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旧版)
,你拜上了这样一位师父,真是你的造化,哈哈!”
田伯光大怒,手按刀柄,便欲拔刀,但随即忍住,冷冷的道:“令狐兄,你手上的功夫不行,嘴头的功夫倒很厉害。”令狐冲笑道:“刀剑拳脚既不是田兄对手,只好在嘴上找些便宜。”田伯光道:“嘴上轻薄,田伯光甘拜下风。令狐兄这便跟我走吧。”令狐冲道:“不去!杀了我也不去!”
田伯光道:“你可知我要你到那里去?”令狐冲道:“不知道!上天也好,入地也好,田伯光到那里,令狐冲总之是不去。”田伯光缓缓摇头,道:“我是来请令狐兄去见一见仪琳小师父。”令狐冲吃了一惊,道:“仪琳师妹又落入你这恶贼之手么?你忤逆犯上,竟敢对自己师父无礼!”田伯光怒道:“田某师尊另有其人,说出来吓你一跳,此后休得再将仪琳小师父牵扯在一起。”他神色渐和,又道:“仪琳小师父日思夜想,更是牵挂着令狐兄,在下当你是朋友,从此不敢对她再有半分失敬,这一节你倒可放心。咱们走吧!”令狐冲道:“不去!一千个不去,一万个不去!”
田伯光微微一笑,却不作声。令狐冲道:“你笑什么?你武功胜于我,便想唯力道是恃,将我擒下山去吗?”田伯光道:“田某对令狐兄并无敌意,原不想得罪了尊驾,只是既然乘兴而来,便不欲败兴而归。”令狐冲道:“田伯光,你刀法甚高,要杀我伤我,确是不难,可是令狐冲可杀不可辱,最多性命送在你手,要想擒我下山,却是万万不能。”
田伯光侧头向他斜眼,心想:“那日在山洞之中,醉仙楼头,两度和他交手,此人果然是勇悍绝伦,任性而为,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是当真拚命,我杀他容易,擒他却是为难。”说道:“我受人之托,请你去和仪琳小师太一见,实无他意,你又何必拚命?”令狐冲道:“我不愿做的事,别说是你,便是师父、师娘、五岳盟主、皇帝老子,也无法勉强。总之是不去,一万个不去,十万个不去。”田伯光道:“你既如此固执,田某只好得罪了。”刷的一声,拔刀在手。
令狐冲怒道:“你存着擒我之心,早已得罪我了。这华山思过崖,便是今日令狐冲毕命之所。”说着一声清啸。
田伯光实无杀他之心,寻思:“这人宁死不屈,倒真不易对付。若是和他动手,我不能取他性命他却招招拚命,于我大大的不利。”当下计上心来,说道:“令狐兄,你我无怨无仇,何必性命相搏?咱们不妨打一个赌。”令狐冲心中一喜:“要打赌,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若是输了,还可强词夺理的抵赖。”口中却道:“打什么赌?我赢了固然不去,输了也是不去。”田伯光微笑道:“华山派的开山大弟子,对田伯光的快刀刀法,居然怕得这等厉害,连三十招也不敢接。”令狐冲怒道:“怕你什么?大不了给你一刀杀了。”田伯光道:“令狐兄,非是我小觑了阁下,只怕我这快刀,你三十招也接不下。只须你挡得住我快刀三十招,田某拍拍屁股,立即走路,再也不敢向你啰唆。但若田某侥幸在三十招内胜了你,你只好跟我下山,去和仪琳小师太会上一会。”
令狐冲心念电转,脑海中将田伯光的刀法想了一遍,暗忖:“自从和他两番相斗之后,将他刀法的种种凌厉杀着,早已想过无数遍,又曾请教过师父、师娘。我只求自保,难道连三十招也挡不住?”喝道:“好,便接你三十招!”刷的一剑,回他攻了过去。他一出手便是本门剑法的杀着“有凤来仪”,剑刃倾动,嗡嗡有声,登时将田伯光的上盘尽数笼罩在剑光之下。第二十五回 愈斗愈强
田伯光赞道:“好剑法!”挥刀一格,退了一步。令狐冲道:“一招了!”跟着一招“苍松迎客”,又攻了过去。田伯光又赞:“好剑法!”知道这一招之中,暗藏的后着甚多,不敢挥刀相格,斜身滑步,闪了开去。这一下避让,其实并非一招,但令狐冲喝道:“两招!”手下毫不停留,又攻了一招。
他连攻五招,田伯光或是格开,或是避过,始终没有反击,令狐冲却已数到了“五”字。待得他第六招自下而上的反挑而至,田伯光大喝一声,举刀硬劈,刀剑相撞,令狐冲手中的长剑登时沉了下去,田伯光喝道:“第六招、第七招、第八招、第九招、第十招!”口中数一招,手下砍一刀,连数五招,钢刀砍了五下,招数竟然并无变化,每一招都是当头硬劈。
这几刀一刀重似一刀,到得第六刀再下来时,令狐冲只觉全身都为对方刀上劲力所胁,连气也喘不过来,奋力举剑一架,铮的一声巨响,刀剑相交,手臂麻酸,一柄长剑落下地来。田伯光第七刀又是一刀砍落,令狐冲双眼一闭,不再理会。田伯光哈哈一笑,问道:“第几招?”令狐冲睁开眼来,说道:“你刀法固比我为高,膂力内劲,也均远胜于我,令狐冲非你之敌。”田伯光笑道:“这就走吧!”令狐冲摇头道:“不去!”
