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风豪





  平儿暗道:那日客栈相晤岳洋,他说兰姐无疑与峨嵋及大凉有关,听他此语,莫非囚在大凉?遂冷笑道:“既然如此,暂且撇开,但在下尚须查个水落石出。”
  何乐迁道:“甚好,你我同往朝霞宫去吧!”身形一迈,踏向下峰石级。
  平儿仰面发出一声长啸,谷鸣山应,久久不绝。啸声中,已随何乐迁掠下峰顶而去。
  金顶上人见两人离去,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弘明样师且露疑光道:“掌门人,要擒此少年,以掌门人之力易如反掌,却为何纵之离去?”
  金顶上人摇首微笑道:“此非其时,暂且忍耐,如不忍一朝之忿,轻动无名,本派将永无宁日了。眼下最要紧之事,就是邱道岭将双剑据为己有,心机难测,俟本座面见栖云师叔后,商定对策再作道理。”又道:“师弟,你可留守金顶,本座即去万佛顶上。”两袖一展,潜龙升天而起,几个起落,身形便落入后山云雾迷朦之中。
  且说平儿紧随何乐迁疾掠下得金顶,何乐迁突回头低声道:“平哥,小弟岳洋。”
  平儿蓦地一惊,道:“原来是你。”
  何乐迁点首道:“平哥,你无须急急找回双剑,小弟已查知下落,朝霞宫事完后,小弟即去大凉面晤邱道岭,托身其内,故作忠诚,暗中探出兰组及丐帮众人被囚场所,平哥可如此这般……”他压低嗓音,边行边语。
  金顶海拔万仞,待两人说完,已近峰下,只见峰下双方俱已停手住斗,庐山这方面已闻平儿啸音,均撒手不攻,形成屏阵相峙之势,双方都有负伤者,彼此正怒目相视。
  何乐迁目光一扫峨嵋诸人,微笑道:“老朽奉了掌门之命,同这位庐山少山主前往朝霞宫内救治昨晚受毒伤之人,今番此举皆是一场误会。”
  说完即迈步而出,平儿手势一招,庐山手下鱼贯相随。
  朝霞宫位在九老洞九十九湾洪椿坪侧,距金顶约七十里,“洪椿晓雨”亦为峨嵋十景之一。
  何乐迁一路疾奔而行,不声不语,只览赏沿途怪石嶙峋,飞瀑长挂,松柏遮目,古木夹道奇景。
  平儿低声向尚乐说,何乐迁就是岳洋化身。
  尚乐早有丐帮弟子通风于他,不待平儿说明已知何乐迁与岳洋本是一人。
  到达朝霞宫已是正午时分,宫外古柏苍松,丛中人影纷问,刀光剑影隐约可见,峨嵋早有戒备。
  一株苍松之后突闪出一个红光满面,手执禅杖胖大灰袍僧人。
  这憎人是接引殿上随侍第二代弟子,方才见何乐迁与掌门人极为敦稔,忙单掌稽首道:“老前辈驾临朝霞宫,晚辈失迎。”
  何乐迁道:“不敢,掌门人已去万佛顶,托老朽携药救治受伤之人……”说时,用手一指平儿,接道:“这位是庐山少山主,三个庐山门下一并施治后交于少山主带回。”
  那僧人目光打量平儿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二位请。”
  这话暗示只准何乐迁与平儿两人进入宫内。
  何乐迁微微一笑,平儿回头喝道:“你们就在此等候。”
  两人疾随僧人进入宫中。
  半个时辰后,平儿带着三个神态委靡,目光暗淡的黑衣人走出宫外。何乐迁亦随后迈出,朝平儿道:“少山主,老朽恕不恭送了,望你我后会有期。”
  平儿转身抱拳道:“不敢,但愿如阁下所言,江湖道上,重逢有日。”
  说罢,率着一干庐山能手快步离去。
  途中鬼影子肖七道:“少山主,难道这就罢了不成?”
