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船
雷啸天和仇磊石非但未恼,反而哑然失笑,这真是天下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事都能碰上。
津沽朋友没唱恼了雷啸天和仇磊石,却唱恼了他隔壁的客人,只听到“砰”的一声,那人骂了起来,道:“奶奶个熊!
你个王八旦的是死了亲爹?还是想起了亲娘来啦?三更半夜的,号你奶奶的丧!”
雷啸天紧捂着嘴,怕笑出声来,道:“二弟,这次可真是好汉爷惹着大英雄了!”
仇磊石悄声道:“这位的口音……”
雷啸天道:“道地山东曹州府的朋友。”
仇磊石第二句话,还没问出口来,津沽朋友已开骂道:“你妈的,这是人话还是放你妈的狗臭屁?”
“砰!”这两位火气大的朋友,只隔着一层薄墙板,曹州府的老哥,一拳头打在板壁上,震的每个房间都动!
“砰!”津沽朋友什么都吃,可就是不吃亏,也还了一记!
曹州府的老哥,满嘴大五辈,说一句,擂一拳,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如同金鼓般震响!
津沽朋友也不是吃素的,红烧肘子、狮子头,外加小肉炒,大杂拌着往上端,手脚也没闲着!
这可好了,整个的住客全醒了,多半是睡的三七模不着二十一,惊醒之后,怔而愣的硬往院子里跑。
也不知道是谁胡喊了声“房子塌了”,喝,这下可不得了喽,鬼哭神号,你奔他跑乱成了一片!
“哗啦!”这次可真是房子塌了。
曹州府的老哥,两脚踢塌了间隔木板墙,上了津沽朋友的房中,津沽朋友早已有备,木椅子当了“开山斧”,抡起来照顾了不速客,不速客并非省油的灯,敢请手里也没空着,结果两人打作一团!
这鸡毛小店中的店家,也被吵打叫嚷之声惊醒,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都该杀,开店的谁又是省油灯,这家店东,是个久跑江湖的“扬州”客,见墙板已毁,也加入了争吵!
曹州的土腔,津沽的乡音,再加上店东的道地扬州调,这份动听和热闹,花十两银子也听不到如此好戏!
晓梅也被吵醒,穿好衣裳走了出来,这时已由相打变成了穷吼,从屋里吼到了院中。
雷啸天和仇磊石也走出房间,见津沽汉,五大三粗,高大雄伟,再看曹州人,吓!黑里壮,像条牛,到是扬州的店东,秀里秀气,不过店小二却个个粗壮,站在一旁像保护东家,又像监视争吵。
在住客的解劝下,争吵变成了说理,津沽客深夜大唱小调,由众客指罚,他错在先当然不对!
曹州朋友火气太大,不该隔壁吵还不完,打碎壁板,因之将众客吵醒,这错似乎比津沽汉还大。碎板要赔,这是扬州店东指手划脚不停说的事,要三两银子,包括了两张破裂的椅子。
津沽汉说的好,住店化钱,爷就爱唱小调,谁也管不着,要赔可以,爷就赔自己打碎的椅子,曹州朋友理更足,老子住店就为了睡个好觉,天亮赶路,店里不清静,夜半“王八吵湾”(山东土谚,形容大吵,是粗鲁人的口头语),叫老子赔墙板可以,先赔老子这场舒服觉!
晓梅挑着黛眉说话道:“店家,墙壁的帐算在我们身上,别吵了!”
扬州店东顺风就下,有人赔墙壁,立即住了口,津沽汉和曹州朋友,也止住了争吵,愣愣的看着姑娘。
晓梅哼了一声,转身对仇磊石和雷啸天道:“大哥二哥,咱们进去吧。”
说着,首先自雷啸天和仇磊石的中间,几步进了单间,雷啸天在侧身相让晓梅的时候,神色陡地一变!
一个看来十分熟悉的背影,灰色的衣衫,正转向右排最后的一个房间,雷啸天立刻下了断定,是他!
在“子午岭”头,天虽沉暗,形态未失,就是他!那个挖开任伯父孤坟的人,绝对没有错!
“大哥,你想什么心事?”
仇磊石的话声,使雷啸天恢复了神智,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进了房间,心头却依旧印现出“子午岭”的往事晓梅住的单间,并非在雷、仇所居隔壁,而是间隔另外一户,住店分早晚,他们来时已没有紧靠的房子。
晓梅自是回了她的房中,时正深夜,还能睡一下,仇磊石却一点睡意没有,何况雷啸天也正愣愣坐着没动。
半晌之后,仇磊石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怎么啦?”
