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魔豹





  四个人聪明了,不再暴躁地追逐。
  “我的女儿呢?”冯堡主厉声问。
  “她在等你。”张家全英吟吟地说。
  “在何处等我?”
  “到枉死城的黄泉路上。”
  “你敢与老夫公平决斗吗?”
  “不能。”张家全直接了当拒绝。
  “胆小鬼!懦夫……”
  “哈哈哈……”
  “懦夫……”冯堡主发狂般厉叫。
  “你心里明白谁是懦夫。”
  “懦夫……”
  “你,我和你决斗。”力士怪叫如雷,大踏步向树下走去。
  “还不是时候。”张家全再次断然拒绝。
  力士一跃三丈,居然灵活万分。
  插翅虎三个人也不慢,飞跃而进。
  狂笑声中,张家全己向前飘落,飞掠而走。
  故事重演,你逃我追。
  两里之后,四个人的脚下有快有慢。落在最后的人是千手神君谷大风,落后了十余步,
突然发现右侧方豹斑一闪,便钻入草中消失。
  这位江湖高手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景况,还以为前面的同伴把人追去了呢。不假思索左手
一抖,打出三把飞刀,不假思索地循飞刀扑出,不假思索地追逐。对自己的暗器有信心,所
以他不发声招呼自己的同伴。
  暗器无功,前面草声簌簌急响,人正在逃走。
  这位仁兄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一听逃走的声音不对,不由大喜过望,人被他的飞刀
射伤了,兴奋得忘了身在何处,全力飞赶。
  等他发现前面的声音消失,已经远离现场了。
  心中一慌,他发出一声招呼同伴的短啸,急急回头寻找同伴。
  回头走了二三十步,前面一株大树后,踱出不住阴笑的张家全。
  人怎么反而在后面?那怎么可能?
  “你?”千手神君骇然问:“你……你会变化?你会飞?”
  “我是魔豹。”张家全狞笑:“魔,多多少少会变的,对不对?”
  千手神君定下神,沉着地接近,不抢扑不纵跃,深恐惊走了这头豹。接近猛兽一定要
慢,快必有危险。
  真妙,接近至两丈内了。
  “张家全。”千手神君止步狞笑沉声叫。
  “你又是谁?”张家全纹风不动。
  “在下姓谷,谷大风。”
  “千手神君?”
  “你怎知道……”
  “冯秀秀招出你们所有的人。”
  “她……”
  “你不必管她了,呵呵,让她的老爹去担心吧!你只是五行堡的一个走狗。”
  “你不担心你自己吗?”
  “我该担心吗?”张家全嘲弄地反问。
  “是的。”
  “理由何在?”
  “你知道你的处境吗?”千手神君得意地说。
  “当然知道。”
  “只怕你未必知道。”
  “那是你个人的想法,在下不以为然。”
  “你知道谷某的绰号。”
  “不错。”
  “你已经在谷某霸道暗器的有效威力圈内。”
  “哈哈!你的暗器,比冯堡主的指断魂厉害多少?厉害五倍?十倍?”
  “也许。你必须明白,冯堡主的指断魂,一发只有一枚,威力……”
  “而你,号称千手。”张家全抢着说:“你也必须明白,行家只重视致命一击,不值行
家一笑,只能吓唬一些三流人物。其实,你比冯堡主差了十倍。所以,他是堡主,而你只能
做他的走狗,你却自以为比他高明,我可怜你。”
  “哼!你……”
  “在下的暗器是飞刀,每发只需一把,真正的致命一刀,如假包换。”
  “原来你要……”
  “要和你拼暗器。”张家全说:“我已经知道你的底细,而在你的暗器威力圈内等你,
你该知道我要怎样了。阁下,你随时可以施展你的千手神技了,我等你,以免你死不瞑目。
  千手神君心中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得意,像泡沫般破灭了。不错,对方已经知道底
细,而大胆地等候,如无把握,怎敢?
  信心与勇气,是会随情势而改变增减的。
  千手神君心中发虚了,信心与勇气立即消失了一半,脸色一变,便感到握有暗器的手,
掌心有汗沁出。
  发射暗器的手有汗沁出,不是好现象,一是代表心惊而冒汗,二是代表汗会影响暗器的
准头。
  “你共有十二种暗器,有虚有实。”张家全在心理上继续增加压力,我只要说出一个字
的秘诀,你所有的暗器都会成为废物。”
  “那一个字?”
