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船





  仇磊石道:“恩师遗训中,曾经示知此事。”
  雷啸天道:“咱们怎么下去呢?”
  仇磊石看看雷啸天,道:“小弟先下,找到门户之后,再通知大哥。”
  雷啸天道:“不,愚兄先下!”
  仇磊石道:“小弟对此比较熟悉……”
  雷啸天接口道:“恐怕这井中要例外吧。”
  仇磊石道:“大哥,小弟先下是对的事。”
  雷啸天正色道:“二弟要说得出对的道理才行!”
  仇磊石道:“我是兄弟!”
  雷啸天道:“愚兄不瞒二弟说,至今对二弟依然疑团未解,但在同盟之约尚未割绝前,有事愚兄当首先……”
  话尚未完,火光突暗,仇磊石已纵身井中!
  这昏死前的一声怒声,井中传音,声如巨雷霹震,一团火光适时出现,恰好接住了雷啸天摔落的身躯!
  一股热流,贯通了雷啸天的每个经脉,使他受震醒来。
  人是坐着,左臂伤麻已失,但却很难挪动,只觉得后心被一只极热的手掌所紧抵着,那股热流,就是发自那只手掌之上。
  雷啸天看不到后面的那个人,但却深知那人是在疗治自己的伤势,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刚要侧目,身后那人适时开口道:“大哥别动,你中了人家的暗算,小弟正在替大哥将所中的毒迫出体外,大哥若能稍提真力,与小弟的真力相合,则伤势复原的更快!”
  雷啸天才叫出一声“二弟”,仇磊石已接着说道:“大哥现在不说话最好,再有盏茶光景,就大功告成了,那时再详细地说说经过吧。”
  雷啸天遂不再多言,缓缓提聚真力,觉得十分吃累,不由暗自凛惧,不知所中是何暗算,如此严重。
  真力终于提聚成一团,缓送于经穴之中,当他的真力和仇磊石真力所化热流,相合的刹那,心神一震,接着相合一处,顿感全身舒畅无比,就这样经游百骸,周天复始,循行不已。
  突然,传来隆隆不绝之声,接着化为一声声巨响,震得双耳嗡鸣不止,约隔盏茶时间,震响仍未停止!
  此时,雷啸天已觉得左臂酸麻若失,并且已能挪动,才待开口告诉仇磊石,仇磊石却在一声叹息之后,收转真力,道:“万幸疗治得快,总算将余毒全部迫出体外了!”
  雷啸天这才扭头探看左臂伤处,只能看到一小半地方,仍然十分红肿,伤口似是已经疗治涂药,知系二弟所为。
  缓缓转身,神色不由一变,只见仇磊石面色苍白,额头汗滴,正在行功调气。
  雷啸天心中一酸,几乎要伸手打自己个嘴巴,自己疑心生鬼,二弟却拚了性命救治自己,相较之下,自己岂不愧煞!
  这时,隆隆之声依然不绝于耳,雷啸天有心顺声音来处一探究竟,但因仇磊石正在行功,只好作罢。
  又隔了顿饭光景,隆隆之声方始消失,而仇磊石却也恰在这个时间醒来,看到雷啸天站于面前,立刻说道:“大哥伤怎么样?”
  雷啸天惭愧地说道:“若非二弟拚耗真力相救,愚兄怕不……”
  仇磊石诚挚地一笑,接口道:“小弟份所应当,大哥千万别说那些客气话!”
  雷啸天越法觉得汗颜,道:“二弟谅宥愚兄些,先时……”
  仇磊石苦笑一声,道:“先时难怪大哥有疑,好在事已过去,不提也罢。”
  雷啸天低吁一声,道:“愚兄只当二弟所谓有人监视之言,是虚搪之辞,没想果然遭到暗算,想起来令人恨煞!”
  仇磊石道:“小弟先前也仅是根据恩师遗训,说说而已,不想果被恩师料中,万幸大哥业已复原,否则……”
  雷啸天接口道:“二弟,愚兄觉得似是中了奇毒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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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枯井遇伏
 
  仇磊石没有开口,却伸手探囊取出一物。
  雷啸天乍见此物,心神一阵颤抖,惊呼出声道:“啊!是这种东西。”
  仇磊石颔首道:“就是这么一根小小的玩意儿,但却恶毒霸道。”
  雷啸天道:“二弟可认识此物?”
  仇磊石摇头道:“不认识。”
  雷啸天长叹一声,道:“这东西名叫‘快活疔’,是武林中毒药暗器内,名列第二的霸道玩意儿,二弟,愚兄不能不深感恩情。”
  仇磊石道:“怎么大哥又说这个。”
  雷啸天道:“二弟,你是不知道这东西的恶毒啊!”
