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魔豹





  天黑后不久,他们到达西关外。
  白日鼠带了九变龙,先偷越城关进城看看风色,青布大褂往身上一披,除掉头罩,便不
再是穿夜行表的贼了。
  不久,两人纵出城同到潜伏处。
  「一切如恒,按计行事。”九变龙向众人宣布。
  白日鼠则拉了第三组的指挥老九天孤星,绕至护城河向下一伏。
  「府衙来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是近午时分到达的。”他向天孤星多臂猴叮咛:「恨天
无把的人已准备停当。咱们的眼线曾经设法打听那些人的来路,可惜毫无所获,因此你们必
须特别小心。”
  「我只担心你们那一组人手不够。”多臂猴说:「还是去两组吧!老三不一定能挡得住
那些鞑子。”
  「绝对不能临时改变计画。”白日鼠说:「第二组必须在进城之后,立即转往你那一面
「好吧!”
  「哼!救翻天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府库里的银子,你知道吗?”白日鼠阴笑:「翻天
雕的婆娘小气鬼,只答应给一千两银子。道义,哼!能值多少?你们八个人,每人所携的最
少也该有一千两银子。
  我又没发疯,犯得看拼老命把大部分人手,去把翻天雕弄出来?弄得不好,说不定两头
落空呢?”
  「好吧!这就走吗?”
  「该走了,接应的人恐怕等急啦!”

  预定是三组人分开走的,所以当张家全发现其他的人都不在时,并没感到意外。
  他却不知道,另两组人走的是另一条路。白日鼠向他说另一组四个人负责接应,那是骗
他的。
  在沁州杀知州,他不知道其他的人同时劫州库。
  这次进守备府救人,他也不知道其他的人也同时劫府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
知,笨得可以。
  守备府很好找,那是以往的渖王府。
  在承平时期,纠结一些真正不怕死,真正勇悍的人,抢劫官库并不难,那些吃惯了太平
饭的丁役胥吏,平时一无准备,出了事保自己的命要紧,那敢强出头多管闲事?恐怕一看见
刀剑就逃光了,守库的丁役其实也没有几个人。
  但如果事先得到风声,有所准备,十几个人想明火执仗打劫,简直是开玩笑。
  死囚牢也是以往王府的囚室,本身并不怎么坚固。
  以往王府的人犯罪或过失,假使不牵涉到百姓或者罪名不大,通常回王府自行审理,地
方官无权过问。罪行重大的,则移至卫城羁押,卫城的牢房坚固多了。
  囚室虽然并不怎么坚固,但把守的人却坚固得出人意料之外,由蒙古兵正蓝旗的一位佐
领负责,正屋厅厢共有二百名精锐居住,警卫森严,闲人严禁走近。
  以四个人的力量,想攻开囚室救人,有如痴人说梦。唯一寄望的是,看守、警卫、巡逻
等等,都睡看了。
  白日鼠并不寄以厚望,所以他的计画是以闪电似的快速行动,一击即走,能将人救出当
然好,救不及也必须立即撤走。
  张家全并不知道白日鼠志不在救人,而在劫府库。他认为既然要救人,就得勇往直前尽
力而为,所以他的打算,与白日鼠有了冲突。
  一个志在声东击西;一个傻呼呼地志在救出与鞑子作对的英雄翻天雕。
  志在声东击西的人,是一身轻装,以便脱身容易。
  傻呼呼志在救人的帐家全,多带了一把沉重的巨斧,准备用来破门砍锁。
  三更将尽,寒气渐浓。守备府的灯笼,似乎光芒也逐渐幽黯,守卫的士兵,也走动显得
懒洋洋提不起精神。
  四个夜行人鬼魅似的接近了正屋,自后面潜入通向四室的走道,两个跃登厢廊。
  院子里有两个警卫,中堂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景况,但右侧的签押房小窗有灯光出。
里面,才是狱门,不进去便无法救人。
  厢外侧,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是巡逻,一行共有五个人。不久,便出现在东院的角门,
进入后与警卫间了几句话,然后从西角门走了。
  四个人两上两下,屏息以待。
  张家全伏在风火墙下,身旁的白日鼠一打手式,猛地闪至他身旁,向下一伏。
  「警卫不易接近。”白日鼠附再说:「三丈余空间,不易一击便中,你负责右面最远的
一个,如何?”
  「没问题。”他肯定地说。
  狩猎期间,他曾经在大白天,在四丈外向一头猛虎冲去,刀挥出猛虎的爪还只是刚抬起
来。
  「真有四丈,你能?”
