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风豪





  咱们老爷甚是焦急。”
  黑衣老者道:“恐是谎言。”
  长随两目一翻,道:“别胡说。巡抚大人书信到来,怎是假的。我要去前庄周老王处派送酒食,恕不奉陪。”急步奔去。
  黑衣老者怔了一会儿,忽然向武王陵流星般奔去,所行之处,是一片杂树林。
  这片树林虬松古柏虽多,但杂有桧杨桐柳,树于交错,连柯结阴,深邃昏黑。
  暗影中掠现十数黑影,迎向黑衣老者,一人沙哑地道:“苏香主,风声要散布出去么?”
  黑衣老者沉声道:“慢着,料不到事情突然有变,京中派了什么捞什子巡视文武陵地,太公望墓五里方圆所伏阵式恐怕暂时有变……”
  “宰了他,不就算了么?”
  “咱们强也强不过官府去。”黑衣老者沉声道:“但愿他日落之前回转长安。”继而又微叹了声道:“此事老朽尚须禀教主定夺。”一个箭步射离去,十数条黑影也散了开去。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乱林中人影一闪,现出背剑的赵林。他几乎将周陵搜索殆尽,就是不见菊君茹、卫英香两女身影,目中泛出忧急之色。但始终未进入太公望墓五里之内。
  赵林初生之犊,非怯懦之辈,然而却不能凭血气之勇,犯险以逞。这非但于事无补,而且自身生命难保,况二女是否确陷在太公望墓地,尚不得而知,岂可打草惊蛇。
  蓦地——
  暗中飘来一声冷笑道:“朋友,你在文武陵中兜圈子却是为何?”
  赵林头也不回。仍自向前缓缓走去。
  “站住!”一缕劲风,由脑后袭来。
  赵林左足突然滑了开去,疾然后转,只见一个年过六旬,五短身材,钩鼻突眼,留着一部山羊短须的老者,一脸惊愕之色。
  赵林上下看了这老者两眼,冷冷一笑,道:“这文武陵可是尊驾私产?”
  老者道:“文武陵虽非老夫私产……”话音未落,只听赵林一声大喝:“住口!文武陵既非尊驾私产,在下又干尊驾何事9”
  “不关何事,老夫就是瞧你不顺眼。”老者说着一掌撒向赵林面门。
  拂面微风似有若无,阴寒彻骨。赵林已知此人武功阴柔歹毒,右臂向外一伸,右腿一滑,身随步转,健腕疾翻,两指斜点,来拿对方手腕。
  老者冷森森一笑,如影随形而去,右掌一晃,只见漫空掌影雨点般压下。
  赵林心知这老者必是那蒙面人手下,自己既已在他们监视之下,免不了一场生死拼搏,一声长啸出口,双掌一推,身形一鹤冲天而起,背上长剑已自出鞘。
  半空中一式“飞虹万丈”挥下,剑浪挟着一片呼啸向老者劈去。居高临下,剑势奇猛。
  老者被逼得掌法一变而为刚猛,吐出强劲,撞开奇猛剑势。
  赵林一招取得先机,立即展开苏雨山私授绝学“太极幻形剑”三十二招,一招四式,攻势若长江大河,绵绵不绝,老者被逼得险象环生。
  突然从森林暗处扑出七八条黑影,围向赵林攻去。
  这套三十二招“太极幻形”剑法,精奇奥绝,似实若虚,似缓实速,一招紧接着一招,简直不容对方有缓手之机。剑锋乱闪之下,立时有三人身子被剑锋划开一道血槽。一声闷哼,翻跃在地。
  减却三人,赵林顿觉压力大减。只见剑芒流射,风声呼啸,有若迅电奔雷。
  这时,复见一条黑影如鬼魅由暗中掠至,翻掌一拂,赵林只觉右腕被钢钩扣住,右臂一麻,长剑脱手坠地,不禁大惊。
  抬目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头从至脚为一件黑袍罩住之人。
  那蒙面人不容他开口,左手两指迅捷点在他助下,只觉限前一黑,人事不知,仰面倒下。
  蒙面人道:“将他擒回。”
  立即奔出一人将奔赵林抄起,疾奔而去。
  蒙面人大袖一拂,身形杳然。
  陵园守吏馆舍门前车辕上赶车老汉仍自一口一口地吸着旱烟,斜倚在辕背上吞云吐雾,自得其乐。
  这时,一个腰干伛偻的老妇,持着手杖颤巍巍自屋侧转出,挨着车旁走过,低声喃喃自语道:“你设法通知岳少侠,赵少侠已为蒙面人掳去。”语音细如蚊蚋,直送入赶车老汉耳中。老妇径自颤巍巍地走去。
  赶车老汉面色微微一怔,仍自若无其事地吸着旱烟。
  突然老汉左手中烟袋滑出手外,往车下跃去,老汉弯腰急促,“哎呀!”一声滚翻车下,老汉痛极怪叫。
  岳洋与守吏急急走出门首,趋前问道:“赶车的,你怎么了?”