  “退!”
  人影一闪即逝,张家全已退出五丈外。
  千手神君一呆,暗器的速度怎赶得上这头豹?就算人动即出手,也真的成为废物。
  “如何?”张家全的语音入耳,人己不知怎地却又回到原处,回到暗器的威力圈内。
  “你……”千手神君又觉得,信心与勇气又减了一半,真的感到心慌了。
  “你知道在下重回原地的缘故吗?”
  “你……”
  “我要公平地杀死你。”张家全说:“本来无此必要的,因为这违反我的处事原则。”
  “你的意思……”
  “我从不让对力有施展绝学杀死我的机会。”
  “而你这次……”
  “破例。一是好玩,二是想见识千手的绝技,三是我目下有空。”
  “满山都有人搜寻你,你有空。”
  “有的,他们连兔子都捉不到半只。呵呵,我要等他们一个个精疲力尽之后,再一一宰
杀,省事多了。呵呵,你不觉得那些人是死人多口气吗?”
  “我如果拍拍手离开,走得远远地。”千手神君示弱了:“你会放过我吗?”
  “也许会。”
  “一言为定。”
  “我怎么知道你走得远远地?你又怎么证明你的诚意?”张家全笑问,显得毫无戒心。
  “我留下所有的兵刃暗器。”
  “证明给我看。”
  “好。”
  “噗噗噗噗……”千手神君双掌一摊,滑落下六枚各式各样暗器,拍拍手,表示两手空
空,然后镇定地解插在腰问的连鞘长剑和百宝暗器囊。
  “在下是诚意的。”千手神君一面解一面说:“你这头魔豹,不是人所能对付得了的,
你死吧……”
  随着死牢出口,双手齐扬,电芒破空,有如满天电光激射。
  人影一闪即远退出五丈外,而人影倏动的刹那间,一道电虹已经飞出,从暗器群穿透而
过,太快了,在前面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已没有追上发射第二次暗器的机会了,飞刀已贯入小腹,尽柄而没。
  “呃……”千手神君身形一挺,摇摇晃晃站住了:“你……你你……”
  手一松,两手有暗器纷纷掉落,然后脚踏出一步,两步……身形一晃,向前一栽,在草
中挣命。
  身后出现尹姑娘的身影,俯身扳转千手神君仍在抽搐的身躯,拔出飞刀。
  “你真是至死不悟。”姑娘摇头叹息:“放看活路你不走,偏偏要向枉死地里闯,硬要
挨致命一刀,可怜,”
  ***
  在一处陡峭的山脊上,生长着疏落的古松和矮林。这条纵走的山脊,两侧是陡崖,只能
沿山脊纵走,不可能自左右攀越。
  张家全在努力地工作,弄来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坚韧山,做得十分有劲,似乎乐此不疲。
  一旁,尹姑娘帮不上忙,只能袖手旁观,顺便看守俘掳。她不懂装设捕兽器的技巧,想
帮反而愈帮愈忙乱,乾脆袖手旁观。
  俘掳是冯秀秀,制了手脚软穴缴了械,想逃根本不可能,只能等候最后的时刻到来,焦
灼、恐惧、死亡……几乎会令人发疯,这种煎熬真不好受。
  天色不早了,张家全正在做最后的检查。他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充满了信心。
  他回到松树下,接过尹姑娘递来的水葫芦喝水。
  “快了。”他抬头看了看即将西沉的红日:“难得的好天气,今晚他们一定会活动的,
不然明天就没有分头埋伏,守株待兔的机会就消失了。”
  “他们会来?”尹姑娘问。
  “会来的,我会引诱与压迫他们来,这些人有勇无谋,很愚蠢的。”
  “他们不愚蠢,家全。”
  “跟来山野中追我,就是愚蠢。”他在一旁坐下:“三二十个人,居然想在太行山数千
里山林丛莽中,捉一个生活在山林,熟悉丛莽的人,简直愚不可及。我如想摆脱他们,就算
他们有三万人也是枉然。”
  “你打算怎样处置我?”冯秀秀焦急地问。
  “你心里明白。”张家全冷冷地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白己残忍;你我敌对分明,
你们从来就没有对我仁慈过。”
  “杀我?”