田伯光脸色一沉,道:“令狐兄,田某敬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三十招内令狐兄既输了,怎么又来反悔?”令狐冲道:“我本来不信你能在三十招内胜我,现下是我输了,可是我没有说输招之后便跟你去。我说过没有?”田伯光心想这句话原是自己说的,令狐冲倒确没说过,当下将刀一摆,冷笑道:“你姓名中有个‘狐’,果然是名副其实。你没说过便怎样?”令狐冲道:“适才在下输招,是输在力不如你,心中不服,待我休息片刻,咱们再比过。”田伯光道:“好吧,我要叫你输得口服心服。”坐在石上,交叉了双手,笑嘻嘻的瞧着令狐冲。
令狐冲寻思:“这恶贼定要我随他下去,不知有何奸计,说什么去见仪琳师妹,定非实情。他又不是仪琳师妹的真徒弟,何况仪琳师妹是恒山派出家清修的女尼,她恒山派戒律何等精严,又怎会和这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打什么交道?只是我眼下给他缠上了,却如何脱身才是?”想到适才他向自己连砍这六刀,刀法平平,势道却是沉猛无比,实不知如何拆解,心想:“只须能解得开他这一刀,要挡他三十招便不难了。”突然间心念一动:“那日荒山之夜,莫大先生力杀大嵩阳手费彬,那衡山剑法灵动难测,以此对敌田伯光,定然不输于他。那后洞石壁之上,刻着有衡山剑法的种种绝招,我去学得三四十招,便可和田伯光拚上一拚了。”又想:“衡山剑法精妙无比,顷刻间岂能学会,终究是我的胡思乱想。”
田伯光见他脸色瞬息万变,一时喜上眉梢,一时又闷闷不乐,笑道:“令狐兄,破解我这刀法的诡计,可想出来了么?”令狐冲听他将“诡计”二字说得特别响亮,不由得气往上冲,大声道:“要破你的刀法,又何必使用诡计?你在这里啰哩啰唆,吵闹不堪,令我心乱意烦,难以凝神思索,我到山洞里好好想上一想,你可别来滋扰。”田伯光笑道:“你去苦苦思索便是,我不来吵你。”令狐冲听他将“苦苦”二字又说得特别响亮,低低骂了一声,走进山洞。
他点燃蜡烛,钻入后洞,径到刻着衡山派剑法的石壁前去观看,但见一路路剑法变幻无方,若非亲眼所见,真不信世间有如此奇变横生的剑招,心想:“片刻之间要真的学会什么剑法,绝无可能,我只拣几种最为稀奇古怪的变化,记在心中,出去跟他乱打乱斗,说不定可以攻他一个措手不及。”当下一面看,一面记,虽见每一招衡山派剑法均为敌方所破,但想田伯光绝不知此种破法,此点不必顾虑。
他一面记忆,一面手中比划,学得二十余招变化后,已花了大半个时辰,只听田伯光的声音在洞外传来:“令狐兄,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冲进来了。”令狐冲提剑跃出,叫道:“好,我再接三十招!”
