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魔豹





  摸索看走了几步,脚下突然踏中一件他陌生的物件,俯身一摸,摸到一根六寸长的金属
佳筒。
  接看,嗅到先前那种怪味,怪味浓了些。
  这怪筒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丢进来的工一阵心悸,一阵寒颤通过全身,然后是眼前更黑,晕眩感无情地向他袭来。
  一声兽性的怒吼,他向唯一的小窗飞撞,轰隆大震中,他摔倒在外面的荒草萋萋院子里
天下间决无人鼻卸倒的迷药。倒,一定早已嗅入了不少,药力自血液侵入经脉,需要一段时
间。
  他嗅入不少迷香,那种平常人认为无色无味的药物,他却能嗅得出异味来。
  天幸发觉得早,得感谢那位太过小心的朋友,把喷香管丢进来,而不是放置在不易发现
的地方。
  受迷不深,他的野性发作了。
  运人带窗摔出院子,一阵晕眩,头重脚轻,手脚一阵软麻。
  但他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又一声怒吼,一滚而起,手居然搭上了刀
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人影纷纷下跳,铁拳巨擘及体,凶猛的打击力将他打倒,接看靴
尖光临躯体。
  晕眩中,他捞到一只扣他肩井的手,一声怒吼,奋身,滚。
  “啊……”有人惨叫,有骨折声传出。
  他爬起,又被击倒。
  没有人敢出手抓他,因为先后已经有三个人被他抓住不但手被他折断,有位仁兄几乎被
他抓裂撕烂了。
  沉重凶猛的打击绵绵不绝,点穴的手指也不时落在背口的穴道上,卸制不了他的穴道,
他的身躯时软时硬,不易受到制命的打击。!
  “找木棍来敲昏他。”有人大叫。
  “打死了你负责?你负得了吗?”反对的人也大叫。
  他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揍他,反正四面八方全是人,拳打、掌劈、脚踢……。
  他像个疯子,手舞足蹈吼叫,跌倒、滚动、蹦起,又被击倒。
  他成了练功的沙袋,能支持得了多久?
  眼前已不能见物,精力以可怕的速度消退。每一条肌肉都在崩散,每一条筋皆在抽搐,
本能运功护身,作用发挥不了二成威力的两仪相成大买力,正在慢慢消散,药力的威力相反
地愈来愈强烈。
  “用绳子来套他。”有人大叫。
  这位仁兄正在他身右,被他循声凉到,一把抱住双脚一扳一扭一滚,这位仁兄狂叫着与
他跌成一团,双足齐折,在他兽性的怒吼中痛昏了。
  人影一闪即至,一脚踢向他的耳门。
  一声尖厉的怪啸震耳欲聋,然后是风吼雷鸣,砖石木料漫天呼啸而至,有如狂风暴雨。
  人影来势如电,啪一声暴响,踢他的人被震出丈外。
  他感到脑门一震,被人一把抱起,便失去知觉。

  一个在战乱中生长的人,在荒野中猎食成长的人,他的生命力极为坚韧,求生的欲望更
为强烈。
  他一定知道要怎样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克服外界所加的苦难。他知道,要活,就得靠
口己。
  坚强的体魄,加上激烈的打斗,血液循环的速度剧烈,迷香的药力也因此而消失得快。
  人体本来就有排斥异物的本能,不论是迷药或毒药,每个人的排斥体质都不同,有些人
甚至能免疫。
  张家全生长在荒野里,他的体质比常人坚韧得多。
  不片刻,他使神智渐清。
  他又嗅到了些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
  檬陇中,他感觉出被人抱在胸前,抱他的人力气不小,竟然能掠走如飞。
  后面,人影渐近。
  “我知道你是谁,快把人放下。”在后面狂追的人怪叫:“既往不究,不然……”
抱他的人可能有点不胜负何,将入抱在臂弯里奔跑,那是难以想像的苦差事,普通人跑,了
十步,就会气喘如牛,缓慢走也只能支持百十步。
  他被放下了,传出拔剑的震鸣。
  他一咬牙,挣扎看、忍受看晕眩感和疼痛感,要爬起来,岂知三两下挣扎,重心突然失
去,人向下滚坠。
  一声水响,他滚人清凉的河水里。
  不远处便是金桥,他曾经把五行堡的爪牙打落桥下,现在他也下了河。
  清凉的河水一浸,他完全清醒了,但却又被抢昏啦!
