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旧版)





不会摔跤。再说,我只不过是滑了一滑,又不是真的摔交,那有什么好笑了?”仪琳缓缓松开了手,说道:“是啊,将军穿的马靴走山道确是不大方便。”令狐冲道:“虽然不便,可威风得紧,若是像你们老百姓那样,脚上穿双麻鞋草鞋,可又太不体面了。”众女弟子听他死要面子,又都笑了起来。
  这时后面几拨人已络绎到了山脚之下,而走在最先的将到坡顶。令狐冲大声嚷道:“这一带所在,偷窥摸狗的小贼最多,冷不妨的便打人闷棍,抢人钱财。你们出家人身边虽没多大油水,可是辛辛苦苦化缘得来的银子,却也小心别让人给抢了去。”仪清笑道:“有咱们大将军在此,谅来小贼们也不敢前来太岁头上动土。”令狐冲叫道:“喂,喂,小心了,我好像瞧见上面有人探头探脑的。”一名女弟子道:“你这位将军,当真啰唆,难道咱们还怕了几个小毛贼不成?”一言甫毕,突然听得两名女弟子叫声:“哎唷!”骨碌骨碌滚将下来。另有两名女弟子急忙抢上,一把抱住。前面几名女弟子叫了起来:“贼子放暗器,小心了!”叫声未歇,又有一人滚将下来。仪和叫道:“大家伏低!小心暗器!”当下众人都伏底了身子。令狐冲骂道:“大胆毛贼,你们不知本将军在此么?”仪琳拉拉他手臂,急道:“快伏低了!”
  在前的女弟子掏出暗器,袖箭、铁菩提纷纷向上射去,但上面的敌人隐伏石后,一个也瞧不见,这些暗器自然都落了空。
  恒山派带头的定静师太一听得前面现了敌踪,纵身急上,从一众女弟子头顶跃过,来到令狐冲身后时,呼的一声也从他头顶跃了过去。令狐冲叫道:“大吉利市!晦气晦气!”吐了几口口水,只见她大袖飞舞,当先攻上,敌人的暗器嗤嗤的射来,有的钉在她衣袖之上,有的给她袖力激飞。她几个起落,已然到了坡顶,左足刚踏上坡顶,忽然间风声劲急,一条熟铜棍从头顶砸将下来。一听这兵刃劈风之声,便知这条棍子十分沉重。定静师太不敢硬接,身子一侧,从棍旁窜过,却见两柄链子枪一上一下剌到,来势劲急,使枪的竟是个中好手。定静太喝道:“无耻!”反手拔出长剑,一剑破双枪,格了开去,但那熟铜棍又是拦腰扫来,原来敌人在这隘口上伏着三名好手,竟是不容她踏上坡顶一步。定静师太以一敌三,丝毫不乱,长剑在棍上一搭,乘势削了下去,一条链子枪却已剌向她的右肩。只听得山腰中几名女弟子惊呼起来,跟着砰砰之声大作,却是敌人早已攀上了峭壁之顶,从上面将大石推将下来。
  恒山派一众女弟子挤在这窄道之中,窜高伏低,躲避大石,幸好这次入闽,所选的都是派中好手,轻功造诣均自不弱,饶是如此,也已有人被大石砸伤。定静师太听得众弟子惊呼,退了两步,叫道:“大家回头,下坡再说!”她挡在后面断后,以防敌人追击。却听得轰轰之声不绝,头顶不住有大石掷下,接着听得兵刃相交之声,却原来山脚下也伏得有敌人,待众人上坡后,上面一发动,便现身堵住了众人的退路。
  当时便有讯息从下面传了上来:“师伯,拦路的贼子功夫硬得很,冲不下去。”片刻间又有人传讯上来:“两位师姐身受重伤。”定静师太大怒,喝道:“大胆贼子!”如飞奔下,眼见两名青衫汉子手持金光闪闪的金刀,正逼得两名女弟子不住倒退。定静师太一声呼叱,长剑疾向前剌,忽听得呼呼两声,两个拖着长链的镔铁八角锤从下面飞将上来,直攻她的面门。定静师太举剑一撩,一枚八角锤一沉,径砸她的长剑,另一枚却向上飞起,自下而上的压将下来。定静师太心中微微一惊:“好大的膂力。”要知这两枚八角锤每枚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那人举重若轻,能以软链带动铁锤,攻守任意,双臂的劲力着实厉害。
  如在平地之上,定静师太也不会对这种硬打硬砸的武功放在心上,只须展开小巧功夫,便能从侧抢攻,但这山道甚是窄小,除了正面冲下之外,别无他途。对方两柄八角锤舞得急处,但见两团黑雾扑面而来,定静师太空有一身精妙的剑术,竟是无法施展,只得一步步的倒退上坡。