  赶车老汉断断续续地将自己跌翻下车之故说出。
  岳洋见状知他必有密事禀报,即道:“快将他扶在榻上灌一服伤药,静卧片时也就好了。”
  赶车老汉趁着守吏慌乱之际,偷偷向岳洋禀明赵林被擒之事。
  岳洋面色不由一变,点头转身与梅儿暗中商议。
  片刻,守吏入见,岳洋即命其引他巡视周陵,并道:“贱内暂由尊夫人陪伴,你我早去早回。”神情庄肃,不怒而威。
  守吏诺诺连声,不敢有违,心中不免暗暗叫苦,弯腰笑道:“那就下官头前带路,大人请!”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外。
  周陵面域颇广,正中为文王陵,北为武王陵,东为周公旦、鲁公伯、太公望墓,西为恭王墓,又称文武陵。
  文武陵前享殿整洁,树木葱郁,苍翠蔚然,气象雄伟,瞻仰遗物,启人遐思。
  岳洋对各陵逐一察视,何者应修葺,何处应整建,一一指示,守吏奉命唯唯。二人逐渐行进,来到“太公望”墓地。
  守吏望了望了天色,谗笑道:“大人想必腹中饥饿,下官已准备一席水酒,为大人洗尘,此处前年已修葺一次,无甚可观,大人请回吧!”
  岳洋似乎游兴正浓,遂微笑道:“某此次前来,就为着瞻古而来,周陵气象雄伟,颇有可观,怎可不一窥全豹。”
  守吏暗中叫苦,此时林中小径翩然走出一扶杖老人,皓发银须,含笑避道。
  守吏一见老人,即向岳洋道:“此老人是太白逸士,博通今古,精于勘舆之木,尝谓文武陵风水之佳,绝无仅有,大人何妨邀其同行,藉解冷寂?”
  岳洋欣然应允。守吏引近双方,缓缓向太公望墓行去。
  其实,岳洋已知这老人是蒙面人遣来,其用意不外乎二点,一为窥察自己来历;再则就是由老者引路,恐自己误涉险状。
  果然扶杖老人有意领先,指指点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岳洋一面含笑倾听,一面留神大公望墓附近景物,他不沿石板墓道行走,专在墓道旁边的草地上踏脚。
  忽然,只觉脚底踩着一块硬物,微感刺痛,将足移开。伏腰拨草探手一摸,抬起一八角梭紫水晶,清澈无疵,阳光映射之下发出眩目紫光。
  他心中大惊,知是周京遗下之物,看来周京等人必己在此中伏遭擒,周京有意掷落以此告警。
  这样说来,那蒙面人必与葛兄氏妹有关,周京莫非就在左近囚禁?漫天阴霾现出一线曙光。
  岳洋手执紫水晶,故现惊愕之色,道:“此是墓中遗物么?想是盗墓人不慎失落。”
  守吏忙道:“下官管理森严,十数年来宵小绝迹,断非墓中古物。”
  扶杖老人注视了岳洋手中紫色水晶一眼,道:“此非墓中之物,谅系游此骚人墨客所遗落。”
  岳洋点点头,将水晶捏在掌内把玩不已,与扶杖老人谈论八百年东西周兴衰往事,步履所至,暗中留神察视。
  他学有所成,以其过人禀赋,锐利的眼力已看出这“太公望”墓五里方圆已布下先天八卦阵。扶杖老人引他所经之处,均系生门,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预感到前途荆棘,艰危重重。
  岳洋踏勘一遍,自始至终未发现菊君茹与卫英香到过此处的蛛丝马迹,陡然灵机一动,向扶杖老人微笑道:“在下已然困倦,意欲回转馆舍。与老丈一路倾谈,受益非浅。守吏已在馆舍备下一席佳肴,老丈何妨同往,共谋一醉?”