  睁开眼,他看到火光。
  “这是什么地方?”他呻吟看问。
  一堆篝火,两个花子,围坐在火旁烤鸡。
  烤的不是花子鸡,好香,两个木枝困成约三脚架搭在火两边,中间木条串看一只鸡,一
凹烤一面转动木条,鸡在火上转动,香味四溢。
  一旁,还放了一葫芦酒,两只碗。
  那位不负责烤鸡的花子,正在火旁察看他的刀,指叩刀身,发出清越的龙吟。
  “好刀!”花子脱口称赞:“虽然不是吹毛可断的宝刀,但一刀砍断脑袋一定不拖泥带
水。”
  “这里是南关外市何勇,前面就是流入山水河的河口。”负责烤鸡的花子睥睨看他:
“你大概是城关里流出来的,死死抱住一根漂木,昏迷了居然不放手,所以我们把你拖起来。
  呵呵!你真的没死吧?”
  “我……我不是在说话吗?”
  “对,能说话就证明没有死,你糊涂了。”看刀的花子接口,是向同伴说的,又转向
他:“你像一头泡死了大半天的猫,真惨。老天爷!你怎么啦?瞧你那一身伤,他娘的工好
像受了零刀碎刮刑,你犯了什么罪啦?”
  “多管闲事罪。”他说,吃力地挣扎坐起。
  真是遍体青肿,体无完肤,头青面肿不成人形,痛得他龇牙咧嘴,全身好像快要崩溃了。
  “哗!这可极为严重哪!”烤着鸡的花子怪腔怪调地说:“管闲事就是破人买卖。江湖
朋友说:破人买卖,有如杀人父母,你看严重不严重?还好还保住命在,算你祖宗有德。”
  “我看你像个鬼,能吃吗?能吃就死不了。”拿刀的花子将刀替他归鞘,放在他身旁:
  “不管怎么说,咱们软了你,总不能让你饿死。先喝口酒,活活血。”
  “谢谢。”他接过酒葫芦,拔开塞喝了两口酒:“什么时候了?”
  “四更过啦!”烤鸡的花子将鸡离火:“三更天伦得一只鸡,辛苦了一夜,只弄到一只
鸡,真他娘的辛苦。天杀的,真该改行做强盗了。
  这年头,做强盗没人管,做贼偷鸡随时得准备被人把骨头拆散掉,真冤。来,小兄弟,
撕一块,见者有份。”
  “你们先用,我得先服药。”百宝囊仍在,湿淋淋地,幸好里面的药瓶药盒不进水。
  有药,有酒,他一点也不欺心伤势,更严重的伤他也经历过。
  有…年,他十四岁,彷佛是昨天发生的事。他不慎摔落在崖下的半乾河床里,整整一天
爬不起来。
  “两位老哥贵姓大名?”他服了药问。
  “张三李四,就是这么一同事。”正在吃鸡的花子说:“家破人亡,上无片瓦遮身,下
无立锥之地,行乞、偷窃、讹诈……只要龙活下去,什么都干,谁还提名道姓?免得替亲戚
朋友丢人。”
  “如果足张三,咱们是同宗,我吃定你们了。”他撕了一支鸡翅,好香:“我叫张大,
六亲俱无,不大也大,我也怕提名道姓。”
  “来,为不敢提名道姓的人乾一口。”另一花子递过酒葫芦:“张大,你一定比我们
强,至少你这把刀,挥起来甚有分量。”
  喝了不少酒,他在草地上睡看了。
  他想起来了,救他的人是尹香君。
  那用木石掷击的人,一定是姑娘的随从。
  她,目下怎样了?
  追它的人,没错,是五行堡主指断魂冯威,这无耻的恶贼,汉奸。
  朦胧中,他睡看了。

  有不少人沿河找体。河两岸的居民,接到官府的通知,发现浮必须立即报官,不得私自
掩埋。
  那年头,无名体经常可以发现,百姓们不愿惹麻烦,大都悄悄掩埋了事。
  一天,两天。
  没发现浮,没发现可疑的人。
  长治老店中,五行堡的人准备动身,并非动身北上返摩天岭五行堡,而是南下遨游江湖。
  守备府中,这天傍晚,有几位满官校尉,设宴替伊尔根觉罗阿林一群游骑兵送行,他们
要返回太原原来的驻地。
  对外,他们已经不是太原来的游骑兵,而是调防北上的普通官军。
  一个黑影像幽灵,深入戒备森严的守备府。
  军人是豪勇的,能吃能喝,吃喝同样豪勇,酒酣耳热,整座厅喧闹声震耳。
  黑影潜伏在堂奥里,不久便离开了。
  他是张家全,满语他一句也听不懂,偏偏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汉人,他只好悄然离去。
  不算是自来,他总算知道这些人即将动身返回太原。
  他也要返回沁州,正好回路。
  在动身之前,他必须把末了的事办妥。
  地出现在长治老店,首先便发现尹香君姑娘已经迁走了,得找人打听。
  他内心深处,希望那天晚上姑娘能平安脱身。
  冯堡主的暗器可怕,绰号叫指断魂,那种怪异的肩指环真可以断魂,防不胜防可怕极
了,姑娘能逃得过此劫吗?