  平儿道:“肖老师有什么高明之见,只管说来,在下洗耳恭听。”
  鬼影子肖七目睹平儿面寒如冰,目泛杀机,不禁胆寒,噤声不语。
  平儿忽向随员说道:“在下已探出兰姑娘及双剑下落,不在峨嵋,而在大凉十方阎罗邱道岭老魔处。大凉非比峨嵋,邱道岭老魔及其党羽武功高绝,我等恐非其敌,在下先挑选四人随行大凉,其余速返庐山回禀山主请即赶来大凉接应。”说后,即指定觉远大师、周京、东阳真人及尚乐随行。
  第二十章 桃花毒瘴 计生连环
  大凉山位在川康边境,与峨嵋接壤。万山绵亘,断壁危崖,丛林蔽空,豸蟒出没,罕有人迹。
  由峨嵋山麓经金河口,横越大渡口,直奔峨边县城才不过百来里路。
  金河口渡头已满黑压压一片等候渡船旅客,渡船还在对岸。何乐迁也在这群旅客中,他目注河水沉思。
  忽觉肩头被重重撞了一下,回头一望,只见是一面生黑斑,神色异常阴冷的四旬开外汉子,肩头插有一柄光华灿烂的金钩挤了进来,他碰了自己一下,却又不以为然。
  渡船驶近码头,何乐迁随着众人踏入舱中,无巧不巧地又与那中年汉子对面而立。
  那中年汉子固然其貌不扬,可是何乐迁一副尊容却也不敢恭维,两丑相对,双方内里都蛮不是滋味。
  紧靠着那中年汉子的是一个彪悍带刀大汉,他突出声道:“佟老师,在下还有一重要之物遗落在客栈中,此物不可遗失,佟老师你先行,在下随后赶到。”说罢一式“旱地拔葱”,陡地拔离舟中,一个鹞子翻云,落向河岸上如飞而去。
  何乐迁一听这汉子姓佟,不禁心中一动,打量了他一眼,暗道:“此人身带金钧,却又姓佟,莫非就是那金碧镖局副总镖头单掌金钩佟飞虹,真要是他,正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想至此,又不禁看了他几眼。
  那汉子发觉何乐迁在注意他,怒火猛生,冷笑道:“在下有什么好看的,值得兄台这般注目?”
  何乐迁道:“阁下千万不要误会,兄弟有位朋友曾谈及他有一位盟弟与他相似,而阁下神似兄弟朋友,故……”
  言犹未了,那汉子不禁神色大变。
  何乐迁见那汉子神色不安,心中已自瞧料了几分,又笑道:“虽说神似,但兄弟却不便贸然直指,那朋友嘱咐兄弟日后行走江湖时,如若遇上,请兄弟捎个口信替他问候。”说罢呵呵一笑。
  那黑斑汉子面色渐定,道:“阁下那位朋友是谁?”
  何乐迁微微一笑道:“阁下可是金碧镖局副总镖头单掌金钩佟飞虹吗?”
  那黑斑汉子闻言不禁神色又是一变,如乍受雷击,不知所措。
  这时渡船已离岸老远,江水滔滔,激流险湍,若非如此,那汉子必然逃循无疑,如今船已离岸,舟中人挤,面对面那种滋味委实难堪,迫于无奈,就点点头道:“在下正是佟飞虹,但请赐告盟兄姓名。”
  何乐迁微笑道:“舟中人多,有所不便,船至彼岸再说。”
  话毕,竟转面凝视对岸,若有所思。
  佟飞虹心中不禁泛出杀机,但倏又消失,暗中打量何乐迁形象,极力地猜测他的来历。
  何乐迁故作如此,对佟飞虹神色无不一一察觉,又自瞧透了几分。
  船停岸靠住,旅客纷纷登岸而去,只有佟飞虹及何乐迁二人留下。
  何乐迁道:“佟老师还要等候同伴么?”
  佟飞虹点点头,道:“现在阁下大名可以赐告了。”
  何乐迁大笑道:“兄弟那位朋友大名唤??田广利。”
  授飞虹不禁一怔,冷森目光深深地打量了何乐迁一眼,道:“阁下想必是当今武林中卓负盛名的人物,恕在下眼拙识浅,请即赐告以便施礼,阁下与田广利是新交,亦或是旧友?”
  何乐迁道:“兄弟之名,因不常在江湖行走,所以不见经传,暂难奉告。至于佟老师所称卓负盛名更是愧不敢受,田广利兄嘛……说他新知也可以,说他旧友亦未尝不当,这事本无关大雅。兄弟与田广利不是—回的交情,但不常晤面就是。”
  他本想说出卫来燕之名,但脑中灵机一动,话到口边速又收回,他初查出佟飞虹胸中隐秘。
  佟飞虹见何乐迁答语闪烁,脑中疑云顿生,望了何东迁一眼,答道:“实不相瞒,田广利与在下只是泛泛之交,却也情谊颇笃,阁下日后如若见了田老师,烦代在下致谢问候之情。”
  何乐迁道:“这个当然。”
  佟飞虹道:“阁下意欲何往?”
  何乐迁答道:“兄弟要去大凉。”
  佟飞虹不禁心神一震,目露谋害道:“阁下此去大凉,是僻性山水做登山之游,还是访晤友人?”
  何乐迁一耸双眉,咧嘴一笑道:“游赏访友两者均可,兄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佟飞虹只觉何乐迁面容丑恶,言谈乏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举目诡笑道:“不知令友是谁?”
