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高飞





  再见…··”末后那句再见刚一出口,身形一晃,已到了林外,语声摇曳越林而逝。这种身手,可教何仲容大吃一惊,想道。“我本以为那位成相公武功已到达了不得的境地,谁知这一男一女的武功也如此令人惊骇。”
  女罗刹郁雅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你这癞蛤蟆连我也别想动得,何况是她……”猛然瞧见月光下的树枝影子,夹着一个人的身影。
  抬头一看,可就瞧见了何仲容,阴森森笑一声,一摇头,秀发便被垂下来.纵身一跃,飞起丈把高,伸手拈住一枝树干,定睛向何仲容打量。
  何仲容还以为她走了,因为他刚好闲目运功,这时一想不走更待何时,当下挪好身子,准备解开自缚的腰带。睁眼猛见面前不及两尺之处,一张白素素的脸孔正对着他,头发从两边披垂下来,掩住一点儿面庞,那双眼睛隐隐泛出微弱的绿光。这景象是那么可怕,以致他一下为它骇得愕住。
  瞬息间他已意味过来这张苍白可饰的脸孔.正是那位女罗刹郁雅,又是一惊,本能地想后退一点儿,这才发觉捆住身体的腰带未解,丝毫不能移动。
  女罗刹郁雅定睛瞧了他一会儿,眼中绿光渐敛,伸手拣掠头发,立刻恢复了美丽的本来面目。
  “你姓甚名谁?我们的说话已经完全听到么?哪一个派你来的?”
  何仲容定定神,忽然毫不惊骇了,道:“在下姓何,名仲容,是无意睡在树上,没有人派我来。”
  “哦,是你,听说你是条硬汉子,居然敢碰秦东双鸟,虽然秦东双鸟之类算不了什么,但在镖行那些窝囊废来说,可就是了不得的任务,那么你为何把自己捆住?”她的态度变得非常和蔼可爱。
  何仲容想道;“原来江湖上已知道我的名头。”想到这里,登时豪气冲天,声音也壮大了,道:“我喝了点儿酒,爬上树睡觉,但怕掉下来,故此把自己捆住。”忽然发觉天已三更,便赶快把腰带解下,跳下树去。眼前一花,女罗刹郁雅已站在他眼前,她冰冷异常道:
  “今晚之事,不许泄漏半字,知道么?”
  何仲容点点头,女罗刹郁雅忽然收敛起那种阴森可怕的神色,微微叹道:“我应该把他杀死啊,为什么我不下手呢?”话声既低而又含糊,故此何仲容没有听清楚。
  他剑眉斜举,虎目中射出迫人异彩,问她道:“你可知道人魔邱独的弟子们功夫怎样?”
  女罗刹郁雅被他这种俊美神态慑住,但觉心湖震撼,呆了一呆,可是一听他的问话,便遽然动容,道:“你可是指那黑煞掌桑无忌和尉迟兄弟?他们的真正功夫怎样我不晓得,但却十分狂傲自大。不过比起来秦东双鸟,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章 赠名驹翡翠历险劫
 
  何件容说道:“他们果真这么厉害?”
  女罗刹郁雅冷笑一声,道:“也是一群癞蛤蟆。”
  何仲耷拱拱手道:“在下可得走了。”
  “你有什么急事或者困难么?”
