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印珮
“你犯不着……”
“你这位大丈夫能慷慨而死,我也不含糊。”
“目下言之过早,咱们还有六天工夫呢。”
斗室中狭窄,身躯软弱,心情惶急,有翅难展,果真是度日如年。看看熬至申牌初,门
外突传来人声。
“三哥,怎么囚房里老是传出酒香?”
“确是怪事,难道里面有酒泉不成,进去搜搜看。”另一人说。
四室门开了,两个看守大踏步入室。
酒的挥发性颇为可观,无盖的桶不可能令酒不至蒸发,从门缝和小窗透出的酒香,引起
看守的怀疑。
两名看守人室搜查,令印佩心中叫苦,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室中一无长物,一搜便着。
“咦!你这两个小子不喝酒?”一名看守问。
“他们不喝,下次咱们留下自己享用。”另一名看守喜形于色地说。
印佩心中大急,叫道:“不许动,这是在下留来一醉的,每飨只有区区半斤,不够润
喉,因此在下要留着,存够了方能一醉。”
一名看守大笑道:“笨虫,酒放着会走气,放上一天只剩下水啦!你还想留着喝醉?见
鬼。”
另一名看守也怪笑道:“便桶里留酒,奇闻,你就不怕恶心?下次不给你酒,大概你们
不喝,免得糟塌东西。”
他叹口气,苦笑道:“在下一顿可以喝上十来斤,千杯不醉,一顿半斤委实令人难受,
老兄,下次可否多给些?”
“送酒菜是厨下的事,咱们怎能多给你?算了吧,小子,囚房是不供酒的,你们能获半
斤,已是异数了,咱们的弟兄,一飨也只有半斤呢,不要不知足。”
另一名看守却脸一沉,冷笑道:“这小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忘了他自己的处境了!岂
有此理!”
声落,一脚将便桶踢翻,酒倒了一地,点滴不剩。
印佩在对方起脚时,心知不妙,本能地扑上抢救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手脚发软跟不上
心念,仅迟钝地迈出一步,抢救不及。
这一来,他心急抢救的神色惹火了看守,冷哼一声,“噗噗”两声,在他的小腹上捣了
两拳,把他打得连退四五步,“砰”一声撞在壁上,呻吟一声摔倒在壁根下。
“你给我规矩些,不然大爷要你吃不消得兜着走。”
看守狠狠地说,两个看守退出,房门闭上了。玉芙蓉抢近,抱住他忧急地问:“印兄受
伤了么?你……”
他脸色泛青,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还好,这家伙的拳头好重。”
“这些家伙都是些性情变幻莫测的人,应付时千万得小心。”
他挺身坐好,摇头道:“酒被他们倒掉了,功败垂成,咱们失去脱身的机会了。彭姑娘
咱们必须作最坏时打算啦!”
玉芙蓉黯然地说:“我已经有所决定,目下我感到心中平静得很。”
“咱们还有五六天工夫,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好好休息吧!也许,能制造出脱困的机会
呢。”
玉芙蓉一头扎人他怀中,低低地说:“傻瓜!你……你……”
他心中一跳,忖道:“老天!你这位黑道巨孽的女儿,我避之惟恐不及,还敢与你谈情
说爱?”
玉芙蓉见他闷声不响,抬头低问:“佩哥,你……你想什么?”
“没想什么。”他含糊地说,那一声亲呢的称呼,令他心中一震。
“你……你喜欢我么?”玉芙蓉追问。黑夜中相拥而眠,这位情窦初开的小妮子,胆大
得令人吃惊。
他只感到玉芙蓉的胴体热力增加,心跳可闻,伸手一摸,摸到对方润滑而灼热的脸颊,
只觉心中一荡。
接着,他立即收敛心神,收回手叹口气说:“彭姑娘,你也许不知道,我是个孤零零的
人,一个没有根的江湖浪人。”
“佩哥,你……”
“不是我存有门户之见,而是……”
“我……我不要听,我……”
“不,你得听。汉中彭家威名显赫,你是彭家的千金掌珠,娇生惯养,宠爱有加,而
我……”
“我只知你讨厌我,你……”
“我一个江湖浪人,有时身无分文,得替人作工维生,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寸
土……”
“我不计较这些,我……”
“彭姑娘,你听着,你不计较我计较。大丈夫立身于无地间,不能给妻子温饱,这算什
么?”
