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旧版)
。你有什么屁,赶快就放,要动手打架,那便亮剑,让我瞧瞧你林家的辟邪剑法,到底有什么长进。”令狐冲慢慢坐起身来,月光之下,只见林平之和余沧海相对而立,相距约有三丈。令狐冲心想:“那日我在衡山负伤,这余矮子想一掌将我击死,幸得林师弟仗义,挺身而出,这才救了我一命。倘若当日余矮子一掌打在我身上,令狐冲焉有今日?林师弟入我华山门下之后,武功自是大有进境,但与余矮子这一代宗师相比,毕竟尚有不逮。他约余矮子来此,想必师父、师娘定然在后相援。但若师父师娘不来,我自也不能袖手旁观。”只听余沧海冷笑道:“你若是有种,便该单人匹马,上我青城山来寻仇,这才算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却鬼鬼祟崇的约我到这里来,又在这里伏下一批尼姑,好一齐向老道下手,可笑啊可笑。”仪和第一个忍不住了,朗声说道:“姓林的小子跟你有恩有仇,和我们恒山派有甚么相干?你这矮道人便会胡说八道。你们尽可拚个你死我活,咱们只是看热闹。你心中害怕,可不用将恒山派拉扯在一起。”她不知当年林平之曾救过令狐冲的性命,只是她对岳灵珊大大不满,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连带的将岳灵珊的丈夫也讨厌上了。
第八十三回 英雄末路
余沧海与左冷禅一向交情不坏,此次左冷禅又先后亲身写了三封信,坚邀他上山观礼,兼壮盛势。余沧海来到嵩山之时,料定左冷禅定然会当五岳派掌门,所以虽与华山派门人有仇,也不放在心上,那知这五岳派掌门一席,竟会给岳不群夺了去,直是始料所不及,当时觉得在嵩山殊无意味,即晚便欲下山。群雄从嵩山绝顶下来之时,林平之去到他的身旁,低声相约,要他今晚子时,在封禅台畔相会。林平之说话虽轻,措词神情,却是极度傲慢无礼,令他难以推托。余沧海寻思:他华山派新掌五岳派门户,气焰不可一世,但你羽翼未丰,五岳派内四分五裂。我也不来怕你,只是要提防他邀约帮手,对己群起而攻。他处事向来谨细,故意赴约稍迟,跟在林平之身后,看他是否有大批帮手,不料查察之下,林平之竟是孤身上峰赴约。他暗暗心喜,原来带齐了青城派门人,当下只带了两名上峰弟子,以免被对方小觑了,其余门人则散布峰腰,一见到有人上峰应援,便即发声示警。上得峰来,却见封禅台旁有多人睡卧,林平之固是大为惊奇,余沧海更是暗皱眉头,心想:“三十老娘,倒绷婴儿。我只去查他有无带同大批帮手上峰,没想到他大批帮手早在峰顶相候。老道身入伏中,又得筹划脱身之计。”
他素知恒山派的武功剑术绝不在青城之下,虽然三位前辈师太圆寂,令狐冲又身受重伤,此刻恒山派中人材雕零,并无高手,但毕竟人多势众,若是数十名尼姑结成剑阵围攻,那可辣手得紧。待听得仪和如此说,虽然她直呼自己为“矮子”,好生无礼,但言语之中,显是两不相助,不由得心中为之一宽,说道:“你们两不相助,那是再好不过。大家不妨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且看我青城派的剑术,与华山剑法相较却又如何。”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们别以为岳不群侥幸胜得嵩山左师兄,他的剑法便如何了不起。就算他剑法在五岳派里是第一,武林中各家各派,各有各的绝技,华山剑法也未必就真的独步天下。以我看来,恒山剑法,就比华山高明告多。”他这几句话一来是挑拨离间,二来是讨好恒山弟子,要她们真的置身事外,不可相助林平之。只须自己和这姓林的小子单打独门,那便有九成九的胜算把握。他这几句话的弦外之音,恒山门人如何听不出来,仪和说道:“你们两个,要打便爽爽快快的动手,半夜三更在这里叽哩咕噜,扰人清梦,未免太不识相。”余沧海心下暗怒,寻思:“今日老道要对付姓林的小子,没空来跟你们这些些臭尼姑算帐。日后你恒山门人在江湖上撞在老道手中,总教你们有苦头吃。”余沧海这人为人极是小气,一向又是自尊自大惯了的,武林后辈见到他若不恭恭敬敬的奉承,他已老大不高兴,仪和如此说话,倘在平时,早就大发脾气了。
