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烟雨·江南
。
他并没有勉强她。
因为他知道,你若要完全得到一个女人,有时是需要忍耐恶.
否则你就算能勉强她得到她的人,也会失去她的心。
今天的收获虽然不太大,但己足够了,只要照这样发展下去,她迟早总是他的。
星光灿烂,夜凉如水。
他第一次发觉春天的晚上是如此美丽。
他笑了,洁白的牙齿,在夜色中闪着光就像是狼一样。
纤纤垂着头,看着他走出去,看着他掩起门.
她知道这男人已一步步走进了她的网——当他以为她已被捕获时,他自已却在她的网里
.
这就是男人的心。
你只要懂得男人的心理,就会发觉他们并不是很难对付的.
她心里想笑,胃里却想呕吐。
因为她实在看不起他,看不起这种出卖朋友的男人。
可是她要活下去。
要好好的活下去,活给小雷看。
她确信自已有这种能力,“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的。”她也笑了。
她笑的时候,眼泪也同时流了下来。
一个女人要想在这世上单独奋斗,可真不容易。
二
“这人例真是条硬汉。”
但又有谁知道,一个人要做硬汉 就得讨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小雷张开眼,阳光满窗。
黑暗终于消逝,光明己来临。
龙四爷的满头白发,在阳光下看来亮如银丝。
虽然他眼角酌皱纹已很深,看来已显得有些憔悴,有些疲倦。
可是当他坐在阳光下的时候,他整个人看来还是充满了生气充满了活力,就像是永远不
会老的。
他的眼睛也不老,正在凝视着小雷,忽然道:6现在你能不能说话?”
今雷道:“能。”
龙刚道:“你姓雷?”
小雷道,6是。”龙四道:“你知不知道金川本来叫什么名字T”
小雷道:“不知道。”
龙四道:“但你却是他的朋友。”
小雷道:“是。”
龙四道:“你连他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却将他当做朋友。”
小雷道:“是。”
龙四道:“为什么?”
小雷道:“我交的是他这个人并不是他的身份,也不是他的名字。”
龙四通:“也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事?”
小雷道:“以前的事已过去。”
龙四道:“现在呢?他还是你的朋友?”
小雷道:“是。”
龙四道:“就算他对不起你,你还是将他当做朋友?”
小雷道:“是。”
龙四通“为什么?”
小雷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龙四道:“所以他无论做了什么事,你都原谅他?”
小雷道:“也许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每个人都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龙四道:“就算他出卖了你,骗走了你最心爱的东西,你也不在乎?”
他问的话,就像他的枪,锋利,尖锐绝不留情。
小雷的瞳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过了很久 才一字字道6你问我的这些话,我本来连?br /> 痪涠疾槐鼗卮鹉愕摹!?br /> 龙四爷点点头,道:“我知道。”
小雷道:“我回答你这些话,既不是因为怕你,也不是因为感激你救了我的命。”
龙四爷道:“你为的是什么?”
小雷道:“那只不过因为我觉得你总算还是个人。’
龙四爷目光闪动,道:“现在你是不是不愿再回答我的话
小雷道:“你问的实在太多。”
龙四爷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么多?”
小雷道:“不知道。”
龙四爷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也同样被他出卖过。’
小雷道:“哦?”
龙四爷道:“所以我能了解,被一个自已最信任的朋友出卖, 是何等痛苦。”
小雷道:“哦”
龙四爷道:“我问你这些话,只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同样 痛苦T”
他凝视着小雷,长长叹息道:“现在我才知道,我不如你,也 不如他—他能交到你这
样 个朋友,实在是他的运气。”
小雷也在凝视着他,窗外阳光还是同样灿烂。
但他看来却似已苍老了些,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很多.
桌上有酒,龙四爷举杯一饮而尽,叹息着又道:“我 向自命 心胸不窄曾想到,他或
许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小雷道:“现在呢?”
