默然不答,倏地伸手挽向肩头,只听两声清澈龙吟过处,夜空中青霞匹练连连闪烁。
  金顶上人见状一惊,暗道:”糟透!又遇见苏雨山鼠党。”
  只听一老道出声道:“大凉目前强敌环伺,贫道职责攸关,不容不慎重以待。大师既是峨嵋掌门,烦求信物一观。”
  金顶上人自知所言虽极有道理,无奈掌门令符已失,不禁脸色尴尬。
  栖云禅师和颜悦色道:“老衲又非强行求见,只烦二位道长通禀一声,见与不见全在邱山主尊意。”
  老道淡淡一笑道:“既是两位吝于取视信物,贫道无妨代为通禀。但眼下强敌环伺,两位如遇暗算,莫怪贫道言之不预。敝山主在此周遭设伏多处,两位慎勿走动为是。”
  说时,两道人一闪无踪。
  委身求人,金顶上人,栖云心情宛如刀扎。
  夜风强劲,桃林荡谷,与大渡河水如雷激湍,交织一片。
  栖云禅师仰面长叹一声,只觉抑郁难舒,突然,林中起了一声夜枭怪鸣,刺耳恐怖,令人毛发皆立。两僧虽是武林高手,也由不得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金顶上人忽觉僧袍下幅被一强力拉了一下,身形不由往前冲出两步,自知有人暗袭,喝道:“鼠辈胆敢暗算!”说着,一掌疾劈而去,扫出一片强猛潜劲。
  立时,林木撞折,枝叶飞空,风生四外,尘土涌天。
  但,哪有什么人?
  栖云禅师见状,护掌于胸,目光扫向四外,亦未见何异样,问道:“你为何如此浮燥狂妄……”语声未了,猛感后衣也为人大力扯了一下,身不由己地往后退出数步。他反身变掌疾出,轰地一声巨响,尘草翻腾弥漫,仍不见暗算之人。
  夜风中又传来一声枭鸣长笑,喋喋刺耳,似嘲讽他俩有眼无珠。
  二僧不禁气得口呆。
  蓦地——
  迎面风声破空锐啸,强劲异常。
  两僧知有暗算,抬目望去,只见一团拳大黑影疾射而来,双双出掌闪身疾抓。两僧立指看看触及来物,忽感肩头伤处,肩骨奇痛。他们只得双双斜身扑出三丈开外。
  身一落地,双掌疾舞,漫天掌影,护住自身。但敌踪却无,空自耗力。
  栖云禅师与金顶上人,连遭戏弄,自觉生不如死,遂起穷途末路之感。
  此时,忽听一个语声飘来道:“两位还在么?敝山主有请。”只见前面一老道飘然而出,后随一名黑衣大汉。
  老道指着这大汉道:“敝山主有事在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