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0期





簿褪俏宜赖氖焙蛄恕J∈“桑 薄?br />   “我知道,所以你一口都没动菜。不过我劝你还是多吃点,免得跑路起来没有力气。”我说,虾壳一片片躺在桌上。 
  “跑路?你要我跑?然后呢?在我后面阴我一把?”小刘哥的鼻孔喷出气,额上盗汗,眼神激动。“是的,逃走,你没听错。”我啃着蛋饺,此时越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越是诚恳,而不是步步进逼地掏心掏肺。 
  小刘哥一直无法冷静下来,他的汗水越来越没节制地表露出他内心的恐惧,眉心、鼻头、眼角全都是豆大的汗珠:“你一直都是用这种方式杀人的,对不对?”小刘哥深呼吸,还是不信。也难怪。我是用骗术当招牌的杀手,他非常清楚。 
  唉,没想到要打动旧识,反而是最困难的。“如果我们之间的友情说服不了你,也很正常,事实上我们之间的确没有友情,只是他妈的认识。”我换了个冷静的分析角度,“但你既然很清楚冷面佛老大的作风,就该知道如果我失败了,接下来要对付你的杀手就不是我这种货色了。你会死,而且是零零碎碎地死。”我说完,小刘哥的手不再颤抖了。他只是茫然地看着我,处于无法信任,却又过度无助的状态。 
  “我的时间宝贵,不想吃、想跟我谈的话就跟我走,想跟下一个杀手一决生死的话,就走你自己的。我会去跟雇主报告,我下不了手,就这么简单。”我淡淡一笑,“还好没人规定,杀手一定要接单子。” 
   
  五分钟后,我起身付账,然后离开臭臭锅店。 
  小刘哥没有跟着离开,但我故意将脚步放慢,慢条斯理地走在他熟悉的巷道里,吹着口哨。反正我的职业又不是菩萨,救人总有个限度,不能勉强对方,更不能勉强我自己。 
  “欧阳!”果然。 
  我停下脚步,微笑着慢慢回头。但小刘哥不只是跟上,他的手里还多了一把枪,对着我,上了膛。 
  我愣了一下。人啊,真是没办法整个儿摸透。尤其是在已经濒临极限时,朋友也可能变成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混蛋。此时的情况有点不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到处是入了夜的冷清。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小刘哥激动地大吼,“想骗我进小巷,然后勒死我,对不对?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不会上当的!” 
  我屏息以待,在冷静的呼吸间判断着小刘哥到底会不会开枪。不会?小刘哥平举起手,用枪管瞪我。会? 
  “你先上路吧!”小刘哥咬牙大哭,扣下扳机。我大吃一惊,只听见子弹在耳际呼啸而过,然后是来自后脑的巨大爆碎声。水泥墙上的石屑喷在我的后脑勺上,我慌乱蹲下。 
  “混蛋!”我在地上打滚,急急忙忙找了个垃圾桶当掩护。我的耳朵还在嗡嗡震响,整条颈筋都在痉挛。 
  “去死!”小刘哥的脚步逼近,声音凄厉。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坦白说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断线了。小刘哥这王八蛋竟然真的开枪!要不是他枪法逊毙,我现在就双手捧着自己的脑浆发呆了。 
  “等等!听我说!”我大叫,一手抱头。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我从没杀过人。被人杀这种代价,我确信不能接受。 
  “你说得够多了!”小刘哥边走,又开一枪。子弹擦过我头顶上的金属垃圾桶。“你这王八蛋看不出来我是想帮你吗?”我害怕地大叫。 
  小刘哥不再咆哮,他已经走到我身旁,冷冷看着蜷蹲在垃圾桶后面的我。枪管冒着焦烟,我闻得到。 
  我愣愣地看着小刘哥,这种生死一瞬的感觉我还真没遇过。 
  “对不起。”小刘哥的眼神里却是另外三个字。他扣下扳机。 
   