雷啸天浓眉紧锁,道:“就是他!”
说着,呼地一声站起,大步往外就走!
仇磊石见雷啸天答非所问,又突然起身,拦阻道:“大哥,有事不能告诉小弟?”
雷啸天嗯……哦……两声,方始苦笑一声,道:“我发现了个熟人。”
仇磊石一惊,道:“是谁?”
雷啸天摇头道:“不认识!”
仇磊石这可傻了,既说熟人,却又不认识,他深知雷啸天的为人,这情形绝不是有话不肯对自己说,不由又问道:“大哥,是熟人怎会又不认识呢?”
雷啸天道:“我见过他,他却没看到我!”
仇磊石聪明绝顶,恍有所悟,道:“与大哥‘子午岭’头之行有关?”
雷啸天点头道:“假如我没有错,这关系可就太大了!”
仇磊石道:“住几号?”
雷啸天道:“对面一排的最后一间。”
仇磊石道:“大哥想如何?”
雷啸天愣了,对呀,自己能怎么办呢,去问,若不是的话,顶多冒失了些,假如是那个人,对方既能将天下第二高手杀死,重伤自己的老父,则自己前往,岂不是送进虎口,找死而去?
仇磊石看出端倪,道:“大哥曾说伯父之友早已他往,莫非与此人有关?”
雷啸天道:“难说,设若我没有看错,此人至少曾杀过家父另一位盟兄!”
仇磊石沉思刹那,道:“如此说来,此人功力极高了?”
雷啸天颔首道:“理应如此。”
仇磊石剑眉一挑,道:“若未认错此人,是否必须找他?”
雷啸天道:“必须!”
仇磊石慨然起身道:“大哥请去与此人一谈,小弟相陪!”
雷啸天缓缓摇头道:“这是私事,我不能把二弟牵连其中。”
仇磊石正色道:“大哥的事,也就是小弟的事!”
雷啸天道:“事与事不同,我自己先去一次,谅也没有差错!”
说着,雷啸天推门而出,大步走到对面一排单间的最后一处,室内已无灯火,雷啸天立即轻轻叩门。
门响多声,仍未叫醒房内居客,雷啸天浓眉一皱,才要重重叩击,灯火自身后闪过,有人问道:“你找我?”
雷啸天心头一凛,倏地旋身回转,果然,正是适才那灰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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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英雄相惜
雷啸天退后半步,道:“在下有事拜候,未料尊驾未在房中。”
灰衣人道:“被莽汉吵醒,适正内急,有失迎接,里面请。”
雷啸天道:“深夜相扰,请恕冒造,尊驾先请。”
灰衣人道:“虽居客店,亦当礼存宾主,阁下请吧。”
雷啸天不再客气,推门而进。
灰衣人随之而入,将手中烛火插放桌上,道:“夜深,茶水已凉,请恕简慢。”
雷啸天道:“在下居于对面五号房,茶水是现成之物。”
灰衣人一笑,道:“请坐吧,屋小,只有一把椅子,我床上坐了。”
双方坐定,雷啸天方始注意灰衣人,发觉可能是认错了人啦,这人年纪二十五、六岁,白净的一张脸,不似武林高手。
灰衣人这时却已开口道:“阁下贵姓,有何见教?”
雷啸天适才只顾心念敌踪,认定不致有错,也曾想过询问的话语,但是现在却为了难,不知怎样开口才是。
灰衣人又叮问一句,雷啸天只好一笑道:“在下姓雷, 字啸天,尊驾贵姓?”
灰衣人道:“我姓展,字翼云,雷兄何事见询?”
雷啸天决定开门见山,遂一笑道:“十数日前,在下夜经‘子午岭’头,曾见一灰衣朋友立于一座坟前,当在下到时,那人已去,地上……”
展翼云不待雷啸天话罢,接口道:“那人遗落了东西?”
雷啸天道:“正是。”
展翼云一笑道:“雷兄今见我身着灰衣,当成那人了?”
雷啸天也一笑道:“明知可能有误,却忍不住拜问一声。”
展翼云道:“雷兄确实是认错人了,我十天前还在故乡。”
雷啸天又是一笑,道:“说来在下是太冒失了,当时又未看清那人相貌,单凭灰衣怎不失误,展兄莫罪,展兄仙乡何处?”
