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船
仇磊石一笑道:“此敌楼,已被围住,小可因七位与敝店本无仇怨可言,方始不惜甘冒险厄与七位一谈……”
熊梦辉怒声接话道:“你认为围住敌楼,就能使老夫兄弟束手听命?”
仇磊石道:“熊大侠身为发号施令之人,似乎不应不识厉害,阁下兄弟仗恃只不过是毒火暗器,小可斗胆想作个约定!”
熊梦辉道:“什么约定?”
仇磊石道:“阁下兄弟七位,本已商定,将小可围起,以毒火杀之的决策,如今小可自愿一试毒火威力!”
哭怪赫虎一声悲号,道:“小朋友呀,你姓啥?”
仇磊石道:“小可仇磊石,人九仇,三石磊!”
哭怪道:“仇朋友,动上手咱们是冤家,说起话来那算朋友,你想一试毒火的威力,说明白些,要怎样试法?”
仇磊石道:“阁下兄弟仍按所谋,将小可围于中间,一齐下手,小可若死在毒火之下,与阁下兄弟无涉!”
哭怪一愣,忘了悲号,看着火怪熊梦辉,火怪也觉此事怪哉,看看童兆年,一时竟无人答话!
仇磊石却已接着说道:“不过小可在一试毒火威力前,有个条件,试过毒火威力之后,若仍不死,也有个条件要阁下兄弟遵守!”
熊梦辉道:“说出来听听!”
仇磊石道:“试毒火前,只能阁下兄弟七人离开此楼,其余之人,请安守楼内,若有人妄想逃出敌楼而死,怪不上小可!”
童兆年皱眉道:“仇朋友,听来你这个条件,是为老夫手下着想!”
仇磊石一笑道:“小可本就存仁厚之心而来,难道不对?”
熊梦辉道:“如人知面不知心,老夫难以相信!”
仇磊石道:“小可不知,阁下不信什么?”
熊梦辉道:“你把老夫兄弟,调出敌楼,然后以高手攻击老夫这些门下,杀剐由之,老夫怎会上你的当!”
仇磊石哈哈大笑,道:“阁下可敢与小可就此事直言答问?”
熊梦辉道:“有何不敢?”
仇磊石道:“阁下自信毒火围攻小可,是胜是败?”
熊梦辉道:“是胜,你决难逃死!”
仇磊石一笑道:“既已稳操胜券,小可又甘愿一试,你尚何惧之有?”
熊梦辉语塞,笑怪童兆年,却道:“话不是这样说,事怕万一,万一无功……”
仇磊石立刻接话道:“说的对,但要请问,阁下兄弟毒火围攻小可,若真无功之时,已身生死恐尚难保,莫非还另有保全手下的妙策?”
童兆年亦无可答之言,仇磊石神色一变,朗朗说道:“小可存着与诸位化解前怨之意而来,因此话坦而言直,小可敢问诸位,可有愿与小可一搏而分生死的人?”
七怪谁也不开口,他们都曾目睹仇磊石的功力,尤其他们也曾以真力发出酒盅试过,自认绝非对手!
七怪中的老四,木怪霍志,这时道:“仇朋友是挟威凌而来,迫我等定盟城下了?”
仇磊石摇头正色道:“小可若有此等心肠,天地厌之!”
昔日,士林、武林甚至江湖中人,无轻易而誓的,誓者心志也,出口如律,终生不可违背!
今人,早已把发誓当成了“牙疼咒”,痛时,亲娘祖奶奶的乱云一番,痛定,无不“去他娘”,诚堪叹怜!
仇磊石在七怪心目中,是敌对之中,但究其实,却并无不可分解的大仇,况对仇磊石的功力,早已心仪。
如今听仇磊石慨然之誓,不由改变了许多观感,均感这英俊的美少年,有种可亲的风格。
熊梦辉点点头道:“如今老朽敬问来意。”
语调已谦和多了,仇磊石心中高兴,道:“小可至诚愿与阁下兄弟修好,因恐年少言轻,不由已,才愿以身相试毒火围攻,别无用心。”
熊梦辉道:“仇老弟,贵店揽过郑子川的事,是太不智!”
仇磊石道:“小可敢说一句公道话,熊大侠非但不应仇视郑氏之子,并应早备丰盛贺仪道喜,则会令天下英雄敬服矣!”
熊梦辉道:“仇朋友这却是矫情了!”
仇磊石压色道:“昔日郑令若未以法相逐,今朝恐诸位长者,依然故我,困居万县为族人不齿,小可说的对否?”