  猛听上面“哎唷”之声不绝,又有几名女弟子给暗器射上,摔将下来。定静师太定了定神,觉得还是坡顶的敌人武功稍弱,比较容易对付,当下又冲了上去,从众女弟子头顶跃过。越过令狐冲头项时,他大声叫道:“啊哟,干甚么啦,跳田鸡吗?这么大年纪,还闹着玩。你在我头顶跳来跳去,人家还能赌钱么?”定静师太急于破敌解围,没将他的话听在耳中,仪琳道:“对不住,我师伯不是故意的。”令狐冲兀自唠唠嗦嗦的埋怨:“我早说这里有毛贼,你们就是不信。”心中却道:“我只见魔教人众埋伏在坡顶,却原来山坡下也伏有好手。挤在这一条山道之上,恒山派人数虽多,却施展不出手脚,这可大是棘手。”
第五十七回 暗箭难防
  定静师太将到坡顶,蓦见杖影一晃,一条禅杖当头压将下来,却原来敌人另调好手把守。定静师太心想:“今日我若是冲不破此关,带出来的这些弟子们只怕要覆没于此。”身形一侧,一剑斜剌,身子离那禅杖只不过数寸,便闪了过去,长剑和身扑到,急剌那手挥禅杖的胖大头陀。这一招可说险到了极点,直是不顾性命,两败俱伤的打法。那头陀猝不及防,收转禅杖已自不及,嗤的一声轻响,长剑从他胁下剌入。那头陀悍勇已极,一声大叫,手起一拳,竟将长剑打得断成两截,拳上自也是鲜血淋漓。
  定静师太叫道:“快上来,取剑!”仪和飞身而上,横剑叫道:“师伯,剑!”定静师太转身去接,斜剌里一柄锤子枪攻向仪和,一柄链子枪剌向定静师太。仪和只得挥剑挡格,那使链子枪之人着着进逼,又将仪和逼得退下了山道,那柄长剑竟然无法递到定静师太手中。跟着上面抢过三人,二人使刀,一人使一对判官笔,将定静师太围在核心。她凛然不惧,一双肉掌上下翻飞,使开恒山派的绝技“天长掌法”,在四般兵刃间翻滚来去。她年近六旬,身子矫捷竟是不输少年。魔教的四名好手以四敌一,竟然奈何不了这赤手空拳的一位老尼。仪琳口中轻轻叫道:“啊哟,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令狐冲大声道:“这些小毛贼太不成话,让道,让道本将军,要上去捉拿毛贼了。”仪琳道:“去不得!他们不是毛贼,都是武功很好的人,你一上去,他们便杀了你。”令狐冲胸口一挺,昂然道:“青天白日之下——”抬头一看,天刚破晓,还说不上是“青天白日”,他也不以为意,继绩说道:“这般小毛贼拦路打劫,欺侮女流之辈,难道不怕王法么?”仪琳心道:“我们可不是寻常的女流之辈,乃是身负武功的恒山派弟子,敌人也不是拦路打劫的小毛贼。双方斗了这许久,这位将军还是瞧不出来,唉,他做官的人,当真不明白事情。”令狐冲大踏步上前,从一众女弟子身旁硬挤了过去。众女弟子只得紧贴石壁,让他擦身而过。
  令狐冲将走上坡顶,伸手去拔腰刀,拔了好一会,假装拔不出来,骂道:“他奶奶的,这刀子硬是捣乱,要紧关头却生了锈。将军刀锈,怎生拿贼?”仪和正挺剑和两名魔教教众剧斗,听他在身后唠唠叨叨,居然一把刀生了锈,拔不出来,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叫道:“你快让开,这里危险!”他只这么叫了一声,微一疏神,一柄链子枪刷的一声,刺向她肩头,险险中枪。仪和向后一退,那人又是一枪剌到。
  令狐冲叫道:“反了,反了!大胆毛贼,不见本将军在此吗?”斜身一闪,挡在仪和的身前。那使链子枪的汉子突见出现了一名军官,不由得一怔,此时天色渐明,已是瞧得颇为清楚,见他服色打扮,确是朝廷命官模样,当下提枪不发,枪尖指住了他胸口,喝道:“你是谁?刚才在下面大呼小叫,便是你这狗官么?”令狐冲骂道:“你奶奶的,你叫我狗官?你才是狗贼!你们在这里拦路打劫,本将军到此,你们还不逃之夭夭,当真无法无天之至!本将军拿住了你们,送到县衙门去,每人打五十大板,打得你们屁股开花,每人大叫我的妈啊!”
