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翡翠宫
原来常仁爪还没有抓落,腕骨上就挨了一记烟斗,常义抓向孟不假胸口,却抓到了一团从烟斗中敲出来的正在燃烧的烟丝。
孟不假不知何时,又已回到了大树底下的石凳上,随手端起酒碗,大口喝了一口。
那尖瘦脸汉子就站在离大树不远之处,此时一见孟不假已回到了凳上,不由大吃一惊,正待缩身后退,孟不假喝道:“你别走!”
“是!是!”那尖瘦脸汉子口中没命的应是,一张脸早巳吓黄了。
孟不假也没去理会,目光一抬,朝常仁,常义说道:“老夫说过不想难为你们,这是你们自己找的,老夫只不过略予薄惩。你们想听结果,站到那边去,只要等裴盟主到了,查勘之后,自会告诉大家,到时是不是让大家进去,老夫就不管了。但在裴盟主未到之前,任何人都不准擅入一步,否则莫怪老夫不客气。”说完,拿起酒碗,一口喝干,顺手取过大毛壶,又满满倒了一碗,就自顾自装起烟来。
他这话虽是对常仁、常义而言,但也是向大家提出的警告。
常仁、常义平日不可一世,如今当着众人,吃了大亏,哪还有脸再耽下去?一声不作,回头就走。
那尖瘦脸汉子尴尬的站在那里,这时堆起一脸谄笑,伸着脖子,尖声道:“你……老……话说完了么?”
孟不假回过头去,哼道:“老夫瞧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所以罚你站在这里。”
“是!是!”尖瘦脸汉子陪着笑脸,连声应是,说道:“在下站一会儿没关系,这里比他们站的地方要近些。”他还用手指指站在远处的人,好象他站得近些,就占了很大的便宜。
孟不假装了一筒烟,敲着火石,吸了两口,含笑问道:“你比他们站得近些,有什么好处?”他一个人尽管抽烟喝酒,自然有些无聊,因此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尖瘦脸汉子聊了起来。
尖瘦脸汉子偷偷的望了孟不假一眼,依然陪笑道:“好处自然有。翡翠宫里,到处都是奇珍异宝,先进去的人,总比迟进去的人要多占些便宜。”
孟不假道:“你如何先进去呢?”
尖瘦脸汉子鬼笑道:“譬如你老喝醉了,裴盟主还没有来,就再也没人阻拦,大家势必一窝蜂的抢着进去,在下比他们近了好几丈,自然可以抢在最前面了。”
“哈哈!”孟不假仰天大笑道:“老夫会喝醉……”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双目之中,暴射出两道慑人的精芒,直向尖瘦脸汉子射来。
尖瘦脸汉子脸上神色略现惊恐,但瞬即平静下来,依然谄笑道:“你老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孟不假沉声道:“说!可是你在老夫酒碗中做了手脚?”
“没……没有。”尖瘦脸只是摇手,陪笑说道:“你老只管放心,这碗里在下保证没……毒……”
盂不假问道:“那你怎知老夫会喝醉?”
尖瘦脸汉子道:“有你老在这里坐镇,谁也莫想进入谷去。”
孟不假“唔”了一声。
尖瘦脸汉子续道:“但这世间上,唯有财帛动人心,谁不想到翡翠宫去发上一笔大财,可以一世享受不尽。有你老坐镇在这里,岂不挡了大家的财路,所以……所以……”
孟不假道, “所以什么?”
尖瘦脸汉子谄笑道:“所以在下趁你老去阻拦狼山常氏兄弟的当口,偷偷在你老碗里放了三颗断肠金丹。”
断肠金丹,就是穿肠毒药,一粒断肠,他放了三颗,就算是大罗天仙,也得穿肠而绝。
孟不假嘿然道:“果然是你,方才如何还说碗里无毒?”
尖瘦脸汉子依然心存顾忌,没敢走得太近,只是陪笑道:“你老方才一回来,就把那碗毒酒一口喝干,在下保证的是现在这一碗已经没有毒了。”
“很好。”盂不假猛吸了两口烟,举起酒碗,又把一碗酒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尖瘦脸汉子看他若无其事的吸烟喝酒,心里大感惊异,忍不住试探着道:“看来你老好象不相信在下说的是真话了?”
孟不假微晒道:“老夫确实有些不信。”
尖瘦脸汉子脸色微变,矍然道:“这么说,你老没中毒?”