  “会的。”
  “我……”
  “我不想亲手杀你。”张家全语气冷酷阴沉:“让你自己的人杀你。”
  “张爷,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任何解释,那是我既定的策略,你怎么说也没有用。”张家全表现出铁石
心肠:“上次我放了你,这次你不再那么幸运了。”
  “可一不可再。”尹姑娘也说:“他有权处置你,你无权要求什么。”
  “不久之后,我会把你放进天罗地网里。”张家全指指树林:“他们就会来救你,你老
爹骨肉连心,他非来不可的,那些人也势必前来找我。想想看,那会有什么结果?那里面步
步生险,好玩得很哪!”
  “你不会如意的。”冯秀秀硬着头皮说:“他们都是武功超绝,一身是胆的人,你装设
的所谓天罗地网,算得了什么?”
  “天罗地网本身算不了什么,但加上了两头豹,那就不同了。”张家全冷笑,起身走了。
  “尹姑娘,你何苦冒这么大的风险?”冯秀秀转向尹香君下工夫。
  “有多大的风险呀?”尹香君笑问。
  “杀头抄家。你该知道,他目下是朝廷的钦犯入你跟他在一起,与朝廷作对,也成了行
刺皇帝的大逆不道共犯,你黄山狮子林尹家……”
  “原来你是说这些呀?”尹香君娇笑:“我尹家已经不在狮子林,尹家的人目下已经不
知去向了。你承认鞑子皇朝,我可没承认呀,大逆不道四字出自你的口中,可知你是真的该
死。本来,我想劝劝他不要为难你的,他是一个大男人,利用女人来杀人,毕竟不是什么光
彩的事,武林道义有亏。但对鞑子和汉奸,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既然你已经承认是汉奸国
贼,你就没有埋怨他的权利了,我也就不再劝他啦!”
  “尹姐姐,我木求你……”
  “求我也没有用。”尹香君向天一指:“求求上苍怜悯你吧!也许远来得及。”
  不久,一声震天长啸传出,山林亦为之簌簌而动,远传一二十里,山谷应鸣,回音久久
不绝。
  这是引人前来的啸声,引人前来闯这座流动着死亡气息的山脊。
  ***
  人终于赶到,最先赶到的人是插翅虎、冯堡主、力士三个人。
  “不要过来……”林内突然传来冯秀秀的尖叫声,但似乎突然被人掩住了嘴,叫声嘎然
而止。
  按理,第一个发疯般冲去的人,该是冯堡主,骨肉连心,爱女失踪了许久,突然听到爱
女的叫声,那能沉得住气?势必不顾一切飞跃而进。
  可是,最先冲进的人却是插翅虎,临险当先,是一个有担当有勇气的好主子。
  “不能进林!”冯堡主沉叱。
  插翅虎及时刹住脚步,回头盯视着冯堡主,似在等候冯堡主的解释。
  “林内有埋伏。”冯堡主表现得出奇地镇定:“小女是被逼叫喊的。”
  “被逼?那她为何不叫救命,反而不要我们进去?”插翅虎不满意冯堡主的解释。
  “她如果叫救命,反而让我们生疑。”冯堡主冷笑:“生疑便会提高警觉,至少不会轻
易上当。张小狗在人性方面斗智,他占不了上风。”
  “唔!有道理。”插翅虎满意了:“张小狗在林里已无疑问,令嫒也在里面,进是不
进?”
  “当然必须进去。”
  “也许能绕到前面察看……”
  “不可能,山势如此,脊宽不足两百步,左右有如绝壁,下沉百丈,无法爬越。”
  “依你之见……”
  “等统领他们赶来。”冯堡主的口气有怯意。
  “哦!你认为我们三个人,对付不了张小狗?”插翅虎有点不悦。
  “是有点力量单薄。”冯堡主不理会对方的不悦:“我们来了这许多人,不是为了对付
一个一流高手的,而是为了对付一个拔尖的、超世的可怕人物。
  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张小狗无备的时候,我们已经有点穷于应付;而在
他有备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胜算不会超过两成,甚至更少些。”
  “但是……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统领另两批人,谁知道会不会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