  他在这里胡说八道,他身后的恒山派弟子个个听得摇头。令狐冲见定静师太一时尚无败象,而魔教教众也不再向下发射暗器,大声喝道:“大胆毛贼,快些跪下叩头,本将军看在你们家有八十岁老娘,或者还可从轻发落,否则的话,哼哼,将你们的狗头一个个砍将下来——”恒山派众弟子听得都是皱眉,心中却道:“这是个疯子。”仪和走上一步,挺剑相护,若是敌人发枪刺他,便当出剑相架。
  令狐冲又使劲拔刀,骂道:“你奶奶的,临急上阵,这柄祖传的宝刀偏偏生了锈,哼,我这刀若是不生锈哪,你的毛贼十个脑袋瓜子也都砍了下来。”那使枪汉子呵呵大笑,喝道:“去你的!”横枪向令狐冲腰里砸来。令狐冲一扯之下,连刀带鞘都扯了下来,叫声:“啊哟!”身子向前一扑,摔了下去。仪和叫道:“小心!”令狐冲摔跌之时,腰刀递出,已使了“独孤九剑”中的一招,刀鞘之头正好点在那使枪汉子腰中要穴,那汉子哼也不哼,便已软倒在地。
  令狐冲拍的一声,摔倒在地,挣扎着爬将起来,咦的一声,道:“啊哈,你也摔了一交,大家扯个直,咱们再来打过。”仪和极是机伶,一把抓起那汉子,向后摔出,心想有了一名俘虏在手,事情总是易办些。这时魔教中早有三人冲将过来,意图救人。令狐冲叫道:“啊哈,乖乖不得了,小毛贼真要拒捕。”提起腰刀,指东打西,使的全然不成章法。可是那“独孤九剑”本来便无招数,固可使得潇洒优雅,但使得笨拙生硬,一样的威力奇大,能够克敌制胜,须知其要点乃在剑意而不在招式。
  但见他脚步踉跄,跌跌撞撞,一把连鞘之刀乱挥乱舞,忽然间收足不住,向一名教众撞去,噗的一声响,刀鞘之尖刚好撞正在那人小腹“气海穴”上。那人吐了一口长气,登时软倒。令狐冲叫声“啊哟”,向后一跳,刀柄又撞中一人肩后的“神堂穴”,那人一交摔倒,不住在地下打滚。令狐冲双脚在他身上一绊,骂道:“他奶奶的!”身子直撞出去,刀鞘正好戳中在一名持刀的教众身上。此人是围攻定静师太的三名好手之一,背心被撞,一柄刀脱手飞出。定静师太见机极快,呼的一掌,击在那人胸口。那人口喷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令狐冲叫道:“小心,小心!”退了几步,背心撞向那使判官笔之人。那人一笔向他背脊“神道穴”点去。令狐冲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刀鞘到处,又有两名教众被点中了穴道。那使判官笔之人身手矫捷,向他疾扑而至。令狐冲大叫:“我的妈啊!”向前奔出,那人发足追来。令狐冲突然站定脚步,刀柄从腋下露出半截,那人全未料到他奔逃正速之际,忽然会站定不动,他武功虽高,变招却已不及,急冲之下,将自己胸腹交界处的“通谷穴”撞上了令狐冲向后伸出的刀柄。那人脸上露出古怪之极的神情,对适才之事似是绝不相信,可是身子却慢慢软倒下去。
  令狐冲转过身来,只见坡顶的打斗已然住手,恒山派众弟子一小半已然上坡,正和魔教众人对峙而立,余人正自迅速上来。他大声叫道:“小小毛贼,见到本将军在此,还不跪下投降,真是奇哉怪也之极。”手舞刀鞘,大叫一声,向魔教人丛中冲了进去。魔教教众瞧不破他的来头,登时刀枪交架。恒山派众弟子待要上前相助,却见令狐冲大叫:“厉害,厉害,好凶狠的毛贼!”已从人丛中奔了出来。他脚步沉重,奔跑时拖泥带水,一不小心,砰的摔了一跤,刀鞘弹将起来,击在自己额头之上,登时晕了过去。但他在魔教人丛中一入一出,又已剌倒了五名好手。
  双方见他如此,无不惊得呆了。仪和、仪清双双抢上,叫道:“将军你怎么啦?”令狐冲双目紧闭,诈作不醒。
  魔教中领头的老人眼见片刻之间,己方死了一人,更有十一人被这疯疯癫癫的军官点倒,适才见这军官冲入阵来,自己连出两招要想拿他,都反而险些被他刀鞘点中要穴,此人武功之高,实是深不可测,又见己方被点倒的十一人之中,五人已被恒山派擒住,今日无论如何讨不了好去,当即朗声说道:“定静师太,你们中了暗器的弟子,要不要解药?”
  定静师太见己方中了暗器的几名弟子个个昏迷不醒,伤处肌肉发黑,流出来的都是黑血,知道暗器淬有剧毒,一听他这句话,已明其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