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阳关三叠






  白采萍神情一动,道:“你听到了些什么?”

  许妪道:“前天来了个急讯,是路老爷子派飞骑来的,说是已经起程,三两天之内就会来到开封府,小姐,听说路家那孩子也是挺体面的……”

  白采萍咬牙道:“别说了,别说下去了!”

  许妪皱皱眉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该说的,就快当新浪子了,还是这么一般孩子气!”

  白采萍拉起棉被蒙住了头,她终于哭泣了起来,多少天的郁闷,无尽的委屈,都在这一哭中发泄了出来,泪水像决了堤的河水,再也收敛不住,棉被、枕头都湿了老大一块。

  许妪的话不错,第二天,路九重祖孙就到了开封,浩浩荡荡的进人了平安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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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花烛之夜不成欢

  平安镖局中热闹了起来,由于路九重在武林中的声名极大,附近的武林人物纷纷前来拜访,以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胡白风既是地主,又是晚辈,深恐招待不周,有失礼的地方,更是日夜忙碌,亲自指挥家下人等,不论大小事情,务求稳妥适当。

  那天黄昏,白展堂摆下接风酒筵,招待路九重祖孙,席间,宾主谈笑风生,因丁弃武及公孙同等人所带来的阴彝,早巳一扫而空。

  路文杰是晚辈,又是白展堂没有过门的女婿,表现得比较拘谨,胡白风等四名弟子只有下首相陪的份儿,白采萍躲在深闺之中,根本不曾整衣出见,故而在席间开怀畅谈的只有白展堂与路九重两人。

  酒过三巡,众人巳经多少有些酒意。

  路九重终于话入正题,道:“听说白世侄当年误杀一人,以至于眼下有些麻烦,不知……”

  由于白展堂是白采萍之父,路九重则是路文杰的祖父,论年纪路九重也比白展堂大着不少,故而他老实不客气的称白展堂为世侄。

  白展堂微吁一声道:“不瞒世叔说,这也算是小侄的家丑……”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小侄一向正直无私,不论是为官之时,还是在江湖道上行走之时,从来不曾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至于误杀丁子杰,小侄原想补偿在他的妻子身上,谁知道我那不成材的二弟竟然……”

  长吁一声,停顿了下来,似是因心情激动而无法再说得下去。

  路九重凝重的嗯了一声道:“当初世侄大义灭亲,手刃胞弟白展才之事,也曾震动江湖,无人不说世侄公正无私,认真说来,那丁……丁什么来着?……”

  白展堂忙道:“丁弃武。”

  路九重点点头道:“对了!丁弃武,如果他知道是非善恶,就不该再找白世侄的麻烦!”

  白展堂叹息一声道:“其实,丁弃武那孩子也够可怜,而且,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路九重不解的道:“那丁弃武莫非已经想通了,知道他不该再来找白世侄的麻烦?”

  白展堂苦笑道:“那倒不是,……”

  微微一顿又道:“丁弃武那孩子此刻大约早已死去多时了,唉,这也是命运不济……”

  路九重更加愕然的道:“怎么,他已经死了?听说他不是天山瞽叟的弟子么……”

  白展堂连忙点头道:“不错,他确是天山瞽叟的弟子,论武功,小侄还不及他……”

  路九重噢了一声道:“他真的有那么大本领?”

  白展堂道:“天山瞽叟名不虚传,他教出来的徒弟,确实剑法高绝,在洛阳舍下,小侄曾与丁弃武交手,结果不及数招,小怪就受了挫败!……”

  路九重白眉深锁道:“既然如此,他又是如何死了的呢?”

  白展堂道:“总之,他武功虽高,但却江湖经验浅薄,受了别人的暗算,以致重伤内腑,小侄虽然把当年御赐的一颗龙涎参实给他服了下去,但只怕也是救不了他的性命,因为他的伤势太重了!……”

  路九重大口喝下一杯酒去,也叹口气道:“听世侄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这一位武林中的少年……”

  目光一转,又道:“天山瞽叟知道此事么?还有,丁弃武究竟受了何人的暗算,白世侄可肯仔细一说?”