林平之走上两步说道:“余沧海,你为了觊觎我家剑谱。害死我父母双亲,我福威镖局中数十口人丁,都死在你青城派手下,这群血债,今日要你鲜血来偿。”余沧海气往上冲,大声道:“我亲生孩儿死在你这小畜生手下,你便是不来找我,我也要将你这小狗千刀万剐。你托庇华山门下,以岳不群为靠山。难道就躲得过了?”呛啷一声。长剑出鞘。这日正是十五,皓月当空。但见他身子虽矮,剑刃却长。月光与剑光映成一片,融融如水,在他身前晃动。只这一拔剑,气势便大是不凡,恒山弟子均想:“这矮子成名已久,果然非同小可。”林平之仍不拔剑,又走上两步,与余沧海相距只是丈余,侧头瞪视着他,眼睛中如欲迸出火来。余沧海见他并不拔剑,心想:“你这小子倒也托大,此刻我只须一招‘碧渊腾蛟’,长剑挑起,便将你自小腹而至咽喉,划一道两尺半的口子。只不过你是后辈,我可不便先行动手。”喝道:“你还不拔剑?”他蓄势以待,只须林平之手按剑柄,长剑抽动,不等他长剑出鞘,这一招“碧渊腾蛟”便剖了他肚子。在恒山弟子看来,只能赞他出手迅捷,可不能说他突然偷袭。
令狐冲眼见余沧海手中长剑的剑尖不住点动,叫道:“林师弟,小心他剌你小腹。”林平之一声冷笑,蓦地里一冲上前,当真是动如脱兔,一瞬之间与余沧海相距已不到一尺,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在一起。这一冲招式之怪,无人想象得到,而行动之快,更是难以形容。他这么一冲,余沧海的双手,右手中的长剑,都已到了对方的背后。他长剑无法弯过来戳剌林平之的背心,而林平之左手已拿住了他右肩,右手却按在他心房之上,只觉“肩井穴”上一阵酸麻,右臂竟无半分力气,长剑便欲脱手。
林平之一招制住强敌,手法之奇,似是犹胜岳不群战胜左冷禅时所使的招式,但其路子却是一模一样。令狐冲转过头来,和盈盈四目交视,不约而同的说道:“东方不败!”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惊恐和惶惑之意。显然,林平之这一招,便是东方不败当日在黑木崖上所使的功夫。
林平之右掌蓄力不吐,月光之下,只见余沧海眼光中突然露出极大的恐惧,他心中说不出的快意,只觉若是一击将这大仇人震死了,未免太过便宜了他。便在此时,只听得远处岳灵珊的声音响了起来:“平弟,平弟!爹爹叫你今日暂且饶他。”她一面呼唤,一面奔上峰来。见到林平之和余沧海面对面的站着,不由得一呆。她抢前几步,见林平之一手已拿住余沧海的要穴,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便嘘了口气,说道:“爹爹言道,余观主今日是客,咱们不可难为了他。”
林平之哼的一声,搭在余沧海“肩井穴”的左手加催内劲。余沧海穴道中酸麻加甚,但随即觉察到对方内力实在平平无奇,苦在自己要穴被制,否则以内功修为而论,和自己可差得远了,一时之间,心下悲怒交集,明明对方武功稀松平常,再练十年也不是自己对手,偏偏一时疏忽,竟为他怪招所乘,一世英名固然付诸流水,而且他要报父母大仇,多半不听师父的吩咐,便即取了自己性命。
岳灵珊道:“爹爹叫你今日饶他性命。你要报仇,还怕他逃到天边去吗?”林平之提起左掌,拍拍两声,打了余沧海两个耳光。余溜海怒极,苦在对方右手仍是按在自己心房之上,他内力虽然不济,但稍一用劲,便能震坏自己心脉,这一掌将自己就此震死,倒也一了百了,最怕的是他以第四五流的内功,震得自己死不死,活不活,那就惨了。在一剎那间他权衡轻重利害,竟是不敢稍有动弹。
林平之打了他两记耳光,一声长笑,身子倒纵出去,已离开他有三丈远近,侧头向他瞪视,一言不发。余沧海挺剑欲上,但想自己以一代宗主,一招之间便落了下风,众目睽睽之下若再上前缠斗,那是痞棍无赖的打法,较之比武而输。更是羞耻百倍,虽是跨出了一步,第二步却不再踏出。眼见林平之一声冷笑,转身便走,竟也不去理睬妻子。岳灵珊顿了顿足,一瞥眼见到令狐冲坐在封禅台之侧,当即走到他身前,说道:“大师哥,你——你的伤不碍事吧?”令狐冲一见到这小师妹,心中便怦怦乱跳,说道:“我——我——我——”仪和道:“你放心,死不了!”岳灵珊听而不闻,眼光只是望着令狐冲,低声道:“那剑脱手,我——我不是有心伤你的。”