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风豪





  岳洋含笑道谢,跨上铁板,只觉身躯一震,上面发出铰链盘索之声,铁板缓缓升起,托着岳洋上升。
  铁板一定,竟未发现操纵铁板的所在,管铰链的人更不消说了。
  岳洋右手待折扇,左手亮开火折,火焰燃起,往前走公见洞壁平整如镜,象是经过人工琢磨,而且曲折,有走不完的感觉。
  他暗自诧异走了这么久,竟未遇上一个匪党,虽然站在敌对方面,对诸衡这种大意疏忽深不以为然,他究竟是年少识浅,难免凭直觉判断事或人。
  突然惊呼,只见身前三尺远横尸七具,胸骨断裂,断肢残腿,也有钢镖深嵌在肤骨上,血污狼藉,死状之惨,令人目不忍睹。
  岳洋望了两眼,不愿多事耽搁,径自走去,可是每隔十余丈必有一具尸体,他不禁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有一股强风撞来,将手中火折煽灭,岳洋不禁斜了一步,手中的折扇一个“西风残月”,疾划而去。
  暗中冷哼了一声,那人似被逼得退了一步,岳洋听风辨位,已迅疾般三招攻了出去,扇风山涌,招招不留余地。
  洞中狭窄黑暗,那人被迫得连连倒退,一转身奔了出去。岳洋不让他有偷袭之机,也追逼不舍,手中折扇频频发招。
  洞里曲折,岳洋有好几次几乎向壁上撞去,如不是折扇之力,脑门非撞出疙瘩不可。
  前面之人似乎地形极熟,比岳洋快了一箭之遥,出洞而去,快如猿猴,攀住那株横生的奇松,藏在一丛繁密的松针之中。
  岳洋拨开掩蔽在洞口的藤萝,探出头逼视那株横松,见无动静,暗道:“莫非那人不是把守洞径的匪党么?为何逃逸无踪?”
  心中一定,两臂一振,身子斜冲而上,猿臂一捞横枝,借势飘上枝干。身还未落稳,头顶忽生起一声阴森森冷笑,令人毛骨惊然,接着,暗器连连继而飞来。
  岳洋大惊,单脚一点,“风摆荷花”之势,倾斜在树干上,折扇叮、叮、叮,三支暗器被扇面击落。
  他一扇挥出,毫不犹豫,身子向那人隐匿之处抓去。
  只听那人冷笑道:“你在找死!”
  岳洋忽觉头顶强风压下,如泰山压顶,不由吓得魂不附体。若被这劲风击中,势必坠下万丈深渊,落个尸骨无存。忙凌空一歪,两脚互端,斜冲两文,单臂一伸,抓住一株粗如儿臂的枝桠。他知道暗中那人此刻如出掌劈断那段树枝,自己必无幸免
  果然,他才一捉住松枝,因已凌空换了两次身法,真气转竭必须换气才能翻登松枝,那暗中人竟然拿捏得如此奇准,趁着岳洋换气一提之际,又是一掌劈来,劲力如潮。
  这时,岳洋已是危如千钧一发,眼看就要断枝丧生。
  哪知救星从天而降,空中突传来一声鹰鸣,那人喝了一声:“好孽畜!”岳洋趁机翻身,疾跃三尺外的一枝碗口粗的树干上,抬目望去,只见一只巨鹰,盘旋飞腾,忽左忽右,猛攻那人。巨鹰来势凶猛灵活,那人连连以单掌还击,但无可奈何。
  岳洋心知这只巨鹰必是曹玄那只爱禽,不言而喻,曹玄已到了罗浮山。
  岳详见人鹰拼搏情形,猛然省悟巨鹰一味游斗,定是缠住那人让自己登上崖顶,暗责自己怎的这么蠢,忙攀上坚韧的藤萝,一尺一尺,缓缓登上崖顶。
  “岳贤侄,速与老朽隐在一处。”忽听路旁草丛中一声低喝。
  岳洋听出那声音是曹玄的,忙循声跃进草丛中,刚停下,见曹玄探向草丛之外,脸色异常严肃,他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草丛外响起一阵零乱的衣袂飘风之声,由远及近,出现了五个穿黑衫的江湖人物,一列站在崖边。其中一个高唤了声:“贤弟。”夜空人静,清亮响澈。那巨鹰忽冲霄而起,杳入夜空中不见了。
  片刻,只见一一人升上了崖顶,在星光映照下,那人身瘦如柴,眼睛似发出蓝光,那出声的人,低声埋怨道:“贤弟,为何如此胡来,不等弘一大师密讯,怎可轻率涉险。”
  身瘦如柴之人冷笑道:“诸衡又非三头六臂人物,俺雷巴偏要估量估量他到底多大的道行?”
  另一人笑道:“你还怕没有显露身手的机会么?我们暂回花千古寺再作计议吧!”