田伯光笑道:“这一次令狐兄若再败了,那便如何?”令狐冲道:“也不是第一次败了。多败一次,又待怎样?”说这句话时,手中长剑已如狂风骤雨般连攻七招。这七招都是他从后洞石壁上新学来的,果是极尽变幻之能事。田伯光没料到他华山派剑法中有这样的变化,倒给他闹了个手足无措,连连倒退,到得第十招上,心下暗暗惊奇:“这人剑招变化极多,我若一味挨打,只怕转眼便给他拆到第三十招。”当下呼啸一声,挥刀反击,他刀上势道雄浑,令狐冲剑法中的变化便不易施展,到得第十九招上,两人刀剑一交,令狐冲长剑又被震飞。
令狐冲跃开两步,叫道:“田兄只是力大,并非在刀法上胜我。这一次输得不服,待我进去再想三十招剑法出来,跟你重新较量。”田伯光笑道:“令师此刻尚在五百里外,正在到处找寻田某的踪迹,十天半月之内。未必便回华山,令狐兄施这拖搪之计,只怕无用。”令狐冲道:“要靠我师父来收拾你,算甚么英雄好汉?我大病初愈,力气不足,给你占了便宜,单比招数,难道连你三十招也挡不住?”田伯光笑道:“我可不上你这个当。是刀法胜你也好,是膂力胜你也好,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口舌上争胜,复有何用?”令狐冲道:“好!你等着我,是男儿汉大丈夫,可别越想越怕,逃走下山,令狐冲却不会来追赶于你!”田伯光哈哈大笑,退了两步,坐在石上。
令狐冲回入后洞,寻思:“田伯光伤过泰山派的地绝道长、斗过恒山派的仪琳师妹,适才我又以衡山派的剑法和他相斗,但嵩山派的武功他未必知晓。”于是寻到刻着嵩山派武功的石壁,学了十余招,心道:“衡山派的绝招,刚才还有十招未使,我给他夹在嵩山派剑法之中,再突然使几招本门剑法,说不定便能斗得他头晕眼花。”不等田伯光相呼,便出洞和他相斗。他剑招忽而嵩山,忽而衡山,到得要紧开头,又将华山派的几下绝招使了出来。田伯光连叫:“古怪,古怪!”但拆到二十二招时,终究还是连进三招,将刀锋架在令狐冲咽喉之上,逼得他弃剑认输。
令狐冲道:“第一次我只接得你十招,动脑筋想了一会,便接得你十八招,再想一会,已接得你二十一招。田兄,你怕不怕?”田伯光笑道:“我怕甚么?”令狐冲道:“我不断潜心思素,再想几次,便能接得你三十招了。又多想几次,便能反败为胜了,那时我就算不杀你,你岂不是糟糕之极?”田伯光笑道:“田某浪荡江湖,生平所遇对手之中,以令狐兄最为聪明多智,只可惜武功和田某还差着一大截,就算你进步神速,要想在几个时辰之中便能胜过田某,天下绝无是理。”
令狐冲道:“令狐冲浪荡江湖,生平所遇对手之中,以田兄最为胆大妄为,虽见令狐冲越战越强,居然并不逃走,难得啊难得。田兄,少陪了,我再进去想想。”田伯光笑道:“请便。”令狐冲慢慢走入洞中,他口中跟田伯光胡说八道,似乎漫不在乎,其实心中却越来越是担忧:“他来到华山,定然包藏有极大的阴谋。他明知师父正要找他来加以诛杀,又怎有闲情来跟我拆招比武?将我制住之后,纵然不想杀我,也该点了我的穴道,令我动弹不得,却何以一次又一次的放我?到底是何用意?”
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到田伯光此番来到华山,实含有恐布之极的大阴谋,但到底是什么阴谋,却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寻思:“倘若是要绊住了我,好让旁人收拾我一众师弟、师妹,又何不直截了当的杀我?那岂不干脆容易得多?”以手支颐,思索半晌,一跃而起,心想:“今日之事,看来我华山派是遇上了极大的危难。师父、师娘不在山上,令狐冲是本门之长,这副重担是我一个人挑了。不管田伯光有何图谋,我须当竭尽心智,和他缠斗到底。只要有机可乘,一剑将他杀了,又有何妨?”心念已决,又去观察石壁上的图形,这一次却只拣最狠辣的杀着用心记忆。
待得步出山洞时,天色已明,令狐冲心中存下了杀人之念,脸上却笑嘻嘻地,说道:“田兄,你驾临华山,小弟没尽地主之谊,实是万分的过意不去。这场比武之后,不论谁输谁赢,小弟当请田兄尝一尝本山的土酿名产。”田伯光笑道:“多谢了!”令狐冲笑道:“他日又在山下相逢,你我若再交手,却是决生死的拚斗,不能再如今日这般客客气气的以招数赌输赌赢了。”田伯光笑道:“像令狐兄这般朋友,杀了实在可惜。只是我若不杀你,你武功进展神速,他日剑法比我为强之时,你却不肯饶我这采花大盗了。”令狐冲笑道:“正是,如今日这般切磋武功,实是机会难得。田兄,小弟进招了,请你多多指教。”田伯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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