  白展堂苦笑道:“天山瞽叟已多年未出江湖,据说他曾发誓不再复出,看来也许从此不再有天山瞽叟的武学流传于江湖之间了……”

  微微一顿, 方才又道:“至于丁弃武的身受重伤,则是受了碧鸡寨主公孙同的暗算,那是六天之前……”

  于是,他把那天的经过—一的仔细述说了一番,自然,他未提起白采萍失踪之事,路九重皱眉道:“如果丁弃武当真如此死了,倒是一件十分令人遗憾的事……”

  哈哈一笑又道:“老夫一向久仰天山瞽叟的流云剑法,但因天山路遥,难得一去,倒很欣赏一下他这位高足的剑术,如今看来,大约也是缘铿一面了!”

  白展堂忙道:“天山瞽叟的流云剑虽然为世所称,但较之世叔博大精深的九华剑法,又还逊一筹!”

  路九重被恭维得心中十分舒服,哈哈一笑道:“世侄别尽往我脸上贴金.毕竟我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现在对一切也都看得淡了!”

  于是,他们抛开了天山瞽叟及丁弃武的话题,又开怀畅饮。

  最后,话题又落在路文杰与白采萍的身上。

  白展堂十分开心,因为路文杰少年英俊,是一位理想的东床快婿,何况,路白两家门当户对,这婚事是再好也不过了。

  于是,婚期议定在十天之后。

  消息立刻传到了白采萍耳中,奶娘许妪正在她的房内。

  报信的丫环并没有得着彩头,因为白采萍反对这桩婚事,事到如今,她仍然坚持不嫁。

  奶娘许妪连忙劝道:“小姐可别这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子不出嫁算什么?”

  白采萍坚决的道:“我跟着我爹爹过一辈子,又怎么样?”

  许妪道:“老爷百年之后呢?”

  白采萍道:“那我就出家做尼姑去!”

  许妪摇头叹气的道:“这成什么话,就算老爷归天之后,也是合不上眼睛,你会落个不孝的罪名……”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老爷也绝对不会答应!”

  白采萍大哭道:“那还是让我死了吧!”

  许妪也忍不住流泪道:‘小姐,可别说这些话,路家有什么不好,门当户对,路文杰那孩子我已经看过了,长得挺俊的和你刚好是一对儿!……”

  “不……”

  白采萍咬着牙关道:“我不嫁就是不嫁!”

  虽然白采萍坚持不嫁,但经不起奶娘许妪的劝说,白展堂也听说白采萍不肯成婚,发了一次脾气,白采萍算是屈服了。

  十天的时间,在繁忙中度了过去。

  平安镖局辞去了好几批主顾,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办喜事,早已无心做生意了。

  白展堂的九名弟子中,在冀北的老三老四,与在洞庭的老七老八老九,也都赶到了开封,九名弟子算是完全到齐了。

  白采萍虽是整天愁眉深锁,暗暗饮泣,但白展堂却是十分开心,这也是近几年来十分难得的事,所以上上下下也就都换上了一种欢乐的气氛。

  平安镖局中处处张灯结彩,布置一新,远近的贺客络绎而至,就在开封府说来,这也是一件盛事。

  白采萍注定了要做路家的媳妇,于是,她被人扶了起来,打扮得花枝招展。

  由于白展堂曾经官拜兵部侍郎,不但江湖武林中的人物纷纷前来祝贺,连府县富绅,也是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热闹忙乱的一天总算过去了,路文杰被灌的半醉,踉跄着进入了洞房。

  洞房是一明一暗,外面算是小客厅,内室就是白采萍的香闺。

  路文杰少年英俊,又是深受武林敬仰的路九重的孙子,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些名气。

  他早听说白采萍生得极美,故而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新婚之夜,兴高采烈的进入了洞房。

  小客厅的灯烛是亮着的,但白采萍的闺房,也就是新房之中却是黑漆沉沉。

  自然,白采萍是在新房之内。

  路文杰在厅中徘徊了一阵,觉得有些奇怪,新婚之夜,新郎还没有入房,新娘为什么会熄灯?