  六条身影,疾掠而去。
  曹玄忽地站起,冷笑道:“雷巴吃了灰鹰的暗亏,竟绝口不提,老朽非叫他死在鹰爪之下不可。”
  岳洋站起来,嘴唇一动,曹玄挥手制止道:“贤任与弘一搏斗情形,老朽已在一旁窥知,弘一悟缘商议之话亦已知道,所以老朽在此守候,贤侄见到诸衡没有?”
  岳洋将人洞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曹玄听后沉吟良久,道:“灵大侠多人已在罗浮潜伏,待时而动,贤任用计委实高明,我等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贤任可依诸衡之言行事,不过先须除去雷巴,以免被他认出,老朽与灰鹰助你一臂之力。”一声“走”字出口,两人疾快走去。
  花千古寺,雷巴和一个人在佛殿台阶上谈话,听到空中一声鹰叫,雷巴一怔,抬头望去,只觉劲风扑面,鼻梁骨上为鹰嘴啄了一口,痛得彻骨,鲜血并流。
  灰鹰一啄之后又迅疾冲霄而起,往山门外方向飞去,雷巴激怒神昏,哼得一声,身子一展,往外追去。
  同党见状,这种怪事,毕生难得一见,不由自主地随着雷巴身后走去。
  雷巴何曾吃过一只扁毛畜生的大亏,急怒攻心,追扑灰鹰。
  离花千古寺几十丈外,灰鹰突然停在山路旁的一块黑石上,呱呱叫了两声。
  雷巴在两丈外,呼的一声,掌势劈山,呼啸如雷,灰鹰呱的一声冲霄而卜,那块黑石被掌力击中,摇摆不止。
  过了一会儿,灰鹰又落在黑石上,呱呱叫,似讥嘲又似得意。
  雷巴气得双眼喷火,一阵激动,蓄起平生之力,缓缓抬掌而起。这时,同党已赶到、忙道:“雷兄且慢动,这鹰定是这班自命不凡的老不死人物所豢养,看这畜生神情似有意相诱雷兄,雷兄且勿造次。不要中了他人诡计,待小弟引他们前来再……”语犹未了,忽感胸后有一股沉重的力量击来,登时哼了一声,眼前一黑,心脉振断,仆倒在地。
  雷巴大惊,忙旋掌击出,身子随着转了过来,见一矮小老头站在丈外远,冷笑道:“这鹰儿是我老人家宝贝,与你何仇,非置其于死地不可,你说说理由看,若答不出来,你那兄弟就是你的榜样。”
  雷巴不知那是扰乱他心神之计,眼见同党惨死,更是火上加油,张口欲喝,突感胸后之处重穴一凉,被人点上,气血翻逆,仰面倒在山路上。
  那只灰鹰突又展翅腾起,落在雷巴睑上,两只利爪向雷巴额颊间抓去,皮破肉现,血流满面,惨不忍睹,又飞在另一匪徒脸上,照样攻击。
  那点倒雷巴的人正是岳洋,曹玄向岳洋低语了几句,岳洋略一点头,流星也似往花千古寺奔去。
  第 四 章 积水成潭 空遗余怅
  禅房中方丈和悟缘正在闲谈,忽听室外起了一阵踉跄脚步声,气喘吁吁,接着又是重物叭哒坠地之声,又一声颤抖的哀叫“大师……”之后,呻吟不已。
  方丈与悟缘,急忙走出室外,只见一人摔在门前的走廊上。
  悟缘跃前一步扶起那人,定睛一瞧,惊诧道:“这不是木施主么?他为何尚未离开罗浮之地呢?”
  方丈眉头皱了一皱,道:“悟缘,你把木施主扶进云房,他受惊过度,待他镇静过来再问不迟。”
  悟缘将岳洋扶入坐下,只见岳洋面色青白,唇紫目滞,心悸急跳,满头汗水,便喂他一杯热茶。
  这是岳洋和曹玄设下的计策,曹玄为防岳洋露出马脚,特命他服下一颗“强力痧症”丸。这种药丸本是走方郎中一种灵验如神的草药奇方,对中暑者,一经眼下,无不药到病除。
  曹玄在泰山虎口中救出那走方郎中,那郎中感激之余,赠曹玄此一奇方,曹玄照方配制药丸以作济世之用,不想今日竟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本来,此丸药力奇猛,非染有重痧不可服用,若误服后,唇紫肤青,冷汗如注,心悸耳鸣,身躯僵直,但却不至于死。曹玄怕岳洋装不象极度受惊之状,灵机一动,命岳洋服下此药。
  岳洋还未走进山门,已感两腿虚软,心脏急剧跳动,额角豆大冷仟如珠冒出,脚步不禁愈来愈踉跄。
  这情形不但逼真,而且自然,不然怎可瞒得过方丈与格缘两双如电神口呢?