孟不假道:“中毒没中毒,老夫自己清楚得很。”
“但……但……”尖瘦脸汉子脚下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警疑的道:“在下明明看到你老把一碗毒酒喝了下去……”
“哈哈哈……”孟不假笑道:“老夫可以还给你!”一张嘴,但见从他口中,喷出一道黑色的酒箭,像匹练般朝尖瘦脸汉子射来。
原来他是故意和尖瘦脸汉子说话,暗中正在运功*毒。
尖瘦脸汉子直到此时,才看出他的武功来,只见他身子轻轻一闪,向左移开了五尺光景,身法之灵,竟然快捷无比,孟不假的一道酒箭,喷到两丈开外,就洒落了一地。
尖瘦脸汉子朝地上瞥了一眼,脸上的惊恐之色,立时一扫而空,又蹩回到原地,谲笑道:“你老能把喝下去的毒酒,用内功*住,一口喷将出来,一身功力委实惊人得很,在下对你老真是钦佩到五体投地。只可惜你老是在发现中毒后才运气把它托住的,如果事前有了防范,以你老的功力,自可无事。但断肠金丹,不是普通毒药,一滴即可穿肠,你老只怕……”
盂不假道:“你怎知老夫事后才运气托住的?”
尖瘦脸汉子道:“你老如果事前以真气把毒酒*住,吐出来的酒,依然是黄的。你老吐出来的酒,已呈黑色,这就是毒酒已在体内逐渐发作,你老才运气把它*出来。断肠金丹,一滴穿肠,你老内功再好,只怕也未必顶得住。”
盂不假怒喝一声道:“你果然心机恶毒,老夫今夫应老友之邀,本来不想伤人,但像尔等这等恶毒小人,老夫说不得只好出手了。”
说到这里,右手大袖一挥,从他大袖中飞出一把通体黝黑,只有刀口锋利闪着光亮的皮刀,冉冉朝尖瘦脸汉子咽喉飞来。
别人发出来的飞刀,都是用腕力以暗器手法打出,唯有孟不假的皮刀是以内力催动,皮刀出袖,凌空缓飞,全以真气指挥,故能百步取人,无人躲闪得开。
尖瘦脸汉子眼看皮刀盂的皮刀出手,心头不禁一慌,正待闪避,就在此时,瞥见凌空缓飞的皮刀,刚到半途,忽然在空中起了一阵颤动,“呼”的一声,跌落地上。
尖瘦脸汉子看得大喜,皮刀中途跌落,正是表示自己没有猜错,孟不假虽已吐出毒酒,但已经毒发了。他双肩一耸,干笑道:“你老现在相信了……”
他底下“吧”字还未出口,忽然口中“啊”了一声,一个人像皮球似的,被人踢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一看,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腰束阔带,佩着一柄绿鞘长剑,一手按着剑柄的少年。
这人年约二十出头,浓眉大眼,笔挺的鼻子,脸被太阳晒得稍微有些发黑,但却黑得英俊、挺拔,另有一股*人的飒飒英风。
“是这小子踢了自己一脚!”尖瘦脸汉子心里自然不会服气,口中狠狠的轻哼一声道:“好哇,小……”
“子”还没出口,突听一个苍老声音喝道:“徒儿,不准难为他。”随着喝声,一个身穿蓝袍的老者,已然从天然长廊出口处缓步走了过来。
这老者年约五十六七,身材颀长,生得长眉凤目,面貌清癯,头顶微秃,看去是个刚毅正直的人。
“啊!裴盟主到了!”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低呼。
尖瘦脸汉子看到此人,心头不由一紧,暗暗叫了声:“糟糕!”
原来那蓝袍老者正是当今武林盟主、三湘大侠裴元钧,青衫少年——则是他的门人楚秋帆。
裴元钧走到皮刀孟不假身边,关切的问道:“老哥哥,你不要紧吧?”
孟不假本来正在闭目运功,闻言缓缓睁开眼来,说道:“盟主老弟,你终于来了,老哥哥中了毒,正在逐渐发作……”
裴元钧道:“兄弟知道,此人乃是唐门逐徒唐宝琦。”
原来那尖瘦脸汉子乃是四川唐门的远房侄子,叫做唐宝琦,因触犯门规,被逐出门。但他为人谲诈,又擅于用毒,江湖上替他起了个外号,叫做“黄鼠狼”。
唐宝琦看到来的是裴盟主,自然心头着慌,正待悄悄溜走。
“站住!”裴元钧喝道:“你在孟老哥身上下的是什么毒?”
唐宝琦连忙陪笑道:“回盟主,在下用的是断肠金丹,但孟老已经吐出来了许多……”
裴元钧没待他多说,沉声道:“可有解药?”