“我自己积下不少珍宝……”
他漠然地一笑,说:“我不是甘心一辈子抬不起头的人。”
“天!你……”
“我的想法很可笑,是么?一个人在世间,如果活得心安,这是人生二大乐事,你想我
计较这些,我会活得心安么?”
“佩哥,你……”
“我打算在江湖闯荡三五年,决定自己的事业,再言其他。”
玉芙蓉一字一吐地说:“不要说三五年,三五十年我也要等你,甚至等你一辈子。”
“你又说傻话了,姑娘。”
“我是当真的。”
“岁月悠悠,世事苍茫白云苍狗,变幻无常,人活着,是不能完全自主的,江湖人更是
生命无常,生与死决于瞬间,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活得到明天……”
“佩哥,你的想法好可怕啊!”她喟然地说。
“你不感到生命无常么?”
“我……我不知道。
“因为你不曾在逆境中长大。”
“可是,我……我也曾经历过凶险……”
“但你不曾在谋生的困境中奋斗过。家先师落魄穷儒,在江湖名号响亮,满腹才华,但
他却潦倒终生,为了下一天的衣食他曾替人写经,写书,甚至写碑铭,写挽联,骨风嶙峋,
从不受不义之财,但为了行依仗义,他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姑娘,这就是大丈夫的人
生。”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你是说彭家是……”
“姑娘不要多心,我对尊府毫无印象。睡吧,天快亮了。”
玉芙蓉突然抱住了他,在他怀中饮泣,久久方说:“家父是黑道之霸,我……我不该生
在彭家。”
“不许胡说。”
“我……”
这一夜,两人皆心事重重难以成眠。
…
旧雨楼 扫描,xmwjw OCR 旧雨楼·云中岳《怜花印珮》——第二十一章 淫僧孽行
云中岳《怜花印珮》 第二十一章 淫僧孽行 次日一整天,只送来饭食就是没有酒。
两人深陷在绝望中,时光飞逝,夜来了。
掌灯后不久,外门传来了脚步声。室内没有灯,但可以从小窗缝中看到射入的一线灯
光。
把守囚室的大汉,倚在壁上假寐,听到脚步声,睡意全消倏然站起,看清了来人,笑
问:“老七,你怎么啦?”
老七是俞百川,腋下挟了一只大型的五斤酒葫芦,醉眼惺松,脚下跟跪,走近笑着道:
“好家伙,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喝醉了。”
“哈哈!谁不知我俞百川是酒鬼?只有酒鬼才知道缺酒人的可怜。今晚师父要与银菊调
和水火,赏酒赏肉你们不知道?”
“平常得很,你这不是大惊小怪么?”
“师父今晚要所有的人不许在四更前就寝,怎会平常。”
“哦!你是来找我聊天的?”
“不!我给印兄弟送酒来了。”
“什么?执事兄长吩咐下来,不许送酒……”
“废话!你们克扣他两人的酒,总不能也禁止别人送,对不对?”
“老七,这……”
“哼!日后印弟拜师之后,大家见面,看你们内殿弟子有何脸目见他。”
“老七……”
“你让开,不然我去禀告师父。”
看守叹口气,说:“好吧,下次可不行。”
俞百川拉开小窗门,叫道:“印兄弟,酒瘾发作了么?”
印佩走近窗口,强按心头的兴奋,愁眉苦脸地说:“别提了,俞兄。”
“我给你送来五斤酒,熬一两天大概无妨,拿去吧,以后若有机会,我再给你送来。”
“谢谢你,俞兄,兄弟感激不尽。”
俞百川短着舌头说:“咱们日后将是好弟兄,不必言谢。我要走了,下次再替你多带些
酒来,再见。”
印佩兴奋得气血浮动,咕噜噜一口便喝了半葫芦酒。
玉芙蓉亦为之雀跃,喜悦地问:“佩哥,五斤酒够了么?”
“够了,太好了。”他兴奋地说。
“这是说,我们绝处逢生了?”