  于是,他走近内室,揭开了门帘!

  但听白采萍沉声道:“站住!”

  路文杰怔了一怔,皱眉道:“为什么?”

  白采萍道:“你不能进我的房间。”

  路文杰反倒笑了,他想这是女孩子害羞的心理作祟,因而调侃的道:“这房间昨天还是你的,但今天却变成咱们两个人的了!”

  白采萍咬牙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进来。”

  路文杰皱眉道:“娘子,你我已经结为夫妇,别的玩笑可以开,但这种不让新郎倌进房的把戏.我可受不了!”

  白采萍沉声道:“我不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实话。”

  路文杰皱皱眉头,暗道:“白采萍娇生惯养,又是从小没有了母亲,难怪她的脾气不好,自己该让着她一些。”

  忖念既决,哈哈一笑道;“你不让我进来也没用,我这人天生得脸皮厚,会自己闯进来。”

  白采萍咬牙道:“你敢,我会和你拚命!”

  “拼命……”

  路文杰又笑道:“这倒是新鲜事,新婚之夜,一对新夫妇会拼命,我还没听说过!”

  白采萍咬牙道:“现在你听说了,如果你敢进来,我就会跟你挤命!”

  路文杰不在意的笑道:“这我倒要试试看!”

  迈动脚步,就向房中走去。

  但他刚刚走入房门,眼前突见寒光一闪.白采萍当真一剑劈了过来。

  这一剑来得又狠又快,把路文杰的酒意立刻打醒了一半。

  他万万料不到白采萍会当真用宝剑刺他,新婚之夜,这算是哪档子事。

  幸而他闪避得快,一股寒风由耳边掠了过去,路文杰知道,宝剑的剑锋距他的耳朵之外只有五寸之差,暗道一声好险,脚底用力,刷的一声退入了小客厅中。

  他像呆了的一只公鸡,在厅中站了至少有一袋烟之久,方才蓬的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内窒中没有什么声音,只有白采萍用力忍耐住的低低饮泣声。

  路文杰用力拍拍前额,他觉得自已应该算是完全清醒了。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是一点也弄不清。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沉声道:“这算怎么回事,莫非你中了邪?”

  白采萍应声道:“我觉得抱歉,也觉得难过,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路文杰哼了一声道:“哼,我总算弄明白了,原来你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你的丈夫,……”

  声调一沉,又道:“既然如此,当两家议亲之时,为什么你不反对,却等到结了亲之后用宝剑往外赶我?”

  白采萍幽幽的道:“我爹爹脾气不好 ,我的话他怎么会听,不过,你也误会了我。”

  路文杰道:“我误会了你什么,难道你用宝剑砍我是假的,是跟我闹着玩的?”

  白采萍道:“我并不会瞧不起你,也不是说你不配做我的丈夫,而是……”

  路文杰心头又掠过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把声音放得十分温柔的道:“而是什么?”

  白采萍叹口气道:“是我配不上你。”

  路文杰又怔了起来,听她的音调,说得不像虚妄之言,但如果真的如此,则自已进入内室绝不会被她用剑赶了出来。

  是以他摇头冷笑道:“你很会说话,但却无法使人相信……”

  微微一顿.又道:“这不是理由,你我的婚事,是我爷爷和你爹爹订的.以我们两家的家世,可以说算是门当户对,而且,我只有敬爱你,不会嫌弃你,为什么你要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令人不解?”

  白采萍道:“因为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路文杰困惑的道:“是什么事情?”

  白采萍咬牙道:“我不想告诉你,你还是不问的好。”

  路文杰叹口气道:“今天在那么多亲友,那么多的来客面前交拜了天地.我们夫妻的名份就算定了,你否认也没有用处,不叫我进去也没有用处……”

  白采萍没有说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路文杰叹道:“采萍,你用不着这样,你该跟我坦白,有什么事都不妨明说,就算你不愿跟我成为夫妻,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这话十分诚恳,似是把白采萍说动了,她哽咽了一阵,方才幽幽的道:“你可知道我们跟丁家所结的仇恨?”

  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