令狐冲道:“是,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向来豁达洒脱,但在这小师妹面前,竟是呆头呆脑,变得木头人一样,连说了三句“我当然知道”,直是不知所云。岳灵珊道:“你受伤很重,我十分的过意不去,但盼你不要见怪。”令狐冲道:“不,不会,我当然不会。”岳灵珊幽幽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轻声道:“我去啦!”令狐冲道:“你——你要去了吗?”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岳灵珊低头慢慢走开,快下峰时,她站定脚步,转身说道:“大师哥,恒山派来到华山的两位师姐。爹爹说我们多有失礼,很对不起。我们一回华山,立即向两位师姐陪罪,恭送她们下山。”
令狐冲道:“好,很好,很好!”目送她走下山峰,背影在松树后消失,忽然想起,当时在思过崖上,她时时给自己送酒送饭,离去之时,她总是这么依依不舍,总得想些说话出来,多讲几句,直到后来她移情于林平之,情景才变。
他心中回思往事,情难自己,忽听得仪和一声冷笑,说道:“这女子有什么好?三心二意,待人没半点真情,跟咱们的任大小姐相比,给人家提鞋儿也不配。”令狐冲一惊,这才想起盈盈便在身边,自己对小师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当然都给她瞧在眼里,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热。只见盈盈倚着封禅台的一角,似在打盹,心想:“只盼她是睡着了才好。”但盈盈是个如此精细之人,怎会在这当儿睡着?令狐冲这么想,明知是自己在欺骗自己,讪讪的想找几句话来跟她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对付盈盈,令狐冲可立刻聪明起来,这时候既是无话可说,最好的法子便是什么话都不说,但更好的法子,是要她将心思转到别的件事上,不去想刚才的事,当下慢慢躺倒,睡倒后忽然轻轻哼了一声,显得触到背上的伤痛。盈盈果然十分关心,低声问:“碰痛了吗?”令狐冲道:“不要紧。”伸过手去,握住了她手。盈盈想要甩脱,但令狐冲抓得很紧。她生怕使力之下,扭痛了他的伤口,且由他握着,令狐冲失血极多,疲困殊甚,过了一会,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次晨醒转,已是红日满山,众人怕惊醒了他,都没敢说话。令狐冲坐起身来,觉到仍是握着盈盈的手,向他微微一笑。盈盈满脸通红,将手抽回了。令狐冲道:“咱们回恒山去吧!”这时田伯光已砍下树木,做了个担架,当下与不戒和尚二人抬起令狐冲,走下峰来。众人行经嵩山本院时,只见岳不群站在门口,满脸堆笑的相送,岳夫人和岳灵珊却不在其旁。令狐冲道:“师父,弟子不能向你老人家叩头告别了。”岳不群道:“不用,不用。等你养好伤后,咱们再行详谈。我做这五岳派掌门,没甚么得力之人匡扶,今后仗你相助的地方正多着呢。”令狐冲勉强一笑。不戒和田伯光抬着他行走如飞,顷刻间走到远了。山道之上。尽是这次来嵩山聚会的群豪。到得嵩山脚下,众人雇了几辆骡车,让令狐冲盈轻盈等人乘坐。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小镇,只见一家小茶馆的竹棚下坐满了人,都是青城派的人众,余沧海也赫然在内。他见到恒山弟子到来,脸上变色,转过身子,装作不见。这小镇上别无茶馆饭店,恒山众人便在对面屋檐下的石阶上坐下休息、郑萼和秦绢到茶馆中去张罗热茶,给令狐冲饮用。
一壶水还没煮滚,只听得马蹄声响,大道上尘土飞扬,两乘马急驰而来。到得镇前,双骑勒定,马上一男一女,正是林平之和岳灵珊夫妇。林平之叫道:“余沧海,你明知我不肯干休,为何不赶快逃走?”令狐冲在骡车中听得林平之的声音,问道:“是林师弟他们追上来了?”盈盈卷起车帷,让他观看车外情景。余沧海坐在板凳之上,端起了一杯茶,一口口的呷着,并不理睬,将一杯茶喝干,才道:“我正要等你前来送死。”林平之道:“好!”这“好”字刚出口,突然间拔剑下?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