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玷玉龙





  只听大姑娘欧阳霜道:“欧阳霜有眼无珠,不知道郭爷是郭将军传人,现掌忠义令旗,也不知道郭爷为救我一家三口,不惜动用天津船帮阻碍漕运,竟恩将仇报,禽兽不如,无颜苟活,还请郭爷宽怀大度,念在昔日情份,代为照顾幼妹。”
  话落,扬掌,疾拍自己天灵。
  郭怀心神大震,一步跨到,伸手抓住了姑娘皓腕:“大姑娘,你不能,你要是为这件事自绝,叫郭怀何以自处。”只听二姑娘惊声道:“姐,咱们是来报恩的,你怎么----”
  大姑娘娇躯颤抖低下了头:“我无颜见郭爷,我羞愧难当。”
  郭怀道:“大姑娘有没有想到,大姑娘若是为此自绝,往后又叫郭怀怎么受?”
  大姑娘道:“郭爷,欧阳霜该死!”
  郭怀道:“不,大姑娘身为先朝遗民,汉族世胄之忠义,身负匡复之神圣使命,要是为这么一件事自绝,岂不是轻如鸿毛,又对得起哪一个。”
  大姑娘娇躯再颤,低头不语。
  郭怀道:“两位姑娘是不是可以起来说话?”
  二姑娘欧阳雪道:“不,郭爷——”
  郭怀道:“两位姑娘这个称呼郭怀不敢当,也把彼此间往日的情谊叫生分了。”
  二姑娘欧阳雪道:“我们姐妹原先不知道您是郭将军的传人,现掌忠义令旗——”
  郭怀道:“那是另一回事,两位姑娘要是跟郭怀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请改改称呼。”
  二姑娘欧阳雪迟疑了一下,道:“郭大哥,姐姐跟我奉爹爹命来报恩,请郭大哥收留,为奴为仆,我们心甘情愿----”郭怀道:“二姑娘,两位当初收留我,我为群义尽点心力是应该的,即便是什么恩,那么彼此也扯平了,两位要说报恩,我实在不敢当。”
  二姑娘道:“不,就算郭大哥当初需要谋职糊口,需要个栖身之所,郭大哥你为欧阳家了却债务之后也扯平了,郭大哥你也治好了我爹的病,从‘查缉营’救出我们一家三口,这就是欧阳家欠郭大哥了。”郭怀道:“二姑娘,你分得太清楚了,欧阳一家三口都是先朝遗民,汉族世胄之忠义,我既掌忠义令旗,哪有见危不拯,见死不救的道理——”
  二姑娘道:“不管怎么说,还请郭大哥点头答应,要不然我们姐妹就是跪到死也不起来。”郭怀道:“二姑娘,老镖头现在何处,是不是能让我见见——”
  二姑娘道:“我爹已经跟索大哥他们往南去了,临走交待我们姐妹留下,来京投奔郭大哥收留。”郭怀眉锋为之一皱,道:“两位姑娘恐怕还不知道,我马上就要带宫老他们,还有天津船帮回南海去了。”大姑娘欧阳霜猛抬头:“我们姐妹往后这一辈子,无论天涯海角,已经是跟定了郭大哥。”郭怀沉默了一下,旋即扬起双眉:“宫老,连夜送两位姑娘到天津上船去。”
  宫弼躬身恭应。
  “多谢郭大哥!”
  两位姑娘喜极而泣,一个头磕了下去。
  郭怀一急,伸双手就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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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大内的御医,京城的名医毕竟还是不错的,错一点儿的,进不了内廷,也没法让北京城的人当成华陀再世,扁鹊重生的活神仙,尽管没有心药谁也治不了心病,可是到底让三格格醒过来了。
  望着八宝软榻上身子虚弱,脸色苍白的爱女,康亲王禁不住有点怯怯的,这时候劳动爱女,他难免不忍。奈何,那十几万两银子白花花的光辉,很快的就遮住了他的眼,连三格格把脸转向里,不看他了,他都没看见。“都是你,把女儿害成这个样儿。”坐在床沿儿上的福晋埋怨上了。
  “你知道什么?”康亲王道:“这怎么能怪我,我生他的气,要不是冲着小蓉,我早就叫人把他抓起来了。”福晋道:“你生人家什么气,好好的凭什么抓人家,就为人家来看你女儿?”