“是的,只要我能排出余毒,我带你出险。”
隐忧又爬上玉芙蓉的脸,她苦笑道:“那魔僧功臻化境,你……佩哥,一个人走要安全
些,你还是独自脱身吧,我……”
他喝光了一葫芦酒,按住王芙蓉的双肩,沉声道:“只要我能恢复功力,即使明知要死
在他们手中,我也要将你带走,我们是一条命,生死与共。”
玉芙蓉忘情地投人他怀中,激动地饮泣,语不成声地说:“佩哥,我如……如能死……
死在你的怀中,死亦心……心甜,九……泉……无憾。”
“不要说傻话,现在,你好好安歇,我要试行聚气,酒力已经行开了,机会稍纵即逝。
这期间千万不可乱我的心神,不然大事休矣!”
“佩哥,有岔气的可能么?”
“是的。”
“这……这太危险了。”
“已别无他途。”
“我能帮助你么?”
“不能,你也失去了功力,不然助我导气可以事半功倍。”
“可是我……”
“你只要安静些便可。”他沉静地说,盘膝坐下,深深吸人一口气,开始试行凝聚先天
真气。
一次,两次,三次………
气机流动,但无法凝聚只要试图真气纳入丹田,全身便感到脱力,窒息,软弱,整个人
似乎崩溃了,难以引气归元。
十次,二十次……
他只觉浑身大汗,信念渐失,呼吸开始沉重,头晕目眩,体内似有千万蛇蚁行走。
五十次,六十次……
他想:他失败了。
玉芙蓉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本能地知道他遇上了困难,正常的练
气,不可能发出呼吸声。
她的心已提至口腔,焦灼不安地等候结果。
印佩自然更为不安,但他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决不能灰心放
弃这唯一的希望,无论如何,他不能失去信心。
八十次,九十次……
真气仍然无法凝聚,他已疲倦得坐都坐不住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毫无所成。
“唉!”黑暗中,传出他一声困倦绝望的叹息。
“佩哥怎么了?”玉芙蓉忍不住紧张地问。
“我想,药力太霸道了我失败了。”他泄气地答。
“能找出失败的原因么?”
“这……我并未发觉自己的错误。”
“那么,我们……”
“彭姑娘,只好看开些了听天由命啦!”
玉芙蓉一阵惨然,哀伤地扑入他怀中饮泣。
他麻木地环抱着玉芙蓉的胴体,叹息着说:“不要灰心,我们还有几天好活。”
玉芙蓉怆然地说:“是的,我们还有几天光阴,让我们好好把握这几天宝贵的时光;佩
哥,我并不感到遗憾能与所爱的人同死,我……”
他酒气上涌,心中一酸,空茫死寂令他一阵悚然。接着,人生几何的心念无端涌上心
头。
蓦地,他吻上了玉芙蓉的脸颊。
玉芙蓉如中电殛,血脉贲张,他火热的唇令她窒息,令她感到一阵昏眩。一阵战栗,一
阵迷醉,一阵快意和一阵激情。
她热烈地回吻印佩,双唇相接,两人激情地滚倒在草堆中,不知人间何世,浑忘一切。
绝望的意念,反而激发了自暴自弃的疯狂潜意识,也激发了生命的本能。
室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意念飞驰一切众生相与仁义道德,在一双男女之间已不存在
了。
他的手在发抖,也在摸索,气息粗沉,浑身冒汗。
玉芙蓉这几天来衣不解带,体气甚重,那是一种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少女特有的异
香,是令异性兴奋激动的特殊体气。
除非对方不是正常的男人,不然决难避免动情。
衣袂半解,他的灼热大手,触及了姑娘温润的肌肤,那是他一生中破天荒的奇异感受,
令他百脉贲张,喉间发干,掌心冒汗。
“佩哥……”她半昏迷战栗半沉醉地低唤。
手移至她的酥胸,她成熟的胴体在他的手中痉挛。
她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用强力的拥地和激情的吻迎接征服者。
印佩突感昏眩,气机似有逆转之象。
“容若……”他喘息着低唤。
“佩哥……”
“我……”
“我……我把身心交付给……给你,我……我们时日无……无多……”
他如受雷击,脱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