熊梦辉残眉微皱,道:“老朽兄弟奇遇,乃时一命……”
仇磊石不待熊梦辉把话说完,接话道:“若以时一命而言,这更是郑令之德了,熊大侠若深信宿命之论,自当知郑令不过是宿命之下……”
熊梦辉知道仇磊石要说什么,一笑道:“仇老弟果然厉害,老朽算服了你,只是……”
仇磊石长叹一声,道:“小可有个安排,但却不知诸长者心意。”
熊梦辉道:“仇老弟别如此客气,有话请讲。”
仇磊石道:“水流千里归大海,风扫落叶总归根。”
七怪听得此言,不由俱现悲涩,仇磊石又道:“诸位恐已多年未回故居了吧?”
熊梦辉低沉的说道:“二十几年了。”
仇磊石也低沉的说道:“扫墓除草,清明添土,节庆恭祀,是人子之义!”
熊梦辉道:“哪个不想,但怎生去得!唉!”
仇磊石突然正色道:“诸位可否能对小可说句真心话?”
熊梦辉道:“老朽兄弟并无虚假之言!”
仇磊石道:“请问一句,被人称为‘兖州七怪’,十分受用?”
七怪互望一眼,哭怪赫虎道:“很受用,受用的整日提心吊胆!”
仇磊石颔首道:“俗话说,上得山多终遇虎,又道是:将军难免阵上亡,小可替诸位想,现在是落叶归根乐享天年的时候了。”
熊梦辉蓦地上步,拉着仇磊石双臂,道:“老弟台可是能够安排?”
仇磊石道:“诸位若能慨诺,此番归里,为善地方,以田园为乐,小可愿与诸位安排个十分光荣的场面!”
笑怪童兆年道:“敬问怎生处?”
仇磊石道:“小可烦请郑世琪大人,代书‘善堂’二字,此举非但使诸位尽扫昔日作为,并可令后世者法效!”
熊梦辉霍地松手,退步敬揖道:“如此则愚兄弟永感恩义。”
仇磊石立即还礼,道:“贵门下们……”
熊梦辉道:“愚兄弟所收门下,皆川籍亡命他乡之人,若能回川,彼等与愚兄弟心同,共感老弟无伦恩义。”
仇磊石道:“这样的话,敌楼就不是待客之道了,请随小可暂居敝店,小可立即为诸位赶办所诺之事。”
火怪熊梦辉,双目含着感激的老泪,转对手下人道:“你们听到了?”
众人齐声答应,熊梦辉道:“有不愿回乡者,站出来!”
谁无父母,谁无家园,哪个是生来贼命,谁又愿背井离乡,七怪手下们,同声说是愿回故乡!
仇磊石十分高兴,熊梦辉却又对手下人道:“既然决定回乡,可知此去再不能任意行事,乱动刀枪,要作个安善良民,你们能吗?”
“大爷,哪个犯了规,咱们仍有家法!”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异口同声说,愿守家法规戒!
熊梦辉扬声道:“很好,现在自老夫兄弟开始,自毁所用兵刃!”
一时间,只听到断铁残钢声响,刹那,敌楼中堆满了残断的兵刃和碎裂的暗器,仇磊石十分感动的说道:“众位归里,若遇急难,有三寸柬到,仇磊石水火不辞!”
熊梦辉代众人答道:“他年,老兄弟有用我等之处,敢请示知,老朽今代众家兄弟作诺,那时水里水里往,火中火中去!”
仇磊石诚敬一躬,道:“时已深夜,朋友们,请容小可带路!”
数十人纷纷站起,鱼贯而下敌楼,四下,已不见艾老人等在,仇磊石深知老人既晓事已化解,必已归去,遂缓步回转徐州分店。
刚到店门,只见两列灯笼,分由十六名长衫壮汉持撑,高挑而迎,同声以高昂的语调道:“奉总店主谕,恭迎兖州府众宾朋!”一个个持礼极恭,诚敬相迎,使熊梦辉等数十人,感怀万分,连连说着不敢,左右揖礼不已。
大厅上,彩烛高吊,盛宴摆就,艾老人当门而立,亲率雷啸天、晓梅姑娘及樊叔山相候。宾主欢洽至极。
最妙的是,老镖头周正方竟也在座,不问可知,这是艾老人返回分店,立即谕令樊叔山办理的妙事。
席间,不言虚套,周老镖头不待人言,已慨然说道:“今蒙七位不念舍亲万恶,老朽除当面谢过外,明晨即率蠢子首途四川,先一步将此间事告知舍亲,七位迟走一日,老朽保证,万县城外,舍亲当亲往迎驾,七位若另有他嘱,老朽无不遵命!”