  康亲王道:“说你不知道,你就是不知道,他哪是来看小蓉的,他是来想害死我的。”
  三格格霍地转过了脸,想说话,可是福晋替她说了:“你怎么能这么样说话,人家怎么能害死你?人家也跟你没冤没仇?”
  康亲王道:“如今也只好告诉你们了,我在通记钱庄存了十几万两银子,那个郭怀,他硬想把我那笔银子吞了,你们想想,他大胆不大胆,是不是想害死我?”
  “我不信。”
  连三格格猛可里坐了起来,都没人留意。
  福晋目瞪口呆:“什么?你,…你哪儿来的十几万两银子?”
  康亲王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三格格冷怒道:“您别听阿玛的,郭怀不是那种人,绝不是。”
  康亲王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
  “您当我不能去?我这就去。”
  三格格一掀锦被就要下床,福晋跟康亲王都忙拦住了她,福晋道:“你这时候怎么能去呢?”康亲王则道:“小蓉,去我是会让你去的,我也正是想让你去跑一趟,可是我不是让你去兴师问罪的,只要他能打消那个念头,把银子还给我,冲着你,我不跟他计较。”
  福晋忙道:“你疯了,这时候让女儿去——”
  三格格伸手拉住了福晋,玉手瘦得露了骨,也现了青筋,让人看着心疼也心酸:“您别说话——”她转脸望康亲王:“这么说,您真有十几万两银子存在通记?”
  康亲王低下了头:“小蓉,这我还会无中生有么,我也实在是不能再瞒你们了——”
  “您哪儿来的十几万两银子,您怎么能这样,您就不怕宫里——”
  康亲王道:“小蓉,如今说这个,不是已经迟了么?”
  三格格吸了一口气:“这么说,郭怀他也真要想吞这十几万两银子?”
  “刚我下说了么,不信你可以去当面问问他!”
  福晋忙道:“不行,小蓉不能去,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去,你还要不要你女儿的命了?”
  康亲王道:“你就知道拦,难道我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女儿?你想到没有,银子要是不赶紧拿回来,没了事小,一旦传扬出去,我会落个什么下场!”
  福晋吓住了,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三格格颤声道:“我得去,说什么我也得跑一趟。”
  福晋没再说话。
  康亲王忙道:“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备车——”
  转脸向外,喝道:“备车!”
  外头有人恭应了一声,是荣奇。
  郭怀刚回到海威堂,外头车马声响动,诸明进来禀报说康亲王府的三格格来了。
  宫弼一旁道:“少主,恐怕是为——”
  郭怀没让他说下去:“我知道,他已经技穷了,这是他最后一着,宫老请回避一下吧!”
  一顿,向诸明:“有请!”
  宫弼、诸明应一声,双双走了。
  郭怀站在院子里等着。
  转眼工夫,三格格进来了,诸明在旁陪着,两个丫头搀扶着,三格格她脸色苍白,步履艰难。郭怀没想到三格格会病得这么重,他真没想到,呆了一呆,道:“三格格!”
  忙迎了上去。
  刚到近前,三格格望着他就道:“不伸把手扶扶我?”
  郭怀连犹豫都没犹豫,伸手过去扶住了三格格,两个丫头退开了,他扶着她进了厅里。
  诸明没跟进去,他知道不该进去。
  两个丫头当然跟了进去,可是又被三格格支了出来。
  扶着三格格刚坐下,三格格就说:“我来求你!”
  郭怀没落座,沉默了一下道:“三格格想必是为王爷那十几万两银子?”
  足证,确有其事,够了。
  三格格瘦弱的娇躯猛然站起了,一阵颤抖:“你真想吞没那笔银子?”
  郭怀道:“格格既然知道了王爷在通记存有这笔银子,想必也已经知道王爷这笔银子是怎么来的?”“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尤其是在你认识我之后!”三格格话锋微顿,接着又道:“我阿玛没告诉我,不用他告诉我,我想也知道,可是,朝廷自有王法,管皇族的还有个‘宗人府’。”郭怀道:“我懂三格格的意思,怎么也轮不到我管,可是,三格格,我有我的理由。”
  “你有什么理由?”