  仇磊石道:“既是毒药暗器,自然恶毒厉害。”
  雷啸天摇头道:“不然,这东西能使人亡魂丧胆而疯狂。”
  仇磊石道:“有这等事?”
  雷啸天道:“二弟试猜,此物是铁是钢?”
  仇磊石道:“重量似是钢铁,不过本质却又不是。”
  雷啸天颔首道:“这也就是二弟,换一个人,决看不出这些。”
  仇磊石道:“小弟猜,这可能是一种奇异的坚木所制。”
  雷啸天讶然道:“二弟,你真行,竟然一猜就中。”
  仇磊石道:“也是侥幸,先恩师曾经说过,苗疆有木,名叫‘铁石’坚逾精钢,重若铜铁,适才偶尔忆起它来。”
  雷啸天道:“二弟,这‘快活疔’,正是‘铁石木’所制。”
  仇磊石皱眉道:“先恩师曾说,‘铁石木’本就极毒,此木刀剑难伤,却沾不得鲜血,滴血即溶,但没有这样歹毒呀?”
  雷啸天道:“有人以猪,羊,犬血,溶此木之根,采归后,将其以畜血溶炼至钉状,然后泡于疯狗唾涎及五毒水之中,约须一日,毒入木中,再任其风干,作为暗器,人若不幸身中此物,非但一身皮肉化尽,并将狂笑……”
  说到这里,雷啸天似是难禁余惧,全身一抖,停下了话锋,隔了刹那,方始在一声微吁后接着道:“说起来,愚兄尚且难禁阻怯心凛,岂料却身先受此毒啮,设非二弟救治得快,此时愚兄早已失性疯狂了。”
  仇磊石一笑,道:“大哥吉人天相,小弟何功之有。”
  雷啸天自嘲道:“二弟舍命救我,我却疑心二弟,调换个立场想来,二弟也会自咎自罚,唉!心贼难防呀!”
  仇磊石不愿再谈这些事,故意改变话题道:“大哥既知‘快活疔’此物,当然也知道这是那一个门户,惯用的暗器了,我们只要……。”
  雷啸天摇头道:“没有用,和二弟在红柳庄所遭的暗袭是一样。”
  仇磊石道:“也是和‘蟠龙谷’有关?”
  雷啸天点头道:“只有‘蟠龙谷’,才能制炼这种东西。”
  仇磊石剑眉一挑,道:“想来这‘蟠龙谷’,必是个淫恶地方。”
  雷啸天摇头道:“这未必然,此谷不见男儿,据说凡是男子,进谷则死,谷中人,又向不在江湖走动……”
  仇磊石冷哼一声,道:“这里面有鬼。”
  雷啸天道:“二弟此言似有所指,何也?”
  仇磊石道:“传闻不足人信,此谓男子入谷则死之言,怕不尽然,至于谷中人向不在江湖走动一节,怕也不尽不实。”
  雷啸天道:“可是这传说,已百余年了。”
  仇磊石一笑道:“一错千年的事也有。”
  雷啸天道:“自愚兄幼年,就听得老父如此深信不疑……”
  仇磊石道:“前人都认为对的,不见得是真对。”
  雷啸天道:“但是非却只一个,真理不容矫情。”
  仇磊石道:“因此前人之是,未必就对,前人之非,也未必是错,真理在大多数盲目之下,成了杀人的刽子手。”
  雷啸天道:“不是愚兄愿意抬杠,你说众人皆曰对的,不一定对,最好能举一个例子,使愚兄心服。”
  仇磊石道:“那真是如海滨砂石,举不胜举了。”
  雷啸天道:“二弟何不举出一个来我听?”
  仇磊石道:“为了避免‘辱侮先贤’的嫌疑,小弟举一个‘字’的例子,不过由此也就可以知道,人皆曰对的不见得真对。”
  蓄啸天一笑道:“举别的例子,愚兄因为见仁见智不同,还无法和二弟抬杠,若要举一个‘例’的话,咱们有杠抬了。”
  仇磊石也一笑道:“大哥,咱们抬不得杠。”
  雷啸天道:“不一定,你说吧!”
  仇磊石道:“司马公……”
  雷啸天摆手道:“慢慢,你知道愚兄书念的不多,可别引经据典,此公彼公的,这样咱们就抬不成杠了。”
  仇磊石一笑,道:“大哥放心,小弟也只是略认之无,真谈学问,学无止境,小弟何许人也,焉敢狂妄。”
  雷啸天道:“好,你说下去吧。”
  仇磊石道:“滑稽别传,大哥可曾读过?”