龙四爷道:“现在我已知道,只要你能原谅别人,自己的心胸也会变得开朗起来,所有
的烦恼、痛苦,立刻全都会一扫而空。”
小雷目光闪动,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以前错了?”
龙四爷道:“是。”
小雷道:“你并没有错。”
龙四爷默然。
小雷慢慢地接着道:“被朋友出卖,本就是种不可忘怀的痛苦,只不过有些入宁可将之
埋藏在心里,死也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龙四爷吃惊地看着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小雷接着道:“个人能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和痛苦,都不是容易事,那不但要胸
襟开阔,还得要有过人的勇气。”
龙四爷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这些话你本来也不必说的。”
小雷慢慢地点了点头,叹道:“我本来的确不必。”
龙四爷道:“若非有过人的胸襟和勇气,这些话也说不出。。
小雷淡淡道:“你看错了我。”
龙四爷霍然长身而起,大笑道:“我看错了你?我怎么会看错你…。·我龙四爷能交到
你这样的朋友,死亦无憾。”
小雷冷冷道:“我们不是朋友。”
龙四爷道:“现在也许还不是,但以后“。.”
小雷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没有以后。”
龙四爷道:“为什么?”
小雷道:“只因为有些人根本就没有以后的。”
龙四爷突然大步走过来,用力握住他的臂,道:“兄弟,你还年轻,为什么
小雷道:“我也不是你的兄弟。”他的脸忽又变得全无表情挣扎着似乎立刻就要走了。
龙四爷却接任了他的肩,勉强笑道:“就算你不是我的兄弟,也不妨在这里多留些时候
。”
小雷道:“既然要走,又何必留?”
龙四爷道:“我。…我还有些话要告诉你。”
小雷沉吟着,终了又躺了下去淡淡道:“好,你说,我听。”
龙四爷也在沉吟着,仿佛想找个话题,让小雷可以听下去。过了很久 他才缓缓道:“
金川本不是他的真名,他真名叫金玉湖,是我金三哥的独生予,金三哥故去之后,我…。”
小雷突又仍断了他的话,道:“你们的关系我全都知道。”
龙四爷道:“哦?”
小雷道:“你是中原四大漂局的总镖头.他和欧阳急本是你的左右手。有一次 他保了
一批价值八十万的红货从京城到姑苏半途上不但将镖丢了跟着他的人,也全都遭了毒手,他
自觉无颜见你,才会隐居到这里。”
龙四爷在听着。
小雷道:“但你却以为这批红货是被他吞没了,以为他出卖了你,所以扬言天下,绝不
放过他。”
龙四爷苦笑。
小雷道:“这次想必是欧阳急在无意中发现了他,急着回去向你报讯又生伯他溜走,所
以才不借花壹万两银子的代价 找到三个人来看住他那问房子,谁知道临时又有了意外,这
三人来的时候,他早就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说一件和他俩无关系的事但在说到“意外”两字时,他目中
还是忍不住流露出痛苦之色。
龙四爷目光闪动,道:“这件事是他告诉你的?”
小雷道:“是。”
龙四爷四道:“他肯特这种秘密告诉你,也难怪你将他当做 朋友了。”
他不让小雷说话,抢着又道:“如此说来,那三个人来找你的 时候,你已经知道他们
找错了人?”
小雷道:“是.”
龙四爷道:“你为何不向他们解释?’
小雷冷笑道:“他们还不配。”
龙四爷道:“要什么样的人才配?”
小雷冷冷遇“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骡子脾气,宁可被人错 怪一万沈,也不愿解释
一句。”
突听一人大声道/那么这人就不是骡子,是头笨驴。”这句话还未说完,欧阳急已冲了
进来。他来的时候总像是一阵急风,说出来的话,又像是一阵骤雨,就真有十个人想打断他
的话,也插不进一句嘴。
“他明明也出卖了你,你为什么还要相信他?”
“跟着他的人既然全都死了,他怎么还会好好的活着?”