  “王爷既然没告诉三格格,我也不愿意说。”
  “你不愿意说,我也可以不问,我只希望你能看我的面子——”
  郭怀道:“三格格——”
  三格格道:“别管我是不是抱病来求你,别管我有多伤心,多难过,也别管我曾经对你怎么样,只求你把我当个朋友,当个为父亲求情的女儿,把银子还给我阿玛.你海威堂不缺这个,我会永辈子感激,也保证我阿玛绝不计较。”郭怀入目三格格的病容病躯,再入耳这番话,他不但不忍,而且心如针刺刀割,但是,他吸了一口气,这么说:“三格格,你要知道,我既然要这么做,我就不怕王爷计较,而且我这么做,已经是我所能采取的手法里,最温和的一种”他没有多做解释,因为一念仁厚,他不能,也因为他知道,只他不点头,不答应,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都是白费。
  三格格没太留意那后一句,反之,他对那后一句还起了误会。
  她以为,郭怀只为谋她阿玛这笔见不得人,也说不出去的财,她病躯再泛颤抖,道:
  “你也不用说得太多,不管怎么说,我只求你——”
  郭怀道:“三格格,我不敢让你求我,更不忍,其实你不必求我,王爷知道该怎么保全他这十几万两银子。”三格格神色一肃,失色的嘴唇边闪过抽搐:“我也知道,我这就可以把自己交给你,虽然我原本就喜欢你,尽管我不愿意这样,可是现在我愿意,也不必等病好。”
  郭怀为之心头震动,道:“三格格,你误会了,郭怀只感激你的仗义,感激你的关爱,从来不敢做非份之想,也从来没有这种卑鄙、肮脏的念头。”
  三格格脸色一变。道:“怎么说,你对我只是…从来就没有对我动过一点点情意?”
  郭怀道:“三格格,郭怀不敢,也不愿自欺欺人。”
  三格格病躯一阵颤抖,清瘦的娇靥颜色更见苍白:“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原就该想到,根本也原就知道,我这是单思,我这是一厢情愿——”
  郭怀道:“三格格——”
  “真的,我不怪你。”三格格道:“痴也好,病也好,我活该,我自找,这,现在已经都本要紧了,只是,我求你---”郭怀他不忍,极度的不忍,可是他不得不咬牙,真的,这确是他所能采取的手法里最温和的。假如他换个别的手法,只怕康亲王受到的伤害更大,这,跟他对韩振天一样,他道:“三格格原谅,我不能答应三格格什么,我只能说,王爷知道怎么保住他这笔银子。”
  “好,郭怀,好——”
  三格格没再多说,她站了起来,站不稳,郭怀伸手要扶,就在这时候,三格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喷了郭怀一身,接着她人昏了过去。
  郭怀震惊,郭怀悲痛,可是他没做什么,他知道,做什么都是多余,都是白费,他只点了三格格几处穴道,叫人进来,把三格格送回去。
  那两个丫头,一进来就吓哭了。
  “查缉营”的人员能办事,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找到姑娘韩如兰。
  回报后由玉贝勒告诉了姑娘胡凤楼,胡凤楼没让任何人跟,一个人出西直门,赶到了“高梁桥”。这座名桥,当玉河下游,玉泉山之水经此,相传宋太祖伐幽州,与辽将耶律体哥大战于高梁河,就是这个地方。桥底下,河边上,坐着位姑娘,不是韩如兰是谁?
  韩如兰是韩如兰,姑娘她原本已经平静了,可是一见着义姐胡凤楼,立即又一头扑进胡凤楼怀里放声痛哭。胡凤楼何等一位姑娘,不用问,已经知道了八分。
  韩如兰也没等问,一古脑儿把去海威堂的经过,把心事全倾诉了出来。
  也难怪,镖局上下,还有哪一个是她诉说女儿家心事,倾诉委屈的对象。
  屈指算算,也只有这位义姐了。
  胡凤楼静静的听,什么都没说,她的感受,她心里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没劝韩如兰什么,只劝韩如兰回去。
  韩如兰由来听她的,这回自也不例外,义妹对她这样,却不知道她正是情敌,这,叫胡凤楼怎么想,什么感受?还是那句话,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胡凤楼把韩如兰接回了家,韩如兰在海威堂伤了心,断了肠,受尽了委屈的事儿,胡凤楼不说,谁也不知道。当然,韩克威夫妇知道韩如兰去了海威堂,他们俩应该会问结果,可是威远镖局的另一件事儿,把这件事儿暂时岔开了。
  什么事儿?威远镖局来了位贵宾,是那位贵宾?韩克威夫妇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