  何仲客被她关切的声音弄得怔一下,耳边忽然响起“硬汉”两字,立刻豪气地道:“没有,没有什么事。”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林子,来到大路上,略一辨认方向,知道乱葬岗已走过头,便往南阳城那边走。
  穿过两片疏林,乱葬岗赫然在望,月光下只见好几座占地颇广的山丘,竖立着无数小石碑,颜色十分惨淡。白杨稀疏地分缀其间,益发觉得萧条荒凉。
  他越过一座山丘,摹然发觉自己生像已处身在自冥鬼城,举目四望,只有惨白色的基石和萧萧白杨。
  秋风凄紧,夜翼寒重,触目尽是死亡的标帜,何仲春心中一动,渐觉万念俱灰,但同时紧张的情绪,也越来越浓厚。
  惨白朦胧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在空中极迅速地掠过、快得有如星坠长空,何种客心中一凛,抬头去瞧,只听一声凄厉哀鸣,划破了这片死寂,那道黑影立时消失。
  何仲容听得到自己的心咚咚跳着,于是安慰自己道:“别慌,别慌,那不过是只夜鸟而已。”但他依然听到心跳之声。
  他并不为了自己惊惧而惭愧,只希望快见到人形,不管是生是死,好快点结束了这种恐怖气氛的负担。
  再走上一座山岗,那边似乎更荒僻些。基石都东倒西歪。而且白杨树也较多,大概此地白天也甚荒凉可怖,故此丧家都选择外面的地方而不大敢到这后面来。
  何仲容想道:“那边有几株白杨可供藏身,我先躲在那些树后,等他们来找我。”跃下岗去,便奔那些白杨树矗立之处。
  一穿过树荫,眼光到处,那边的旷地上,一个全身雪白的人屹立在月光下,仓促间竟看不出那人的面目,定睛一看,那人连头到脚都是白色,哪有五官?不过是一堆白色的人形罢了。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睛转向四周,并没有第二个如此形状的鬼塑,眼光再溜回来,那个白色的人形已无影无踪。
  何仲容锵地掣出钢刀,揉揉眼睛,那个白色的人形没再出现,他心中咕咕道:“莫不成早先被女罗刹郁雅吓了一跳,现在因心虚而眼花?”想到这里,基地一声极难听刺耳的声音,从地下传出来。听着可真像荒墓中的鬼在嚎叫,这声音四处飘动,倒不知从何而来。何仲容屹立不动,横刀四顾,原来他这刻认为反正听不出鬼哭之声从何而至,倒不如不动弹,且看荒墓鬼台如何来收拾自己。
  忽然从眼角处瞥见白影一闪,当下豁出性命,扭头一看,敢情早先所见的惨白色人形站在他左侧两丈之远,头脚仅是一片惨白,看不出五官来。
  “来吧!”他在心中狠叫:“我让你整治死了,还不是一样冤魂不息,那时节我在冥府好好跟你打一架。”但到底对着的是个鬼魅,故此他不久出言招惹,只把手中钢刀摆了一下。猛听右恻低低尖嗥一声,登时毛发尽竖,扭头一看,又是一个全身惨白的人形鬼魅悄悄直立在两丈之外。他冷不防再回转头去瞧左侧那边的一个,目光到处,一片黑暗中,那鬼已自失踪。
  这一下他可就确定了乃是这荒凉墓地的鬼魅,心中虽然害怕,但又不敢拨脚逃走,生怕这一走那恶鬼便来追,那时可就糟透了。正在心惊胆战,头皮发炸之际。忽地鬼哭之声全收,剩下一片死样的沉寂。
  他慢慢倒退,心中发狠地想道:“来吧,来了我就给你一刀。”退了五六步,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这一下可把他骇惨了,全身冰冷,动弹不得。
  那只手在他肩头上重重柏一下_他为之打个踉跄,差点儿摔在地上,回头看,一个黑衣大汉站在那儿,正是日间所见的人魔邱独门下黑煞手桑无忌。
  他冷冷道:“你的胆色不错,居然没给吓死,可是功夫太差了,我这一拳如用重手,你早就死了。”
  何仲容跳将起来,钢刀一举,指着黑煞手桑无忌叫道:“什么?那些鬼是你们扮的?”
  话一出口,耳边左右连声冷笑,转眼一看,果然是尉迟兄弟,其中一个手中提着一捆白衣。
  老大尉迟刚道:“算你有种,你看看这个。”说着话猛一振臂,手中那捆白色衣服出过去。何仲容伸手一抱,但觉那捆白衣重达千斤,不由得连退三步,方用拿拉站稳。这一来心知对方骄狂自大,武功果然极是高明。抖开那捆白衣一看,敢情是三袭白袍,另一个白布头套,怪不得早先进不出五官。尉迟刚又道:“我们并不会邪法,绝不能飞天通地,但我们的确借助三个大地洞,才能够神出鬼没,与及发出异声而你找寻不出来处。”
  何仲客听他一说,暗自忖道:“他何必把底牌揭穿?啊,是了,他们都自负不凡,因此不想江湖传说起来失去真相。既然这样讲究过节,我……”想到这里,心中暗喜,朗声道:
  “三位都是一代高手,我何某自不量力,先接你们三位联手夹攻十招,打完十招再说。”
  老二尉迟军大怒道:“我们三人十招赢不了你,立刻当场自刎。”
  何仲容见他果然受激中计,抑住心中之喜,接口道:“君子一言……”
  黑煞手桑无忌叫道:“三弟且慢。”尉迟军果然没有即答,何仲容为之一愣,怕他们变卦,只听黑煞手桑无忌继续道:“咱们兄弟三人,岂有一齐出手夹攻这个既辈之理?依我说咱们随便哪一个,若让这鼠辈走得上十招,咱们撒手一走,永不追究。”
  何件容被他声声鼠辈,叫得心头火起.叫道:“你们更是输定!”