  五行堡的人包了一座院子,所以只要派人守住院门,便可以有效地阻止闲人乱闯。
  三更初,把守院门的两名大汉开始换冈。
  “小心魔豹。”下冈的人向接班的人叮咛。
  高升客栈内有豹子噬人的事,早已传遍全城。
  死了的人抬出店,也是有目共睹的事。
  海秀知道豹是张家全,但她不说。
  “乌鸦嘴!”接班的人拍了那人一掌。
  “什么魔豹?见鬼。”另一名同伴嗤之以鼻:“兄弟我不碰上则已,碰上了……咦!
瞧!”
  右厢的屋顶上,的确有一头豹在走动。
  “鹰豹!”那位下班的人尖叫。
  他真是乌鸦嘴,福不灵祸灵。
  “嗷……”豹吼声惊心动魄,黑豹轻灵地沿看屋脊跳到邻屋上去了。
  吹牛的那位仁兄一声长啸,急走两步飞跃而上,人登屋剑已出鞘,胆气很壮。
  豹并不被长啸声吓倒,从容不迫矫捷地轻轻一跳,又到了另一座屋顶上。
  那人再次飞跃而起,凌空猛扑,剑发似奔电,要一剑劈开豹子的头。
  降下的刹那间,隐隐星光中,这才看清下面不是豹,是个黑衣人扮的,但已经来不及
了,豹形人一闪,一爪抓出,背部立即挨了一击,发出一声惨叫,摔落瓦面,在断瓦纷坠中
骨碌碌向下滚。
  黑豹一闪不见,第二名大汉来晚了一步。
  全店大乱,五行堡的人纷纷四面搜索。
  冯秀秀仍然是一身黑衣,侍女小春跟在后面,也是一身黑。两人从东面搜至客店的几座
独院,渐渐远离宿处,在屋顶上飞跃,轻灵敏捷高明极了。
  “下面怎么样?”她向下面问。
  两个大汉正在下面搜索每一处黑暗角落,用剑不住探索煞有分享,似乎在赶猫而不是赶
豹,用剑赶豹是相当危险的事。
  “藏不住的,小姐。”一名大汉向上回答:“这里没有,连猫都没有。”
  “小心了。”她叮咛:“不是豹,是人。郝五确是背部被爪所袭,但用的不是兽爪。”
  她跃向另一座独院的院墙,刚飘落墙头,便看到下面黑影贴地窜跳,窜向独院后面栽了
花木的小院。
  确是豹,至少像豹。
  她心中一急,忘了她先前她说不是豹的警告,惟恐豹从后院逃走,迫不及待飞纵而起,
全力狂追,快极。
  刚掠出墙角,突然感到后脑一震,便失去知觉,人向前一栽,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
  侍女小春轻功差了许多,随后追出,后院空空,什么都没看见,小姐不知追到何处去了。

  这是北郊的一座古老大园林古宅,位于柏谷山的中途,破败的半塌宅院,建在古木森森
的园子里,亭台花树仅剩下破瓦颓垣。
  前院又宽又广,地面砌着厚实的大方砖,砖长满了青苔,野草从细小的砖隙里茁长而
出,生命坚韧可见一斑。
  院阶也长满了野草荆棘,倒塌了的巨型大厅,已成了杂草丛生的瓦砾场,往昔旦宅主人
的风貌,尚可从这废墟中看出一些逝去的遗痕。
  四周,燃起四堆簧火,火光熊熊,枯树爆裂的响声此起彼落。
  中间,足有十丈见方的活动空间,砖缝中生长的衰弱小草,毫不妨砖活动。
  一刀一剑分插在东西,中间相距约六尺。谁能够先一步拔出自己的兵刃,轨可以踢飞或
没收另一把。
  台阶距插兵刃处约有二十步,约八丈左右。
  轻功佳的人,第三次落点必可到达。
  张家全站在阶上的东面,一身黑的冯秀秀躺在西端,正张开有点迷惘神情的大眼,突然
快速地挺身跃起。
  “你可以先调息养力,恢复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