展翼云道:“洛阳!”
雷啸天道:“古帝王都,好地方!”
展翼云道:“山川灵气已尽,寒家在洛阳城外的‘白石乡’。”
雷啸天哦了一声,当时并没有多想,道:“在下不再烦扰,冒昧处尚情多原谅,告辞。”
展翼云起身相送,拱手而别,但当展翼云将房门关闭,雷啸天步临院中的时候,雷啸天倏忽步止,自言自语的重复道:“白石乡!白石乡!对!对!
是白石乡!”
仇磊石却悄然自院中另一角落转出,疾步到了雷啸天身旁,正好听到雷啸天的自语声,不由问道:“是他?”
雷啸天下意识的道:“一定是!”
仇磊石道:“既是此人,不应放过……”
雷闻天这才知道答错了话,道:“二弟,咱们房里谈。”
仇磊石点着头,进屋之后,雷啸天一笑道:“二弟问我话的时候,我正想着另外一件事情,所以不自觉的就答了话,此人不是我要我的。”
仇磊石道:“大哥声声说‘对’,是指什么?”
雷啸天道:“这位灰友朋友姓展,叫……”
仇磊石一笑道:“不瞒大哥说,刚才小弟就在那间房的后窗外!”
雷啸天看了仇磊石一眼,道:“深感二弟关怀。”
仇磊石道:“小弟份所当然。”
雷啸天突然低下声调,道:“展翼云虽不是我要找的人,却相遇有缘!”
仇磊石道:“此人文静多智,值得一交!”
雷啸天道:“二弟既已听到一切,‘白石乡’自也听清了?”
仇磊石道:“是这位展朋友的家。”
雷啸天道:“可知‘白石乡’出过一位奇客?”
仇磊石道:“什么人?”
雷啸天道:“十君子中的‘展朝阳’!”
仇磊石恍然道:“莫非这展翼云和展朝阳是一家人?”
雷啸天道:“白石乡展姓只有一家!”
仇磊石道:“那太好了,咱们再去。”
雷啸天道:“夜间岂不失礼,睡一会吧,天亮再去拜会不迟!”
仇磊石点点头,这才熄灯安睡。
醒来,日近三竿,晓梅已起身多时,雷啸天和仇磊石顾不得洗脸,一步就跨到展翼云所住的房外。
适时房门洞开,店小二拿着杂物走了出来,雷啸天和仇磊石傻了,互望一眼,雷啸天问小二道:“展爷呢?”
店小二打个躬身道:“雷爷,展爷一大早就走了。”
雷啸天失望至极,道:“可知展爷上哪儿了?”
店小二道:“展爷是到‘金陵’,据说有通家好友寿辰,展爷前往拜贺,还带着一盒很贵重的礼物呢。”
雷啸天立刻道:“通知柜上算帐,我们就要动身。”
店小二却又道:“雷爷,你和姑娘的房饭店费,还有昨夜姑娘答应的那墙壁工本钱,展爷今早都代给了。”
雷啸天浓眉一挑,仇磊石却一笑道:“英雄相惺惜,大哥,咱们追,快马加鞭!”
雷啸天点点头,匆匆洗了个脸,连点心都没有吃,兄妹立即登程,果如仇磊石所说,快马加鞭疾驰而奔!
晓梅一直莫名奇妙,连个问话的机会也没有,胭脂宝骥马中龙,枣花红是千里驹,仇磊石所乘玉兔,追风赶电,一口气,百里路赶过,不远处正有镇店,遂下马打尖,并询问有人见否一个灰衣客过去。
消息令人高兴,灰衣的展翼云,过去约有二十里路,晓梅这才知道追赶一个人,但仍不知为何追赶。
再登程,又是八十里路赶过,竟没追上展翼云,三人停马道旁,前后观望,晓梅适时道:“不会走上两条路了吧?”
雷啸天摇头道:“这八十里路别无岔道。”
晓梅道:“那就是追过了头。”
雷啸天仍然摇头道:“不至于,沿途我都在注意。”
仇磊石道:“大哥可是注意穿灰衣服的?”
雷啸天哎哟了一声,道:“二弟提醒了我,万一展翼云换了衣服……”
晓梅道:“他既去金陵,就不怕追不到他,咱们江边等他!”
雷啸天认为这是上策,遂飞骑前行,沿途遇有乡镇,则下马拜问,但多无人知晓,只好一直前奔。
江口上,雷啸天坐候展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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