  老大尉迟刚忿声道:“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凭你这点点火候,也敢在咱们兄弟面前冒大气。其实宰了你咱们还嫌沾污了兵器。”
  何仲客一生吃软不吃硬,怒火熊熊,大喝道。“先接我三招。”钢刀一挥,划起一道光华,疾卷尉迟刚,施展出十八路无敌神刀,第一招“大江茫茫”,第二招“枝江我斗”,第三招“后面星分。三招连环送出,化一片光幕,电罩过去。
  尉迟刚连踏三个方位,仍走不出用刀光幕,一心中一凛,在这瞬息间掣出惯用兵器七星剑,内力流贯剑身,修热一封。他的身手使得异乎寻常。连何件容乃是进攻他的敌人,也没看出人家掌中剑从何而来。
  当的一声,何仲容如被万斤铁锤迎头一击,为之震退数步。
  黑煞手桑无忌宏声道:“二弟别放过这鼠辈,若然吃他逃走,日后不知在江湖上如何说嘴。”
  尉迟刚应了一声。七星剑一挺,眼前已见光华骤闪,卷冲而至,原来何仲容已狠狠扑来。当下使出人魔邱独确传心法祭天十三剑,但见七星剑电掣云飞,上下奔达,剑光大盛,气势如虹。原来那人魔邱独一身武功精奥高强,天下少逢敌手,尤其这一套祭天十三剑,乃他平生武学精华。原来仅是十三个招式,不论拳拳兵刃,均能适用,故此若以使子母乾坤团如果然手桑无忌而言,则称为祭天十三圈。
  尉迟刚两番试手,已知何仲容虽不怕死,但内家真力太弱,是以虽见他刀法精奇,却不在意,一上来仅用四成真力。
  哪知何仲客把一趟十八路无敌神刀使出来,刀光四射,出手又奇又毒,眨眼已拆了七招,依然无懈可击,尉迟刚心中一急,内力陡增,何仲容刀法立见迟滞。
  说得迟,那时快,早已拆了十一招。何仲容电光石火般忖道:“不好,我刚才忍不住气,结果没有真个约定十招。本来仍可讹他一下,可是目下已过了十招,这厮必定赖到底。”匆匆一想,第十二招“夜没关山”用足全力使出来。
  困兽之斗,原来比平常凶猛些,何况此是唯一生机。尉迟刚果然稍稍一让,剑光乍然收回。何仲容大喝一声,虚晃一刀,抹头便走。耳中忽听那三人哈哈大笑之声。
  笑声中突听黑煞手桑无忌引吭进:“咱们让这小子先进十丈,然后看谁先捉到手中。”
  何件容回程施开,有如离弦之箭,一跃竟达丈人九远。这等脚程比起他的手上功夫,显然又高一筹。故此四五个起落,已过了山岗,隐没在树影中。人庞邱独门下三人显然料不到他的脚程这么快,但桑无忌已出口,大家都不做声。
  何仲容斜闪到左近村林中,耳边后面数声长啸起处,划空而来,赶紧向林中钻进去。
  但今晚月色太好,林中不甚阴暗,故此身形不容隐蔽。那三人尽力来追,穿过三片林子之后,便已相隔不远。
  最惨的是人家并非并肩追来,而是分三路包抄。范围虽不大,但只要一转折,距离便会和边翼那人缩短。
  前面又是一层较大的树林,何仲容刚一蹿进去,眼光到处,忽见一人拦住去路,不党骇了一跳,挺刀便冲。那人手起处,红光映眼,就像条蛇级反缠上来。何仲容闪躲不及。手中钢刀被那条红蛇卷住,这时可就看清那人竟是美丽而带点阴阴森味道的女罗刹郁雅。
  他玉手一收,那条像红蛇似的东西灵活地缩回去,原来是条色绸带,看来总有丈把长。
  她道:“你躲在这株树上面,我引开他们。”
  何仲容犹豫一下,只听林外又是一声长啸,时机紧迫,连道谢的话也来不及说,飕地蹿上树去。
  女罗刹郁雅冷笑一声,问到一株后。这时她心中可对自己这等莫名其妙的行为而有点儿烦恼。须知那人魔邱独昔年名满江湖,他的嫡传徒孙焉的差得了。她无端惹上这三个人,的确毫无道理。
  一条人影在林边一晃,还带着长啸余音,女罗刹郁雅一扬手,发出两节枯枝,跟着向林中疾奔。
  那人正是三人中的大师兄黑煞手桑无忌,铁拳一挥,把两节枯枝击落,口中又发一声长啸,当先追去。
  何仲容躲在树叶阴影中,连大气也不敢透,眼看那桑无忌赤手空拳地一跃两丈四五,急似流星般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