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魔豹





人亡,也不是有意造成的,天灾人祸,势不由人,不幸与灾难只能付诸天命,不能认为是不
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但认识的人,就不一样了,往往最知己的朋友,会变成不共戴天的死仇
大敌。”
  “姑娘意何所指?”
  “你呀!”
  “我?”
  “是呀!以往,你我不认识。”
  “不错。”
  “你如果夜侵客室,我不认塞这是不共戴天的罪行,这只是偶发事件,你我本来就互不
相识二“这……-“但今天在店堂,你我认识了,彼此一团和气,像朋友般打招呼。现在,
你就穿上一身贼衣,身上带了剑,扮偷香贼登堂入室。你说,怎么说?”
  假使姑娘大吵大闲,兴师问罪,一定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出下策来硬的,反正人不要脸
万事可为,甚至会举出一千个理由表示自己有权霸王硬上弓。
  但她细声细语,微笑如花,像在向知心的人倾诉,情调美极了,谁又能煞风景破坏这美
好的情调?
  海山脸红耳赤,发了一阵僵。
  任何人都会找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这是保护自己的天生本能。
  任何歹徒恶棍,都会编出理由,来为自己所做的伤天害理勾当辩护,把自己说成合情合
理合法的正当行为,决无例外。
  海山也不例外,呆了一呆,就找到正当的理由。
  “尹姑娘,你是不是武断了些?”他脸上换了笑意:“要不,就是误会了我的来意。”
  “真的呀?”姑娘笑问,笑得甜甜地。
  “我知道我现在的行径,容易让人误解。”
  “真意为何?”姑娘紧问:“我是一个很好的,很不令人烦的好听众。”
  “姑娘也参予了沁州劫车事件?”
  “我否认。你可以去问慑魂仙姬蔡大姐,是我劝她们不要轻举妄动的。不瞒你说,我是
受害人。”
  “受害人?”
  “我从北面路过,官道戒严,误了我的行程,不是受害人又是什么?为了赶路,所以我
绕路而行,中途碰上了这些男女强盗,如此而已。海公子,你不是官方的人吧?怎么追究起
这件胎死的罪案来了?”
  “我不是公门人。”海山一口否认:“只是对一些事颇感困惑。”
  “请说。”
  “姑娘曾经向蔡红姑说过一些话。”
  “对,你应该已经调查清楚了,事实上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守不住秘密的。”
  “姑娘曾经说,威镇关外,出身长春门下的燕山三剑客全来了。”
  “不错。”
  “姑娘的消息来自何处?燕山三剑客又是什么来历?希望……”
“我一定要答覆吗?”
  “我在请求。”
  “好,我说。”姑娘将衣物放回工篮:“途经太谷,当时护军大半留驻,次日方折返太
原,我就住在太谷老店中。
  太谷老店设有酒肆,有些护军到酒肆轰饮,三杯黄汤下肛,口没遮拦百无禁忌,我就是
从护军口中,知道有这么三位关外高手在暗中保护车队。
  至于燕山三剑客的来历,抱歉,我是江南人,一辈子没听说过江北的事,更不用说迢迢
万里外的关外高人了。不过,倒曾听人说过有关长春门的一些传闻。”
  “姑娘知道些什么?”
  “那是家父说的。”
  “令尊行空天马,天下奇土,见闻广博自在意中。”
  “公子夸奖。长春门开创祖师,是元初仙师长春真人丘处机。当时蒙人仇视汉人,一度
曾有火焚天下杀绝南人的计画,后来总算被首相耶律楚材亟力反对而取消。蒙人信佛,又在
西域带来回教,因此对佛道弟子稍为宽大。
  的仙长就利用玄门包庇了许多抗元志士,这就是长春门受到北地武林同道崇敬的原因,
长春门也因此而成为天下名门。
  大明建国之后,燕王国师道衍仇视长春门,长春门便退出关外,从此与关内不通往来。
  海公子,你出身庐山天绝狂叟门下,问这些有何用意?”
  “我只想了解一些武林情势而已。”
  “满人入主天下,长春门当然也随之而君临中原,你要了解长春门的底细,恐怕得向关
外人士打听了。至于军中有没有长春门下,也得向满人打听。找我,那是问道于盲。”
  “承教了,打扰姑娘,告辞。”海山推杯而起。
  “海公子仅达到一半目的。”姑娘也站起嫣然一笑。
  “呵呵!姑娘知道我另一半目的?”