  「我能,你呢?”
  「我用飞爪。三匹丈内,我的飞爪一定可以无声无息,勒断一个人的脖子。”
  「那就好,千万不要发出声息。哦!老五他们应该就定位,把信号传来了,是吗?”
  「这……他们一定已经到达南面了,一定碰上了巡逻的人,不便把信号发过来。”
  「老九的人,是不是应该到达中堂,监视那面约两个警卫?我好像没见到人影呢!”张
家全一直就在用目光搜索另两批接应的人,若他们是否已经到达预定的策应位置了。
  假使他知道只有他们四个人,一定不会同意发动的。
  「天大黑,你怎能看得见?”白日鼠心中有鬼,含糊地应付:「放心啦!不会误事的。
  你看吧!老二老四两个人在上面潜伏,你能看得见吗?准备,是时候了。”
  白日鼠老鼠般窜同原位,小心地探进,一寸寸前移,猛地举手一拂,发出发动袭击的信
号,右手在长身时飞爪已奔电似的抡出,飞爪横空,子缠住了一名警卫的脖子。
  可是,警卫手中的刀,突然掉落在方砖地上,发出可怕的响声。
  张家全更快,他的流光遁影绝世轻功,与鬼影功揉合参研之后,便成了可快可慢的移影
换形绝技,一动一静之下,像是玄门弟子的遁术,对方看到人影,人已近身了。
  一斧砸在另一名警卫的头部,头盔内陷,人也颅裂,身砰然倒地,警卫的刀却到了他手
中。
  「糟!”他低叫,乃响声在黑夜中可以远传。
  这时,白日鼠刚将警卫拖倒。
  果然糟了,前面的中堂传出呼喝声。
  张家全不再顾忌,一斧砍毁签押房的小窗,涌身跳入,压止潜伏的人下来了,紧跟而入。
  冲出签押房,灯笼下,狱门前约两个守卫刚看清人影,死神已经光临,巨斧如天雷下
劈,刀光如匹练横空。
  跟上的天厄星莽金牛那把泼风刀,威力也不比他的巨斧差,一刀便把守卫的脖子砍断了。
  一阵轰鸣,巨斧发挥了威力,十余斧猛挥之下,铁叶门轰然而开。
  裹面仅有一座刑室,四周囚房。
  一位禁子心惊胆跳地在里面呼叫,门一破抡刀相阻。
  巨斧一挥,禁子连人带刀滚跌在壁根下,被跟上的老四天破星房日兔一剑搠死在壁根下。
  「翻天鹘!”白日鼠急叫。
  四周四室挤得满满地,每室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蓬头垢面的人,有些刑伤沉重,闻变也
爬不起来。
  「这里……”第三四室有人敲着铁栅大叫:「我是狄承先。”
  张家全抡起巨斧,两三斧便连锁带砍开了。他再砍其他三间四室的锁,想释放其他的犯
人。
  「不能拖延。”白日鼠拉了翻天便走:「人多出去不易,快走!”
  「给他们机会。”张家全一面砍锁一面说:「打破了兔笼,你最多只能提回一只兔。”
  打开牢门,人群涌出。
  前面,兵士们已呐喊看往院子里涌。  旧雨楼·云中岳《莽原魔豹》——第十六章 
云中岳《莽原魔豹》 第十六章   张家全丢掉斧,猎刀出鞘,一声虎吼,连人带刀首先冲入人丛,刀起处风雪骤发,血雨
纷飞。
  白日鼠经验丰富,透风镖先击灭了两盏灯笼。
  「上屋!”后面的莽金牛劈翻了一名兵士,飞跃登屋。
  张家全断后,杀开一条血路到达廊下。一跃而上。
  糟了,四面八方都有兵士,屋顶上也有。
  第一个往下跳的也是莽金牛,刚砍倒一个人,便被一名使军刀的人拦住了,一连三刀,
把莽金牛迫得返抵壁根下,竟然封架不住军刀凶猛的砍劈。
  张家全冒险往下跳,一声虎吼,猎刀自天而降,一刀劈开了那人的脑袋。
  「跟我来!”他大叫,压下了兵士们的呐喊声。
  四个人把翻天雕夹在当中。翻天雕受了刑,举步维艰,得由他们连推带拉护着走,真不
妙。
  张家全领先杀出,他的猎刀有如阎王令,刀下无一招之敌,这得感谢兵士们太过混乱,
还难分敌我,有些糊糊涂涂便被砍倒了。
  冲抵东面的一排房舍前,其他各处的兵士已潮水似的赶来了,灯球火把通明,走不了啦
「糟了!老五他们为何还不见现身?”他愤然叫。
  「左面,从屋上按计画脱身。”白日鼠顾左右而言他,自己却不敢先往左面的房舍冲,
紧跟在他身后叫嚷。
  五个人,连被拖着走的翻天雕也浑身浴血。
  右面,是雕梁画栋连绵不绝的王府主宅,那一带上屋困难,而且事先设计及轻功超人的
翻天雕成了病鸟,怎能再从王府正宅脱身?