  雷啸天道:“这你可真问着了,念过,怎么样?”
  仇磊石道:“刚才小弟是说的是什么书名?”
  雷啸天一愣,道:“滑(华)稽别传呀!”
  仇磊石笑了,道:“对了,第一个字,大哥念什么?”
  雷啸天道:“滑(华)呀,这谁不认识,譬如‘这人真滑(华)稽’,我从小就会,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仇磊石道:“大哥可曾听前人们怎样念它?”
  雷啸天道:“一样,我记得很清楚,没有错。”
  仇磊石道:“看来,多数的人是念滑(华)了。”
  雷啸天道:“本来念滑,自然人人念滑。”
  仇磊石道:“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大多数说对的事情,不见得对,这个滑字,根本就不应该念滑(华)。”
  雷啸天一愣,道:“我还是第一遭听说,这个字不念滑(华)呢。”
  仇磊石道:“这个字念滑(古)。”
  雷啸天道:“什么?念骨?唉,骨是骨,左旁没了三点水念骨,多了三点水,这个字就念滑(华),没听有人说‘骨稽’的,只听人家说‘滑稽’。”
  仇磊石正色颔首道:“对,这就是小弟刚才说过的,真理有时在大多数人的盲从下,成杀人的刽子手。”
  雷啸天道:“二弟,你是说这个字真念古(骨)?”
  仇磊石道:“本来念滑(骨)。”
  雷啸天笑道:“还是没有念(华)顺口。”
  仇磊石也报之一笑,道:“非但大哥念着不太顺口,小弟还怕别人听到的话,要说大哥不知所云呢,这……这就是真理!”
  雷啸天摇头无言,突然,想起一事,道:“二弟适才行功正紧之时,此处突有隆隆之声传来,约有半个时辰始止,愚兄想……”
  仇磊石接口道:“小弟听得清楚。”
  雷啸天道:“何不前往一探,听声音似起自井……”
  仇磊石道:“不错,暗算大哥的那人,已将此井堵塞。”
  雷啸天神色一变,道:“此非枯井,何能堵塞?”
  仇磊石道:“此井已废置年余,井水已极浅,而有现成的残瓦碎砖,堵塞甚易,小弟由隆隆之声判断,对方人手不少。”
  雷啸天急忙道:“若真被堵塞,我们如何出去?”
  仇磊石道:“目下刚刚进来,目的未达,正好借此机会把要办的事情办完,到时候再研究出去的问题。”
  雷啸天见仇磊石毫无惊慌,认为必有良策,遂也将出路被阻之事,抛置脑后,一心探查要查明的大事。此时,雷啸天方始注目四外,也首次发观仇磊石早将火把熄灭,但却依然有灯照明的原因。
  原来这是一间宽敞石屋,东西约有七丈,南北五丈有余,四壁皆安置着粗如人臂的牛油蜡烛,现在皆已点燃。
  另外一条室内通道,不知通向何处,这石屋积尘数寸,一望即如,已有很多年没人住着。
  因为只有一条通道门户,二人自自然然是顺着通道而去,每人取了一支牛油蜡烛,照明缓行。
  通道长仅丈余,宽有五尺,左右皆无其他门户,只在另外一端,开有一门,遂步入了通道。
  乍出通道,在两支巨烛照明下,不远处赫然仆卧一具尸体,二人俱皆一震,彼此互望一眼,大步跑向前去。
  雷啸天稍迟,仇磊石业已到达,这具仆卧的尸体,下半身卧仆地上,上半身却爬在一张长石凳上。
  按这情形看来,死者生前似想爬于凳上,中途因伤、或因病重不支,遂这样仆卧下来死去。
  仇磊石在心急之下,竟以真力透传巨烛之上,向石凳一掩,生生将石凳插穿一洞,故而巨烛依然放射光辉。
  仇磊石首先仰望室顶,点了点头,他暗自计算,这具尸体仆卧之处垂直而上,应该是那红楼楼下的厅内左方,再上,必然是自己的书房,想起书房,自自然然记起了雷叔父,霍地将尸体翻转。
  虽然已经年余之隔,但因地室通风而阴凉,尸体尚未腐烂,虽说因血已流尽,致面目下陷,却仍能看出轮廓。
  仇磊石目光一扫死者胸腹,立即发现那处致命的伤痕,虎目中难禁英雄泪落如雨,悲呼一声:“雷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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