  “知道。”
  “请教!”
  “毕竟我是一位姑娘,不便说。不过,即使你想达到,也不会成功。”
  “真的呀?”海山脸色有点异样。
  “你外面的三个人,绝对摆平不了我那两位叔叔。你,还不可能把我的衣裙撕掉。”
  “你很有自信?”
  “不错。”
  海山手一抬,阴风乍起,一道看不见的罡风劲流,指向姑娘的胸口七坎要穴。
  刹那间,另一手五指像鹰爪,似乎在一伸之下,平空加长了一尺。
  隔着圆桌,姑娘淡淡一笑,左手轻轻一拂,迎面袭来的罡风劲流,似乎速度增加了一
倍,折向斜走。
  啪一声轻响,近邻的一座茶几,突然在八尺外崩裂。
  同一瞬间,她的纤纤玉指,像一把钢锥,指向抓来的手爪掌心。
  海山是行家,行家中的行家,指发的罡风劲流被引偏,已知碰上了可怕的劲敌,怎敢寄
望在爪上?
  他猛地疾退八尺,烛火摇摇。
  身形未稳,姑娘的左掌猛地一拂,看似无力无劲,但她庄严肃穆的神情,已可表示她这
一掌反拂,已经神功默运,非同小可。
  一声沉叱,海山连发两掌,风雷迸发!
  两支烛像在狂风中扬撼,桌上的茶具不向外飞,反而向上一蹦,在半空中炸裂成碎屑,
纷纷向下直坠在桌面上。
  海山已退至壁根,脸色泛白。
  “你最好不要拔剑。”姑娘神色庄严,凤目中突然光芒闪烁:“我告诉你,我遨游天
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想耍我的命,我不会饶他。”
  海山的手,已经抓住了剑靶。
  “顺便告诉你。”姑娘粉面上杀气涌现:“我不敢说我如何了不起,至少在兵慌马乱
中,我可以自保。
  不要惹起我的杀机,对你将大有好处。像我这种人,隐起身来将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白
昼闹市杀人,不会有踪迹可寻。所以,你最好不要动其他不好的念头。夜已深,不便久鱿,
你可以走了。”
  海山发出一声低喝,目光落在虚掩的房门上。
  “来了来了,不要发讯号。”外面有人叫。
  房门椎开了,人一涌而入。
  三个穿夜行衣,戴了只露双目的头罩,目光迟滞的人,被尹姑娘的两位长随推入。
  海山大吃一惊,自己的三个武功出类拔萃的人,怎么不曾经过打斗,就变成这副德性?
  俘虏,一点也不假,他的三个同伴,不明不白就成了对方的俘虏。
  “他们劳累过度。”一位长随笑笑:“在外面打瞌睡,快醒啦!”
  “熊叔,放了他们吧。”姑娘同复了娇艳的笑容,大概不再生气了。
  “是,小姐!”熊叔笑吟吟地说,拍拍第一个人的背心。
  那人打冷战,眼睛开始动了。
  “海公子,我这位熊叔叔的绰号,才真的叫飞熊。”姑娘向海山笑说:“所以在白天,
我请你改绰号为飞龙,以免混淆。其实你只是信口胡说绰号吓唬冯堡主那些随从,飞熊的绰
号并不悦耳呢!”
  “真巧,可能是巧合,也许是你我有缘。”熊叔笑吟吟地说:“在下熊海,姓熊名海,
名成了你的姓,你说巧不巧?”
  “在下记住诸位了。”海山恨恨地说。
  “我姓罗,单名维。”另一名长随接口:“不妨向江湖朋友打听我这号人物,就知道你
该怎么对付我了。我其实手底下不甚了了,浪得虚名不难对付。”
  “诸位,请便。”飞熊举手送客。
  海山总算很有风度,向姑娘抱拳施礼。
  “诸多唐突,恕罪!后会有期。”他强笑着说。
  “好说好说。海公子,不送。”
  海山再向熊、罗两人行礼,带了三个人狼狈而走。
  他们是从屋上走的,到了店右的屋顶,暗影中闪出一个夜行人。
  “你是谁?”海山低声问。
  “五行。”
  “哦!两个人,熊海、罗维,是何来路?”
  “人在这里?”
  “是的。”
  “离开他们远一点。”
  “怎么?”
  “飞熊熊海,摘星手罗维。二十年前他们出道,功臻化境,游戏风尘,号称江硼八杰之
二,神出鬼没,还没听说有人对付得了他们。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知道了,退!”