  所以白日鼠要往左走。
  一声虎吼,张家全挥动沾满血的猎刀向左冲,一口气砍翻七名兵士,冲到房舍下。
  兵士合围,潮涌而至,呐喊声响遍全城。
  十余名衣衫不整的赤膊蒙兵,挥看弯刀迎面截住了。
  张家全首先无畏地冲上,铮铮铮荡开刀山,直撞而入,一刀反击便劈倒了两个,再狂风
似的侧卷,乃头舐血,立即有两个蒙兵头裂腹空。
  杀出一条血路,他快疯了。
  白日鼠三个人,仅摆平了两个,便被缠住了。
  猎刀回卷,虎入羊群。
  白日鼠乘隙冲出,发出急撤的信号,用尽余力飞跃登屋,而且把翻天雕推至墙下不顾,
自己先走了。
  莽金牛与房日兔也不慢,跟踪跃登。
  「拉我一……把……”翻天雕狂叫。
  这一叫,引来两名蒙兵,双刃齐至。
  张家全及时赶到,猎刀一挥,双刃飞蹦而起,刀光再闪,左右分张,两名蒙兵狂叫着摔
倒。
  屋上,白日鼠三个人已经不见了。
  「该死:“张家全发出一声咒骂,收了刀,拖起惊惶过度的翻天雕,匆匆背上飞跃登屋。
  精力将竭,他仍然不顾一切救人。
  一阵箭雨到达,他已经消失在屋背后。

  牵看坐骑,进入柏谷山中途的古宅。
  天快亮了,城内的兵马即将涌出向四郊搜索,这里距城太近,必须尽快离开。
  这是他掳来冯秀秀决斗的地方,有一条山径进入丛山。这里,是他们的预定会合点,人
一到齐便动身入山,快马加鞭远走高飞。
  他来晚了些,不是他的错。
  他简直愤怒得咬牙切齿,十二个人,只剩下他一个人最后逃出城,其他的人呢?
  连白日鼠三个人都先行匆匆溜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假使事急便各自逃命,这算
什么玩意?
  他带看吓软了也快要吓昏了的翻天雕,跳城而下游过护城河,在城外却找不到预先安置
的坐骑。
  西进北出,这是预定的进出路线。
  事先白日鼠告诉他,另有地棍朋友预置坐骑接应撤退。大概白日鼠那些人一看风声不
对,出来之后不等他便逃掉了。
  也该留下坐骑呀!这算什么玩意?
  他只好潜入民宅,偷了一匹光背马,驮了半死不活的翻天雕,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所
以迟到了。
  古宅中鬼影俱无,那些怕死鬼逃了个无影无琮。
  第二处集合点,在柏谷山北面的小隘口。
  过了柏谷山,已经日上三竿,幸好已经进入丛山,这一带安全了。他那一身血迹,落在
山民眼中,准有大麻烦,所以他尽量赶快进入山区。
  小隘口还有廿里,得花一个时辰。
  看地上的痕迹,不错,白日鼠这些怕死鬼已经过去了,应该在第二集合点等候他的。
  愈想愈胃火,白日鼠这些家伙满口仁义,怎么却是这种货色?
  「慢点走好……好不好?”坐在光背马上的翻天雕,却有点受不了啦!
  「你还抱怨?”他扭头气冲冲地说,拉看马脚下更快了些:「苦的可是我的两条腿。等
追兵赶到,你再说这种话,才算你有种。”
  「何必生气呢?”翻天雕苦看脸:「我知道你们冒了万千风险,这种事本来就是九死一
生的亡命活计。有许多人,为了十两银子都肯拼命呢!喂!我那婆娘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你说什么?”他突然停下来,虎目怒睁。
  「我并不是心疼。”翻天雕会错了意,叹了一口气:「这毕竟是卖命的事,比我所干的
买卖凶险一万倍。
  俗语说,有钱可使鬼推磨,世间每样事都要付出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