唐宝琦连连躬身道:“有,有。”伸手入怀,摸出一个药瓶,倾了—粒黄豆大的药丸,双手奉上。
楚秋帆伸手接过,裴元钧吩咐道:“快给孟师伯服下。”
楚秋帆应了声“是”,转身把药丸送到孟不假面前,孟不假纳入口中,用口水吞咽下去。
楚秋帆瞪了唐宝琦一眼,冷然道:“你还不走?”
唐宝琦陪笑道:“在下要等孟老爷子解了毒,才能走。”
过了一盏茶功夫,皮刀孟不假倏然地睁开眼来。裴元钧问道:“老哥哥,是否完全好了?”
孟不假长长吁了口气,才笑了笑道:“断肠金丹,果然厉害。这狗娘养的小贼,老夫非劈了他不可。”
裴元钧急忙伸手一拦,说道:“老哥哥,算了,让他去吧!”一面回头喝道:“你走吧!”
唐宝琦拱拱手道:“多谢盟主。”
孟不假喝道:“小贼,你记住了,下次别再遇上老夫。”
唐宝琦迅快的掠出四五丈外,回头道:“在下永远也不会和你老再见面了。”说罢,朝左首山道上疾窜而去。
裴元钧道:“老哥哥也是闻风赶来的么?”
孟不假道:“老哥哥是你盟主老弟捎信邀约来的,你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裴元钧听得一怔,说道:“兄弟并没有邀约老哥哥来此。”
孟不假也不期一怔,说道:“这就奇了,那捎信的人,明明说是奉了裴盟主之命去找我的。”
裴元钧问道:“他和老哥哥说了些什么?”
孟不假道:“那人说,盟主因江湖上盛传着翡翠宫就在此地,其事未必可信,也许另有诡谋,故而由盟主出面,邀约了少林、武当两派的人,来此会同查勘。在未查明真相以前,要武林同道不可轻信传言,因此嘱老哥哥到谷口来看守,不准任何人进去。你看,少林、武当的人,不是已经来了么?”说话之时,伸手朝右首指了指。
裴元钧看了站在右首的少林、武当门人一眼,问道:“他们师长还没有来么?”
孟不假道:“谁说的?智善大师和清尘道长已经来了半天,因你还没到,他们就先进去了。”
裴元钧微微皱了下眉,暗自忖道:“自己是接到少林智善大师的函邀才赶来的,大概智善大师怕请不动孟老哥,才用自己的名义,把这位老哥哥请了来,把守谷口的。”
心念转动,一面含笑道:“此次翡翠宫已被人发现的谣言,传播极快,此事真相如何,确有查勘的必要。既然智善大师、清尘道长已先行入谷去了,事不宜迟,兄弟得赶进去和他们会合才好。这里就有劳老哥哥把守,劝阻闻讯赶来的江湖同道,在真相未明以前,不可轻入。”
孟不假拂须笑道:“盟主老弟,你只管放心,老哥哥在这里已经守了整整一天了,这点事,我办得了。”
裴元钧含笑道:“兄弟那就失陪了。”一面回头朝楚秋帆道:“徒儿,咱们走。”当先举步朝翡翠谷走去。
楚秋帆紧随师父身后,亦步亦趋,往里行去。
谷口是两座十余丈高的崖石,对峙如门,进入这道石门,则是两山夹峙的一道干壑,壑底巨石磊磊,石隙有一道小溪流,溪水潺湲。右首山壁间,有一条似有若无的小径,杂草丛生,曲折往里延伸。本来已难辨认,好在已经有人践踏过,可以循着往里寻去。
师徒二人走了一段路,只觉山势渐渐开朗,形成一片山谷中的盆地,除草长及人外,三面俱是石山,山瘦露骨,只要举目略作瞻颐,这片山谷已可一目了然,并没发现人迹。
裴元钧没有说话,依然一路往里行去。
谷底两山复合,形成另一个谷口,状若葫芦,谷内巨石如屏,矗然峙立,上尖下丰,好象堆砌的一座假山。要进入谷去,必须从左右小径绕着过去。
裴元钧师徒二人从左首小径绕过这方巨石,眼前豁然开朗,但见群山挹翠,白云舒卷,右边是一个天然湖泊,波光潋滟,左首是一片浓林,面临湖泊,隐约似有路径,可以缘湖而行。
就算没有翡翠宫,这谷中景色,称它为翡翠谷,也并不为过。
楚秋帆道:“师父,翡翠宫在哪里呢?”
裴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