  岳洋喝下热茶后,药性渐解,面色转平,望了方丈与悟缘一眼,一手抚胸道:“吓煞人了呵!”
  方丈微笑道:“木施主想必是受了山中蛇鸟虚惊所致?”
  岳洋一颗头摇得拨浪鼓似地,道:“不是……不是……”
  两僧不禁一怔,相互望了一眼,只听岳洋接下去说:“在下因赏罗浮胜景,不觉随兴走去,致将来时的方向迷失,费尽心机才找出下山正途,却是夜幕四合,心中大急,又不得不赶回增城,路经宝刹亦未进入告辞,即快步下山。因心急如焚,昏迷失眼,足下绊住一物,以致摔倒,方始发现两具满面血污的尸体,及一只冲天飞起的怪物,在下吓得胆魂飞落,故而奔投宝刹,有所惊扰之处,望乞原谅。”
  方丈与悟缘面面相觑,方丈面色一整道:“悟缘,人命关天,罗浮胜地竟出此谋财害命之事,快去察视,必要时通知里正报官!”
  这本是瞒天过海之举,岳洋心里明白,故作不知,悟缘急急而去。
  方丈含笑道:“木施主权且在老袖床上将息,以待精神恢复。”
  岳洋只好拖着疲惫身躯走向禅床睡下,方丈安慰了几句,告辞走了。
  且说悟缘走出云房。穿过一片满植山茶树的林地,往一所精舍走去。
  窗帘半卷,隐隐露出灯光人影,悟缘飞快掠入,片刻后,精舍内一连窜出十条身影,翻过寺墙,向山径小道驰去。
  他们来到岳洋所说的出事地点,果然见有两具尸体。
  这七八人一走近尸体,忽地从尸身上冲天飞起一只巨鹰。
  其中一人眼明手快,大喝道:“好一个扁毛畜生!”三缕银丝脱手而出,忽感劲风扑面,所发出的三缕银丝悉数被撞回。
  那人身子一挫,三缕银丝全部插入头发中,他如不是机警异常,一对眸子便会失明,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抬头望去,巨鹰已消失在暗夜之中。
  另一人亮开松油火折,熊熊火焰升起时,众人只见两尸眼球已被挖去,脸颊被灰鹰抓烂,衣衫也成丝丝片片,狰狞恐怖。
  众人虽是江湖能手,见多识广,细心翻视,除了鹰爪外,并未发现与人殴斗负伤的模样。
  这真是一宗令人费解之事,而且踪迹不明,如非亲眼目睹,必然使人难以置信。
  眼前的事,几乎不可思议,因为死者都有一身精湛的武功,竟然被一只扁毛畜生置于非命,传扬江湖岂不成为一件天大的笑柄。但他们不敢肯定那只巨鹰是由一位武林奇人所养,还是大自然的恩赐之怪物?
  他们如堕五里云雾中;茫然不知所措。
  有一人沉声道:“此时此地不宜讨论武林中有什么人养鹰,速将他们掩埋,回寺后再行计议!”一干人等将两具尸体埋于人迹不到之处,奔回花手古寺。他们一到精舍之内,见一黑衣大汉端坐室内,吃了一惊。
  那黑衣大汉忙站起,手持一串檀香佛珠,道:“在下奉弘一大师之命而来,相请诸位分成三拨,今晚四更时分将夏侯及其子女劫杀,以除后患,事完后请撤至省城越秀山巅镇酒楼。夏侯三人,悟缘大师知其被囚之处,一问就知,弘一大师还说恐诸位对在下有所疑虑,特交在下一串佛珠作为信物。”说明把佛珠拱了供,又道:“在下还要复命,珍重再见。”两肩一晃,跃出室外走了。
  四更不到,精舍内九个人鱼贯而出,翻出寺墙,转瞬不见。悟缘最后一个飘飘走出,垂目低首,默默思忖着两人致死的原因,只觉有很多不可理解之处,象一团乱麻般纠缠不清,心内突泛起一种不祥之兆,两人之死断非无因,只怕花手古寺也将被波及。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花手古寺并非清静佛地,与黑道人物暗中勾结,狼狈为奸,难免被正派人物侦知,心中越想越惊……
  蓦地,迎面传来一声阴沉的冷笑。悟缘抬头望去,见一身量极高的老者挡在身前,眼光象两道冷鬼慑人心魄,忙道:“你是何人?”右掌呼的一声劈出。
  那老者冷笑一声,单掌迎出,两股力量一碰,悟缘被震得晃了晃,跟跄退出一步,并觉胸膈胀痛,气血翻逆,显然受伤不轻,忙斜身,欲纵身跃去。突然,后头皮被一双利爪抓住,一阵火灼奇痛,禁不住大叫。
  老者冷冷说道:“你大声鬼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