  何乐迁大笑道:“所访这位友人系另一知友介绍,尚未晤面,只知他姓邱名一道岭,武林中尊称他是十方阎罗。”
  佟飞虹不由面色一变,惊得倒退了一步,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真实来历,暗道:“他能去见山主,必是极有来历江湖异士,万不可疏忽怠慢了此人。”遂敬道:“在下也是去大凉,正好结伴同行。”
  何乐迁颔首道:“反正同途,不是同行也是同行,但兄弟须去五龙宫投帖,但不知留下去大凉为了何事?。
  佟飞虹听他先去五龙空投帖,知非山主对头人,不由宽下心来,森冷面色上现出笑容,道:“尊驾到时就知。”
  这时,渡船再度抵岸,行面负贩蜂涌而上,人声嘈杂,佟飞虹同伴亦已返回,抢步如飞,背上多着一具小包裹,见得佟飞虹,道厂幸好还在!”一眼看见何乐迁,不由翻眼瞪目,向佟飞虹问道:“此位是谁?”
  佟飞虹道:“此位是友非敌,不可莽撞,你也太大意了,此物怎能有失?”
  那大汉向何乐迁抱拳一拱,道:“幸会。”
  何乐迁傲然一拱手,目光望着由渡船上岸的行旅中,发现平儿等五人,忙示以眼色,示意他们俟机找佟飞虹两人晦气。
  平儿当即会意,遂逗留在江边不行。
  那大汉见何乐迁居傲无礼,心头不禁火起,冷笑道:“好大的臭架子。”
  何乐迁立时浓眉上剔,脸上如罩上一层寒霜,两道摄人眼神逼视在大汉脸上,冷哼一声,右臂缓缓抬起。
  大汉目光相接,不禁心底冒出一股寒意,暗中连打了几个寒颤。
  佟飞虹忙道:“在下这位兄弟是一心直口快粗鲁不文之人,尊驾不可见怪。”
  何乐迁冷冷一笑,放下右臂。
  忽的,平儿五人飞掠而过,尚乐似有意猛撞大汉,撞很大汉一个踉跄,哇呀呀直嚷,凌空猛落阻在尚乐身前,大喝道:“狗娘养的,走路没带眼睛么?”
  他一腔好气没处泄,一股脑全泄在尚乐身上。
  尚乐亦将两眼一翻,冷笑道:“好狗不挡路,谁让你挡在路上头咧。”
  大汉暴怒如雷,两掌分而攻击,一击肩头,一击下腹,势猛力沉,招式精奇,他虽粗鲁,但武功却不同凡俗。
  何乐迁目注佟飞虹道:“兄弟自有要事,不愿在途中多事生非,再见。”音落,只见他人影一闪,穿林而去。
  佟飞虹一怔,转眼望去,只见同伴已与尚乐动了手,尚乐掌式辛辣精奇,同伴难比。他微微皱眉,也不愿在途中生事,遂举步向前,待出言相劝。
  平儿疾逾闪电迎着,冷笑道:“尊驾莫非要联手合殴吗?”
  不待佟飞虹分说,右掌一圈,五指如飞摄出,当胸抓去。
  指风锐利。奇诡无比。
  佟飞虹也是武林能手,目睹平儿出式奇奥,又快如电光石火,一时之间竟无法拆解,慌忙闪避不迭。
  怎知平儿去式宛如附骨之蛆一般,怎么也甩不开,几度指锋触肤欲割,逼不得已,身形一塌,就地“燕青十八翻”,一个急滚反身跃起,侥幸避过此招,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佟飞虹知平儿必再度攻来,单掌一翻,呼地一招“丁甲开山”攻去。
  果然,平儿迅如电闪侧身欺攻而至,双手分攫而出。
  他那风云八爪出神人化,只见指影漫空,劲风破空生啸,涌向佟飞虹。
  佟飞虹掌劲雄厚,力能碎碎开山,但是平儿身法巧快绝伦,一闪即移,登时打空,蓦地身后指风飒然袭至,不禁大颤。
  他不由泛起遁逃念头,双足一整,嗖地一鹤冲天拔起,凌空一个倒翻,疾如飞鸟般摔在十数丈外。
  谁知身形还未立稳,忽见迎面一人挟起一团寒光奔剑影飞撞而来。
  他惊不迭撤出背后金钩,挥手一招。
  叮的一声金铁交鸣过后,佟飞虹只觉手腕如受重击,金钧几欲说手飞出,他知恋战决无好处,斜斜窜出奔去。
  佟飞虹奔出数十丈外,只道可逃离险地,怎知迎面两条人影飞泻落地,现出一僧一道,面色冷如冰。
  佟飞虹不禁愤极,大喝道:“在下与你等萍水相逢,毫无前怨,你等如此相通不留余地,究竟用意何在?”
  觉远大师东阳道人一语不发。佟飞虹突闻身后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不禁打一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