“龙四爷
一向特他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他就算真的出了差错,也应该回去说明,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
“你知不知道龙四爷这一头头发是怎么变白的?为了赔这八十万的镖银,镖局上上下下
的人就算都急得上吊,也还是赔不出去。”他一连说了七八句,才总算喘了口气。
小雷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说完了,才冷冷道:“你怎知他出卖了我?你看见了么?”
欧阳急又怔住。
小雷道:“就算你亲眼看见,也未必就是真的,就算他这次真的出卖了我,也不能证明
他吞没了那八十万两镖银。”
欧阳急怔了半晌,忽地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有些人果然是天生的骡子脾气…
。”
三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客栈。”
“你故事里的人,为什么好像总是离不开客栈?”
“因为他们本就是流浪的人。”
“他们没有家T”
“有的没有家,有的家已毁了,有的却是有家归不得。”
你若也浪迹在天涯,你也同样离不开酒楼、客栈、荒村、野店、尼庵、古刹。。“更离
不开恩怨的纠缠,离不开空虚和寂寞。
客栈的院子里,到处都停满了镖车,银鞘已卸下.堆置在东面三间防守严密的房里,三
十三位经验丰富的镖师和趟子手,分成三班,不分昼夜地轮流守着。
大门外斜插着柄四色彩缎镖旗,上面绣着条五爪金龙。镖旗迎风招展神龙欲腾云飞去。
这正是昔日威镇黑自两道的风云金龙旗,然而风大,云二、金三都已招继故去,只剩下
龙四还留在江湖里。
龙四也老了,老去的英雄,雄风纵不减当年,但缅怀前尘,追念往事,又怎能不感慨万
千。
深夜。东面的厢房门窗严闭,灯火朦胧,除了偶而传出的刀环相击声外,就再也听不到
别助声音。虽然是春夜,但这院子里却充满了萧杀之意。
又有谁知道这些终日在刀头上舔血、大碗里喝酒的江湖豪杰们,过的日子是何等紧张,
何等艰苦。一年中他们几乎难得有一天能放松自己,伴着妻子安安稳稳睡 觉的。
所以,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家,也不能有家,聪明的女人,谁肯冒着随时随刻做寡妇的危
险嫁给他们呢?
但江湖中的生活有时也的确是多彩多姿,令人难以忘怀。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宁愿牺牲
这一生的安定和幸福,来换取那一瞬间的光采。
西面恶厢房,有间屋子的留户仍然开着,龙四爷和欧阳急正在窗下对坐饮酒,两个人酒
都己喝了很多,心里仿佛都有着很多感慨。
欧阳急望着堆置在院子里的镖车,忽然通“我们I在这里已耽误了整整四天。”
龙四爷道:“嗯,四天。”
欧阳急道:“再这样耽下去,弟兄们只伯都要耽得发霉了。”
龙四爷笑了笑,道:“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的火爆脾气?”
欧阳急道:“但这趟镖一天不送到地头,弟兄们肩上的担子就一天放不下来,他们早就
想痛痛快快地喝一
顿,抱个粉头来乐一乐了。他们嘴里虽不敢说出来,心里一定比我还急得多。”
他越说越急,举杯 饮而尽,立刻又接着道:“何况,人家早巳说明了,要在月底前把
镖送到,迟一天,就得罚三干两若是迟了两三天,再加上冤枉送出的那一万两,这 趟就等
于白干了。”
龙四爷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
欧阳急道:“可是那姓雷的伤若还没有好,我们就得留下来陪着他。”
龙四爷叹道:“莫忘记人家若非因为我们,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欧阳急也叹了口气,站起来兜了两个圈子,忍不住又道:“其实我看他的伤已好了一大
半,要走也可以走了,为什么”…”
龙四爷打断了他的话,微笑道:“你放心,他绝不是赖着不走的人,他要走的时候,我
们就算想留他,也留不住的。”
欧阳急道:“你看他什么时候才会走呢T”
龙四爷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溺,缓缓道:“快了,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也许就在此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