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旧版)





那巴?br />   陆大有突然赞道:“二师哥,你好胆识啊,叫我就不敢赤手空拳去迎战青城派掌门,松风观观主余沧海。”
  劳德诺怒道:“六猴儿你说什么死话?我又不是说赤手空拳去迎战余观主,只是我担心大师哥遇险,明知危难,也只得挺身而出。难道你叫我躲在被窝里做缩头乌龟么?”
  众师弟一听,都笑了起来。陆大有扮个鬼脸,道:“我是在称赞你,你又发什么脾气?”
  劳德诺道:“谢谢了,这种称赞,听着不见得怎么受用。”几名师弟齐声道:“二师哥快说下去,别理六猴儿打岔。”
  劳德诺续道:“当下我悄悄起来,循声寻去,但听得兵刃撞击声越来越密,我心中跳得越是厉害,暗想:咱们二人身处龙潭虎穴之中,大师哥武功高明,或许还能全身而退,我这可糟了。耳听得兵刃撞击声是从后殿传出,后殿窗子灯火明亮,我矮着身子,悄悄走近,从窗缝中向内一张,这才透了口大气,险些儿失笑,原来我疑心生暗鬼,这几日余观主始终没理我,我胡思乱想,总是往坏事上去想。这那里是大师哥寻仇生事来了?只见殿中有两对人在比剑,一对是侯人英和洪人雄,另一对是方人智与于人豪。”陆大有道:“嘿,青城派的弟子好用功啊,晚间也不闲着,这叫做临阵磨枪,又叫做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劳德诺白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续道:“只见后殿正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矮小道人,约摸五十来岁年纪,脸孔十分瘦削,瞧他这副模样,最多不过六七十斤重。武林中都说青城掌门是个矮小道人,但若非亲见,怎知他竟是这般矮法,又怎能相信他便是名满天下的余观主?四周站满了数十名弟子,大家都在目不转睛的瞧着四名弟子拆剑。我看得几招,便知这四人所拆的,正是这几天来他们在习练的新招。
  “我知道当时处境十分危险,若被青城派发觉了,不但我自身定会受重大羞辱,而传扬出去,于本派声名亦是大有妨碍。大师哥一脚将位列‘青城四秀’之首的侯人英、洪人雄踢下楼去,师父他老人家虽然责打大师哥,说他不守门规,惹事生非,得罪了朋友,但在师父心中,恐怕也是喜欢的。毕竟大师哥替本派争光,甚么青城四秀,挡不了本派大弟子的一脚。但若是我偷窥人家隐秘,给人家拿获,这可比偷人钱财还更不堪,回到山来,师父一气之下,多半便会将我逐出门墙。
  “但眼见人家斗得热闹,此事说不定和我派大有干系,我又怎肯掉头不顾?我心中只是说:‘只看几招,立时便走。’可是看了几招,又是几招。眼见这四人所使的剑都是古里古怪,武林中实在少见,但说这些剑招有甚么大威力,却又不像。我心中只是奇怪:‘这剑法并不见得有何惊人之处,何以青城派要日以继夜的加紧修习?难道这路剑法,竟然便是我华山派剑法的克星么?’又看得几招,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了,乘着两人斗得正紧,当即悄悄回房,若是他四人剑招一停,止了声息,那便无法脱身了。以余观主这等高强的武功,我在殿外只须跨出一步,只怕立时便给他发觉。
  “以后两天晚上,剑击声仍是不绝的传来,可是我却不敢再去看了。其实,我倘若早知他们是在余观主面前练剑,说甚么也不敢去偷看,那也是阴错阳差,刚好撞上而已。六师弟恭维我有胆识,这可是受之有愧。那天晚上他要是见到我吓得面无人色的那副德行,不骂二师哥是天下第一个胆小鬼,我已多谢你啦。”
  陆大有笑道:“不敢,不敢!二师哥你最多是天下第二。不过若是换了我,倒也不怕给余观主发觉。那时我吓得全身僵硬,大气不透,寸步难移,早就跟僵尸没甚么分别。余观主本领再高,也绝不会知道长窗之外,有我陆大有这一号英雄人物。”众人一听,尽皆绝倒。