  是的,我他妈还没死。现在我正带着用枪顶着我背脊的小刘哥,无奈地走下出租车。过几分钟,我们就会来到我家——那个摆满盆栽跟藏着个漂亮女人的公寓。 
  “就是这里吗?”小刘哥紧张兮兮地东瞧西瞄,生怕有人埋伏。 
  “你有种一点好不好,手上有枪的是你,不是我。”我淡淡回应。 
  我被押着慢慢上楼,小刘哥继续保持着歇斯底里的紧张。我暗自祈祷,他不要突然一个踉跄或喷嚏,就把扳机给我扣下去…… 
  我曾经说过,干杀手这一行的,总会遇上些邪门的事。半个小时前,小刘哥手中的枪不知是哪里出了毛病,总之子弹突然卡在膛内,扳机扣不下去。当小刘哥皱起眉头,正要尝试继续对我开枪时,怕死的我终于对他和盘托出。 
  现在我站在门铃前,再过几秒,就得让小刘哥看看曾经是小琦的小敏还活得好好的,让他相信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按下门铃,小敏开的门。“不好意思,带了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回家。”我无奈地摊手。 
  小刘哥狐疑地打量着曾经微微整形过的小敏,眼睛慢慢瞪大,然后木木地点头。到了此时,还真不由他不信。 
  发觉我被一把枪顶着,小敏吓到了,手忙脚乱地开门让我们进屋。 
  “这混蛋就是冷面佛老大的手下,现在则被冷面佛下了单待宰。我说要帮他,他不信,还想杀我,只好让他过来亲自看一看你。”我说,回头瞪着小刘哥手上那把讨厌的枪,坐下。小刘哥回过神来,似是松了一大口气,将枪关上保险,放回怀中,跟着坐下。 
  我倒茶,心中不断大骂。小敏则不敢说话,坐在离我们很远的床上。早知道小刘哥会失常到这种地步,我绝对不会接下这个单子。一想到他真的对我放枪,我现在却更得救他,我就一肚子不爽。 
  “对不起,我……我竟然对想要帮忙的你开枪……”小刘哥一脸愧色,我拿起桌上的纸巾丢过去,让他把脸上的大汗擦一擦。 
  “只道歉还不够。首先,你得认清状况。你下半辈子不能再混黑道,要老老实实靠其他本事活下去。你会失去很多,但能留下性命。我的做法很复杂,但只要你够信任我,接下来……”我开始长达两小时的无奈解说。小刘哥闭上眼,不断叹气。曾几何时以为能够靠苦熬跟拍马屁当上某个堂口的老大,专管一间酒店或赌场都好……现在却只能在菲律宾、或是中南美小岛度过余生。但没办法,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 
  “总有一天,冷面佛老大会死。那时我再通知你。”我拍拍他的肩。“我真的很不服气……”小刘哥看着茶几上的仙人掌盆栽流泪。 
   
  送走好不容易定下神的小刘哥,我突然觉得很累。不管我杀不杀人,只要我还是杀手,永远都会像个瞎子逆行在快车道上寻找自己走失的导盲犬一般,险象环生。 
  泡在澡缸里,我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只鼻子。 
  “我觉得,你一定赢得了赌神。”小敏坐在浴缸旁,捧着香精,缓缓倒下。“怎么说?”我欣赏着小敏的小腿。 
  “今晚会发生这种事,一定是老天爷在提醒你。你累了,应该退出了,因此小刘哥是你最……”小敏幽幽地说。“不要说那句。总之我会搞定,用很愉快的心情。”我用力打断小敏的话。小敏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你看起来没有很愉快啊。” 
  “唉,那怎么办?” 
  “只好让我帮帮你啦。”小敏笑嘻嘻地踏进浴缸……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不是我该告诉你的了。 
  我现在闭上眼,就会看见那一夜旖旎的情景,闻到她的气味。 
  我愿意将每一天的精力花在家里,其他什么事都不管,为了她。 
  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当作筹码,跟赌神一较高下,为了她。 
  但现在,那个她已经不在了。 
  写到这里,我全身抖得像片枯掉的树叶。我看着键盘上的双手,它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法停下来地发抖与麻木。然后,眼泪就无法忍受地流下来。 
   