  扶杖老人正要推辞,岳洋已伸臂在他腋下。他不禁一惊,只觉岳洋所扶之处,再下一分就是死穴,几乎惊得一颗心跳出口腔来,但此时又不便暴露身份,只得强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老汉两腿尚健,岂敢劳大人搀扶。”
  岳洋一笑收去右臂。
  扶杖老人如释重负,暗吁一口气。
  三人并肩转身走去。
  岳洋高开馆舍之后,梅儿正与守吏之妻谈笑解闷,赶车老汉忽电闪而入,两指弹出一缕劲风。
  守吏之妻只觉背心一麻,颓然倒下。
  梅儿与赶车老汉电闪而出。
  室外一片沉寂,静悄悄地一无人声。
  突然,门外人影一闪,现出一个两颊深陷,目光阴鸷的黑衣中年汉子。
  那汉子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一眼瞥见守吏之妻,不禁一怔,眼球转了两转,迅疾转身。
  不料身形还未转过,猛感后胸一支利剑插入,颈头被点了一指,噤声不出,仰身毙命。瞬即肉腐骨销,化作一滩腥臭黄水。
  须臾,门外又闪入一个葛衣五旬老者,自腰下衣内凸起如坟,目光炯然,发现地面一滩黄水及黑色衣履,不禁面色大变。惊异间,耳后忽起娇脆之声道:“唐衣豪。”
  老者警觉极快,猛地向前滑了开去,塌身回头出掌横击,迅疾异常。
  岂料有人比他还快,只见眼前金蛇一闪,一柄短剑已紧抵在胸窝上,右掌出至半途,腕部要穴亦为一只纤纤玉手牢牢扣住。抬目望去只见面前立着一个目蕴冷煞,清丽秀绝少女,冷笑道:“唐衣豪,你依仗歹毒暗器,横行江湖,想不到也有此一日,一招未出,就被姑娘制在手下。”
  当真,西川唐门三毒,仗着绝毒暗器,扬威武林,江湖中人无不心怯。唐衣豪今日虎落平阳,被梅儿所制,心中这一份难受,自是无法形容。
  眼下唐衣豪已是无法逞强,于是鬼念乱转道:“只要老夫脱出三尺之外,那就是贱婢遭报之时。”
  梅儿已瞧出他的用心,响起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道:
  “你别枉费心机了,少打这份鬼主意。姑娘要你毙命,不消吹灰之力。”说着,左手五指一紧,唐衣豪只觉遍体麻疼,行血逆攻内腑,不禁面色大变,目露惊容道:“老朽与姑娘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如此对付老夫,未免有失道义。”
  梅儿不觉笑道:“唐门三毒竟也识得‘道义’二字,姑娘前所未闻。”
  唐衣豪不禁老脸一红。
  只听梅儿又道:“那唐老师来在馆舍,为了何事?”
  唐衣豪答道:“老朽是找常大人而来,却非向姑娘寻仇。”
  梅儿冷笑道:“那么有屈唐老师等常大人转回,面对面把话说明。”
  唐衣豪面色惨白,语带威胁道:“姑娘,这是自找麻烦,唐门三毒尚有其二,他们见老朽久久未回,那后果姑娘自知。”
  梅儿清丽的面庞上突罩上一层浓霜,冷冷说道:“姑娘如果畏惧唐门三毒,也不至于在你太岁头上动土了。唐门三毒,恶行难数,人神共愤,姑娘正要歼除,唯恐你们不自投罗网。”说时,右臂闪电般伸出,两指并戳,点了唐衣豪肋下三处残穴。唐衣豪额角冷汗如雨。梅儿左手五指一拉,将唐衣豪带了出去。
  文武陵古墓森森,人踪绝迹,松涛之声繁嚣盈耳,地面时而卷起一片黄尘,漫天障眼。
  风砂漫漫中,岳洋、扶杖老人与守吏踽踽走向馆舍。
  扶杖老人面色大变,身形摇摇欲倾,口噤不语。
  守吏与岳洋急掺入室。守吏一脚刚跨入门首,也猛感腰眼一冷,天晕地转,倾倒室内。
  片刻,古木苍郁中突然出现五条黑影,向馆舍飞奔而来,在门外停了停,密语几句,进入馆舍。
  不到盏茶时分,五个江湖能手,满脸懊丧之色,纷纷离馆而去。
  “太公望墓”墓道为炽热如焚的阳光照射着,墓周郁郁古木中,深邃幽暗,阴气森森。
  岳洋离开不久,林中掠出十数人,峙立墓道,面向墓冢。
  墓冢之后忽转出一双黑衣蒙面人,左面一人似为一女,黑衫虽宽大,似隐隐可见胸前高耸,袖管外素手似玉,十指葱嫩。
  右面黑衣人冷语道:“方才守吏陪京中来巡视周陵之人似有可疑,你等可瞧出了什么?”
  十数人不禁面面相觑,一人答道:“此人文质彬彬,步履松浮,不象习武之人。”
  黑衣蒙面人道:“靳香主已随他而去,谅可看出一点端倪。另外,本座已遣唐衣豪等去馆舍查明其人有无可疑,不久当可回报。”
  女黑衣蒙面人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靳香主及唐衣豪等人,我敢断言必然有去无回。”
  “什么?”黑衣蒙面人诧道:“贤妹此言有何根据?”
  “要知大智若愚,深藏若虚者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