  劳德诺继续说道:“后来余观主终于见我了,他言语说得很客气,说师父重责大师哥,未免是太过见外了。华山青城素来交好,弟子们一时闹着玩,就如小孩子打架一般,大人何必当真?当晚设筵请了我,次日清晨我向他告辞,余观主还一直送到松风观大门口。我是小辈,辞别时自须跪下磕头,我左膝一跪,余观主右手轻轻一托,就将我托了起来。他这股劲力当真了不起,我只觉全身虚飘飘地,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若要将我摔出十余丈外,或是将我连翻七八个筋斗,当时我是连半点反抗余地也没有。他微微一笑,问道:‘你大师哥比你入师门早了几年?你是带艺投师的,是不是?’我当时给他这么一托,一口气换不过来,隔了好半天才答:‘是,弟子是带艺投师的。弟子拜入华山派时,大师哥已在恩师门下十二年了。’余观主又笑了笑:‘多十二年,嗯,多十二年’。”
第八回 觊觎秘笈
  那少女问道:“他说‘多十二年’,那是甚么意思?”劳德诺笑道:“他当时脸上神气很是古怪,依我猜想,当是说我武功平平,大师哥就算比我多练了十二年功夫,也好不了多少。”那少女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劳德诺继续道:“我回到山上后,向师父呈上余观主的回书。那封信写得礼貌周到,十分谦下,师父看后很是高兴,随即问起松风观中的诸种情状。我将青城群弟子夤夜练剑的事说了,师父当即命我照式试演。我只记得七八式,当即演了出来。师父一看之后,便道:‘这是福威镖局林家的辟邪剑法!’”
  林平之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身子一颤,好在华山群弟子在全神贯注的听他们二师哥说话,谁也没留心到他,劳德诺又道:“当时我问师父道:‘这辟邪剑法威力很大么?青城派为甚么这样用心的修习?’师父不答,闭眼沉思半晌才道:‘德诺,你入我门之前,已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可曾听得武林之中,对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的武功评论如何?’我道:‘武林中朋友们说,林震南手面阔,交朋友够义气,大家都卖他的账,不去动他的镖。至于手底下其实功夫如何,却是不大清楚。’师父道:‘是了!福威镖局这些年来兴旺发达,倒是江湖上朋友给面子的居多。你不知道余观主的师父长青子少年之时,曾栽在林远图的辟邪剑下?’我道:‘林——林远图?是林震南的父亲?’师父道:‘林远图是林震南的祖父,福威镖局就是他一手创办的。当年林远图以七十二路辟邪剑、一百零八招翻天掌、一十八枝银羽箭开创镖局,当真是打遍黑道无敌手。其时白道上的英雄,见他太过威风,也有去找他比试武艺的,长青子便因此而在他辟邪剑下输了几招。’我道:‘如此说来,辟邪剑法果然是厉害得很了?’师父道:‘长青子输招之事,双方都是守口如瓶,所以武林中都不知道。长青子前辈和你师祖是好朋友,曾对你师祖说起过,他自认这是他毕生的奇耻大辱,但自忖敌不过林远图,此仇终于难报。你师祖曾和他拆解辟邪剑法,想助他找出这剑法中的破绽出来,然而这七十二路剑法看似平平无奇,中间却藏有许多旁人猜测不透的奥妙。两人钻研了数月,一直没破解的把握,当时我在旁侍候,记得甚熟,所以你一试演,便知道这是辟邪剑法。唉,岁月长流,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林平之自被青城派群弟子打得毫无招架之功,对家传武功早已信心全失,只盼另投明师,再报此仇,此刻听得劳德诺说起自己曾祖林远图的威风,不由得精神为之大振,心道:“原来我家的辟邪剑法果然非同小可,当年青城派和华山派的首脑人物尚且敌不过。然则我爹爹何以又斗不过青城派的后生小子?唉,多半是爹爹没学到这剑法的奥妙厉害之处。”
  只听劳德诺道:“当时我问师父:‘长青子后来报了此仇没有?’师父道:‘其实比武输招,那也算不得甚么怨仇,何况当时林远图早已成名多年,是中原武林中众所钦服的前辈英雄,长青子却还是刚出道的小道士。后生小子输在前辈手下,根本算不了甚么。你师祖是没有胜过邪辟剑法的把握,劝解了他一番,此事也不再提了。后来长青子在三十六岁便即逝世,说不定心中放不开此事,以此郁郁而终。事隔数十年,余沧海忽然率领群弟子一起练起辟邪剑法来,那是甚么缘故?德诺,你想那是甚么缘故?’