  “是!”黑影应喏着隐去。
  “告诉所有的人,留意他们。”海山向身后的三个同伴交代。
  “遵命!”  旧雨楼·云中岳《莽原魔豹》——第 六 章 
云中岳《莽原魔豹》 第 六 章   一个不易看清的淡淡人影,恰好在海山四个人跳下小巷时,出现在他们先前站立的屋
顶,毫不迟疑地飞掠而过,无巧不巧地纵落在尹姑娘所住的独院屋顶上。
  人影乍现,飞熊轻灵地迎面截住了。
  双方都快,也遭遇得仓促,来不及看清形影,劈面撞上了。
  飞熊以为是海山的人,去而复来未免太可恶,也就不再客气,劈面就是一掌劈出。
  已经知道对方身怀绝学,岂敢大意,这一掌当然威力无伦,石破天惊。
  黑影是张家全,他要继续踩探海山的下落。
  先是掌声乍爆,然后是瓦裂椽折,一阵怪响急震中,飞熊倒飞而出,翻腾着下坠。
  张家全脚下断了两根瓦椽,这种老屋真不够结实,人随着大破洞向下沉落,压垮了年代
久远的承尘,轰然下坠。
  这可妙,百年老店的承尘上,积压真有三寸厚,这一出现五尺大的破洞,几乎所有的积
尘随着往下倾泻,烟尘弥漫,呛得人受不了。
  下面的住客更受不了,真应了一句话:祸从天降。
  又是妙,这是尹姑娘的内间。
  她刚就寝,天气热,仅穿了亵衣裤。
  亵衣其实该称胸围子,露出香肩和一双粉臂。中衣倒还像样,绸质的薄薄长裤,这是江
南人的习惯,本地人可不穿这种累赘。
  床头的烛台幸好未被波及,但烛火摇摇视度不良,加以尘埃纷落滚滚弥漫,那分得清下
坠的人是老几?
  她被响声惊得从床上飞跃而起,碎瓦、折木、裂板、尘埃……可把她弄得狼狈万分,一
大堆乱七八糟暴雨般向下落,灰头土脸一塌糊涂。
  混乱中,她隐约地看到下降的人。
  一声娇叱,她在尘埃滚滚中,双手排开下砸的碎承尘板,愤怒地扑上了。
  张家全由于发掌拒敌太过仓猝,未能发挥真力,而飞熊是全力施展,因此受到强烈的震
撼,手臂发麻,头脑有点晕眩,尘埃也呛得他受不了,那知自己身在何处?
  听到叱声,看到朦胧贴身的人影,身形还没完全飘落,百忙中双掌齐推,本能地出手自
保。
  双方贴身,手一伸便及体。
  幸好双方都在狼狈忙乱中,突然的出手攻击劲道有限,来不及运注内力,不然这一击必
定出入命。
  双方都有一只手掌,拍中对方的胸口,同在尘埃飞扬中暴退,都禁受得起打击。
  张家全吃了一惊,神智一清,这才看清自己所攻击的是一位半裸的女人,不等身形稳
下,单足一点地,一鹤冲霄扶摇直上,穿被洞重登瓦面,如飞而遁。
  “对不起……”临行他向破洞口叫。
  摘星手上来了,但已慢了一步,追之不及。
  “这鬼地方真不能住了!”下面传出尹香君窘急的叫喊声。

  五行堡的人,在店中进进出出,一个个鬼鬼祟祟。
  而且,人数一天天增加,三三两两男男女女,来去匆匆,连店伙也弄不清五行堡到底有
多少人住店。
  昨晚店中不安静,但五行堡的人毫不介意。
  一早,所有的人几乎都匆匆离店走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留在店中的人,似乎只有黑
牡丹冯秀秀主婢。
  尹姑娘换了独院改住上房,恰好与姓费的神秘年轻人住在同一进。
  二更天,张家全出现在守备府的幽暗角落中。
  他没有帮手,江湖门径不熟。
  府城虽然算得是他的地盘,但却没有半个熟悉的朋友,因此不可能打听到确实的消息,
一初都得在暗地里摸索。
  海山是跟踪的能手,也是摆脱追踪的行家。
  凭张家全的能耐,怎能钉牢这个神出鬼没的老江湖?所以只好自以为是地,有耐心地逐
步探索。
  他曾经在无意中发现海山从守备府的角门出来,因此决定在守备府搜索。
  猛兽有一定的活动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