熊梦辉羞红老脸道:“周兄这样说,实令我兄弟羞愧不安,我兄弟但望能返故里,生平愿足,对周兄恩义,永铭不忘。”
周正方哈哈一笑道:“俗话说:不打不成相识,咱们今后是好朋友了,说真话,我们双方着实应该恭敬仇老弟一杯才对!”
众人无不说是,纷纷起座,仇磊石无奈干掉杯中美酒,坦诚至谢,艾老人哈哈笑着,说道:“老夫无以为敬,在万县城外的‘青溪镇’上置了一所庄院,命名为‘七贤堂’,手笔出自郑世琪太爷,作诸位乡居之地!”
熊梦辉率众起座,深施重礼,感激而无言,那晓梅姑娘,时时偷瞧仇磊石,脸上笑容,从没平复过,个郎是个可人,几句话,化解了深仇大恨,此等胸怀,天下少有,姑娘越想越觉如意,奇怪,最后竟不知何故,红透娇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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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初现仇踪
万物有始则必有终,人生欢聚自不例外!
七怪走了,艾老人也走了,仇磊石和雷啸天及晓梅姑娘,也正整装待发,目的地是回转苏州。
夜间,居于旅栈,雷啸天候晓梅入梦,方始与同榻而眠的仇磊石,低声闲谈地北天南。
雷啸天自有心事,仇磊石亦然,因之话题转来转去,终于转上了与他们身世有关的方面。
仇磊石早想吐诉心语,终因过份小心而作罢,今晚,他决定试探着说一点儿出来,看看大哥的反应。
雷啸天早对仇磊石的身世生疑,当话题自然而然,转向这一方面的时候,雷啸天也决定加以试探。
沉默片刻之后,雷肃天突然长叹一声!
仇磊石忍不住问道:“大哥有心事?这些日子时常叹息!”
雷啸天再次微吁一声,道:“二弟,你祖籍是哪里?”
仇磊石无法回答,只苦笑一声。
雷啸天似是自语的又道:“其实大丈夫四海为家……”
仇磊石接口道:“话虽不错,但百年之后呢?唉!”
雷啸天道:“二弟口音……”
仇磊石道:“苏州。”
雷啸天浓眉一批道:“不,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土音,绝非苏州。”
仇磊石不由想起了恩师,那土音,是十数年相随恩师左右,在不知间习惯的口音,自己也说不出地名。
因此,雷啸天说绝非苏州口音后,他不自觉的说道:“我懂事之后,就没离开过苏州……”
雷啸天惊咦出声,道:“二弟,原来你曾在苏州住过呀!”
仇磊石话说出口,已然懊悔不迭,俗语说:言多必失,真是一点不错,雷啸天惊咦而动问,使仇磊石为了难。
他沉思着,转身由床上坐起,长叹出声。
雷啸天话问出口,也是十分后悔,虽说他已存心要侦知二弟的身世,但却没有丝毫恶意。
兹见二弟十分为难,不由歉然道:“愚兄问的太多,二弟,咱们睡了吧。”
仇磊石生平无不可对人言者,只有这件秘密,无法向任何人吐诉,有时想来,苦恼万分。
他摇摇头,又沉思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小弟在苏州住过十多年。”
雷啸天见仇磊石说出实话,心中更觉惭愧,自己身为盟只,竟迫使盟弟吐诉不愿告人的心事,友道何在?
想到这里,雷啸天有心转变话题,道:“这样说来,二弟对苏州是非常熟悉了?”
雷啸天一因不愿再使仇磊石为难,变换话题,再者,他想到切身的一个大问题,顺便谈谈,方如此说。
哪知仇磊石苦笑一声,道:“说来大哥也许不信,小弟十数年来,除所居地方院落外,从未到其他地方去过,苏州虽……”
雷啸天接话道:“愚兄信的过你二弟,唉!”
这一声长叹,却使仇磊石深觉奇怪,不由问道:“大哥好端端,叹气干吗?”
雷啸天道:“愚兄此次独往‘子午岭’,曾有发现。”
仇磊石一喜道:“可是有了伯父大人的消息?”
雷啸天微吁一声,道:“也有,但又没有!”
仇磊石一愣,道:“究竟如何?”
雷啸天道:“家父彼处曾有位知己朋友,但当愚兄到时,那人所居石屋却已坍毁,遂登临后岭头,探看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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