  “我道:‘瞧着松风观中众人练剑情形,人人神色极是郑重,难道余观主是要大举去找福威镖局的晦气,以报上代之仇么?’师父点头道:“我也这么想,长青子胸襟极狭,自视又高,输在林远图剑底这件事,一定令他耿耿于怀,多半临死时对余沧海有甚么遗命。林远图比长青子先死,余沧海要报师仇,只有去找林远图的儿子林仲雄,但不知如何,直挨到今日才动手。余沧海城府甚深,谋定后动,这一次青城与福威镖局可有一场大斗了。’
  “我问师父:‘依你老人家之见,这场争斗谁胜谁败?’师父笑道:‘余沧海的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造诣早已在长青子之上,林震南的功夫外人虽不知底细,却多半及不上乃祖。一进一退,再加上青城派在暗而福威镖局在明,还没动上手,福威镖局已输了七成。倘若林震南事先得知讯息,邀得洛阳金刀王元霸相助,那么还可一斗。德诺,你想不想去瞧瞧热闹?’我自是欣然奉命。师父命我不可和众同门说起,以免泄漏了风声,但小师妹毕竟机灵,却给她探知讯息,缠着师父答应她和我同行。我二人乔扮改装,假作是在福州城外卖酒,每月到福威镖局去察看动静。别的没看到,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儿子林平之练剑。小妹师瞧得直摇头,跟我说:‘这那里是辟邪剑法了。这是邪辟剑法,邪魔一到,这位林公子便是辟易远避。’”
  在华山群弟子哄笑声中,林平之满脸通红,羞惭得无地自容,寻思:“原来他二人早就到我局中来窥看多次,我们却是老不知觉,也真算得无能。”劳德诺续道:“我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几天,青城派的弟子们就陆续到了。最先来的是侯人英和洪人雄二人。他二人每天到镖局中踹盘,我和小师妹怕撞见他们,就没再去。那一日也是真巧,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师妹开设的大宝号来光顾,小师妹只好送酒给他们喝了。当时我们还担心是给他瞧破了,故意上门来点穿的,但跟他一搭上口,才知他是全然蒙在鼓里。原来这个纨裤弟子甚么也不懂,和白痴也差不了甚么。便在那时,青城派中两个最不成话的余人彦和贾人达,也到我们大宝号来光顾——”陆大有鼓掌道:“二师哥,你和小师妹开设的大宝号,当真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你们在福建可发了大财哪!”
  那少女笑道:“那还用说么?二师哥早成了大财主,我托他的福,可也捞了不少的油水。”众人都哄笑起来。劳德诺笑道:“别瞧那林少镖头武功稀松平常,给咱们小师妹做徒儿也还不配,倒是颇有骨气。余沧海那不成材的小儿子余人彦瞎了眼睛,向小师妹动手动脚,口出调笑之言,那林公子居然伸手来抱打不平——”
  林平之心头思潮起伏,又是愤怒,寻思:“原来青城派处心积虑,向我镖局动手,乃是为了报上代败剑之辱。来到福州的,其实远不止方人智等四人。我就算不杀余人彦,他们一样的也会来找晦气。”他心绪烦扰,劳德诺述说他如何杀死余人彦的言语,就没有如何听进耳去,只知劳德诺一面说,众人就一面笑,显是讥笑他武功极低,所使招数极不成话。只听他又道:“我瞧了这位林少侠杀余人彦的手段,就和小师妹计议,林家的辟邪剑法就算真的厉害,至少这位林少侠就没学到手。当天晚上,我和小师妹又上福威镖局去察看,只见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方人智等十多个大弟子都已到了。我们怕给青城派的人发觉,站得远远的瞧热闹,眼见他们将局中的镖头和趟子手一个个治死,镖局中派出去求援的众镖头,也给他们治死,一具具尸首都送了回来,下的手可也真狠毒。当时我想,青城派上代长青子和林远图比剑而败,余观主要报此仇,只须去和林震南父子比剑,胜过了他们,也就是了,何以下手如此狠毒?想来定是为了余人彦丧命,青城弟子若不是大杀一轮,回山没法向师父交代之故。可是他们偏偏放过了林震南夫妻和林平之三人不杀,只是将他们逼出镖局。”
  那少女道:“这位林总镖头的武功,虽比少镖头强些,却也高明不到那里。二师哥说青城派夤夜练剑,早知如此,未免小题大做。”劳德诺道:“长青子当年既输在辟邪剑法之下,余沧海自是不敢小觑了这路剑法,知己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