  第二天,我出门还DVD片,顺便去买了两个便当。回家,小敏就只剩一口气,安安静静地躺在我们的床上,眼睛呆呆看着前方。等到我走到她面前,她才勉强看见,我终于回来了。 
  房间一片刻意破坏的狼藉凌乱,一半以上的盆栽都给砸毁,但这些都不重要。血从小敏的两条大腿内侧不断流出来,湿透了半张床单。 
  我深呼吸,暗中祈祷着检视伤口——两条股动脉都给整个儿砍断翻出,没得救了,即使现在身边就正好有最专业的急救团队,都只能束手无策。行凶者还刻意用塑料绳绑住小敏的大腿,似乎是生怕我回来时,看不到她最后一面。不是职业杀手做的,而是标准的黑帮复仇。 
  “我回来了。”我镇定地轻拍小敏的脸。 
  “幸好你出去了……”小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都是我不好。”我吻了一下她的脸,苍白,透着冰冷。 
  “这半年,是我多活的。”小敏歪着头看我,生怕我哭, “好想看你赢赌神的样子喔。”她幽幽说。我没有哽咽,只是露出这愿望理所当然能达成的愉快表情。欺骗是我的专长。 
  我们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聊天,从天气,到盆栽,然后是讨论我该穿哪一套西装上丽星邮轮比较帅……直到小敏说她有些累了,我才将手臂伸向她的后颈,让她安安稳稳地歇息。 
  “我爱你。”我看着模糊的天花板。一瞬间,连耳朵眼里都充满了温热的泪水。 
  我没有杀过人。一个也没有。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那个瞬间,我压根儿一点都不想报仇或逃走,只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身体一直往床底下陷,陷,陷,最后连呼吸都感到是悲伤的多余。有几分钟,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好久,直到手机铃响,我才从随时都可以死去的情绪中醒转。 
  “欧阳,我是小刘。”你去死!但我没说,只是听。 
  “很抱歉,我必须这么做才能交换冷面佛老大的原谅,重新回到组织。”你去死。我的眼泪震动起来。 
  “欧阳,你不是正好逃过一劫,而是我决定放你一马。是我叫那些人趁你出门的时候再进去做事的。你知道,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你昨天这样对我,我一直记在心头。如果你还有以前该杀、而没有杀的人,也请告诉我,我好向冷面佛老大交差。我可以力保你不死,而且不需要用另一个身份活着。”电话那头开始沉默,我也不可能回话。事实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团团怒火在脑袋里激烈地燃烧。 
  一分钟后。 
  “我了解。但就像你教我的,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如果你不肯透露其他人的消息,我也不会勉强,但你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台湾,从此不能回来。你决定好了吗?”小刘哥重又开口。 
  “小刘,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冷冷问。 
  “欧阳,托你的福,我现在活着,以后也会活得挺好。托我的义气,你只是死了个女人。现在我们算扯平。三天,是我约束手下的最大极限。你这六年来也该存了不少钱,逃到哪里都能过好日子,不是吗?从现在起,用尽你所有的本事,逃走吧。” 
  我静静挂上电话。我看错了一个人。在极端的情境下,我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小刘哥背叛了我,而他给我的回报,竟是放我一条生路。 
  逃是一定要逃的……但,你一定要死! 
   
  两天了。一个叫泰利的强烈台风扑上台湾。它带来了十年罕见的十七级狂风,风速强到雨量根本就追不上。 
  我看向砰砰震动不已的窗户,外面,雨水以我前所未见的横向姿态在大楼间狂扫而过,白色的雨波一荡一荡的,透过狂风嚣张的模样彰显着生命力。 
  收音机里中广新闻传来:“泰利台风行径诡谲,因为地形阻挠,结构破坏,分裂为两个中心,不过,阵阵强风还没有减缓的趋势……” 
  遇上耸拔的中央山脉,连台风都分裂了。而我的人生差不多,也面临一分为二的痛苦状态。 
  我打了通电话,给几乎每个杀手都有其名片的“尸体处理人”。 
  我没有特别交代该怎么料理小敏的尸体,只是给了双倍价钱,暗示这不是一具“被杀死的目标”,而是一具需要多留点心的死人,希望他能善待些。然后我将所有盆栽打包,租了一台小货卡载到阳明山山区,分门别类地择土栽种。 
  “从今以后,就得靠自己用力地活下去。”我平静地将泥土拍实。 
  归还了货卡,我离开危险的故居,换了几台出租车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后,找了一间破乱的汽车旅馆窝着。 
  我无法停止地看录像,一卷又一卷,完全没办法停下。然而,我的眼睛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诡阵赛,脑子却裂开成两块,矛盾地彼此嘶咬,发出野兽的痛吼。 
  我故作轻松,洗澡,叫东西吃,睡觉,做梦,看录像。然后写这封信给你。 
  我现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