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车






  温娇娜立即点头说道:“是的,黄兄,日东出而落于西都没这真实。”

  黄先生道:“那么姑娘就不该对我有同床共枕之语,更不该有这个心。”

  温娇娜道:“我说过,我不是自荐枕席,也不能销魂真个。”

  黄先生道:“我听见了,姑娘,姑娘之所以有非自荐枕席,不能销魂真个之语,那是因为要把这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留献‘玉龙’,只是姑娘可知道,所谓冰清玉洁与否,并非指是否处子,而是指整个人,整颗心,姑娘倘将此身亲近他人,虽仍是处子,也算不得冰清玉洁,所谓冰清玉洁,应是一尘不染,点污不沾的。”

  温娇娜道:“那么黄兄的意思是……”

  黄先生道:“好意我只能心领,而不敢渎冒姑娘,败坏姑娘,同时我也不愿有损自己二三十年仰不愧,俯不怍的人格。”

  温娇娜凝目笑问:“真的么,黄兄!”

  黄先生站了起来,淡然说道:“姑娘风华绝代,娇艳无伦,如说面对姑娘而不动于衷,确难为人所信,我就此请辞。”一拱手,转身要走。

  温娇娜忙站起叫道:“黄兄,请等等。”

  黄先生停步说道:“请姑娘珍视自己,也请珍视这份不平凡的情。”

  温娇娜脸色微变,娇靥通红,而旋即她一转脸色道:“黄兄真是人间奇男子,顶天立地大丈夫,令人不得不再嫉妒霍冷香福缘之深厚,我许黄兄为当世第二人。”

  黄先生道:“谢谢姑娘,能站立‘玉龙’之后,我至为感荣幸。”

  温娇娜道:“黄兄,温娇娜知过之余,对黄兄之明教至为感激,所幸我碰上的是黄兄,若换个别人,我这冰清玉洁之身岂不被自己一念糊涂断送,又何敢再侍‘玉龙’,想想羞愧之余,真是使我不寒而栗。”

  黄先生道:“姑娘有一颗慧心,从善如流,也令人敬佩。”

  温娇娜摇头说道:“是黄兄拯我于痴迷悬崖,保全我这身清白,只是……”

  似乎有所犹豫,住口不言。

  黄先生道:“姑娘想要说什么,不必有所顾虑。”

  温娇娜抬眼轻注,凄然苦笑道:“黄兄虽然保全了我这身清白,却无补于我的赢胜……”

  黄先生截口说道:“姑娘还要我给一臂助力,略尽棉薄。”

  温娇娜道:“我简直恨不得把黄兄招来‘金顶轿’前。”

  黄先生道:“那正侧之位,姑娘看得这么重么?”

  温娇娜道:“只能近随‘玉龙’左右,为奴为婢也甘心,我何在乎正侧,只是,黄兄,我的对手是霍冷香。”

  黄先生道:“姑娘对霍观音似乎甚为不服。”

  温娇娜道:“这是实情,我不愿否认,若换任何一个女儿家,便是庸俗不堪的蓬头垢面灶下婢,我都不会在意,唯独对霍冷香,我绝不能委曲在她之侧。”

  黄先生道:“有什么特别原因么,姑娘!”

  温娇娜摇头说道:“我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黄先生沉吟着说道:“姑娘,这件事很让我为难,我固然有同情姑娘之心,也愿给姑娘一臂助力,但我又不能愧对待我不薄的霍观音。”

  温娇娜道;“万求黄兄成全,我不惜重酬。”

  黄先生摇头说道:“姑娘,我不求任何酬劳,假如我要酬劳的话,世上任何一种酬劳都不及得以亲近姑娘。”

  话锋忽地一转,道:“这样好么,姑娘;我可以让姑娘不败,但我不能让姑娘占胜。”

  温娇娜妙目微睁,道:“黄兄的意思是……”

  黄先生道:“三日后‘血影禅院’判胜负,定正侧时,我担保姑娘与霍观音势均力敌,让玉龙难以下判就是。”

  温娇娜道:“那……好倒是好,但倘若因此招致玉龙来个延后再判,岂不耽误了婚期,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跟他朝夕相对,长相厮守。”

  黄先生叹道:“姑娘真个多情而痴,不会的,姑娘,既然姑娘跟霍观音势均力敌,难分高下,自然就不用再判正侧了。”

  温娇娜忙道:“黄兄的意思是说……”

  黄先生道:“二位同归玉龙,不分什么正侧。”

  温娇娜道:“黄兄看会这样么?”

  黄先生道:“应该是这样,唯有这样才合情合理,好在‘玉龙’的真正目的也只是希望二位多邀几位武林同道到他那‘忘忧谷’做客去,二位邀得的武林同道一样多,这不就行了么。”

  温娇娜微颔螓首,一脸惊喜色,道:“是理,黄兄说的是理。”抬眼凝注,接问道:“黄兄将如何使我跟霍冷香势均力敌?”

  黄先生道:“那就是我的事了,姑娘不必多问。”

  温娇娜道:“黄兄,你可真有把握?”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事关重大,我岂敢轻忽怠慢,假如届时姑娘的收获少于霍观音,落了个侧位,请唯我是问便是,为免姑娘怀疑我有诈,也为安姑娘的心,日落时我给姑娘送条龙来就是。”

  温娇娜惊喜地道:“送条龙来,是那条龙?”

  黄先生摇头说道:“姑娘现在别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温娇娜道:“那么我先谢谢黄兄了。”

  黄先生笑笑说道:“三日后‘血影禅院’,当姑娘看到自己跟霍观音势均力敌时再谢我不迟,我不多耽搁了,就此别过。”微一拱手,迈步向外走去。

  温娇娜道:“我送黄兄出去……”

  黄先生回身说道:“姑娘没迎我进来,最好也别送我出去,我自己进来,还是让我自己出去的好。”

  温娇娜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恕我不送了。”

  黄先生道:“姑娘请等着接龙就是。”

  说话间人已出得禅房,锦袍老者跟二佛都在院子里,百里独则垂手侍立一边,黄先生正眼没看他们一下,沿着画廊往前走去。

  黄先生走了,眼见黄先生那修长身影被一重重的殿宇遮住不见,温娇娜笑了,她笑得娇媚异常,向着院子里那锦袍老者招手唤道:“轩辕大哥,进来吧。”

  话落,转身往里行去。

  温娇娜是笑了,她轻易地得到了黄先生一臂助力,焉得不乐,焉得不笑么,可是她没看见,黄先生一路往前走,唇边也浮现着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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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计服癫龙

  黄先生出了“楞严寺”他站在“楞严寺”前那石阶上,目光左右略一扫动,那唇边笑意更浓,旋即他步下了石阶。

  黄先生没往别处去,他循原路返回了‘鸳鸯湖’。

  黄先生步履潇洒,行云流水般,很快地便到了去“南湖”必经的“三塔塘”,“三塔塘”也就是“血影禅院”的所在地。

  这一带虽属去“南湖”所必经,但在这时候行人少之又少,前后望望也只不过黄先生一个。

  黄先生刚走到“三塔塘”蓦地一缕沙哑苦涩话声从那“三塔塘”旁的一大片芦草丛中飘起:“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不忠不义人,还我命来。”

  黄先生停了步,目光一凝,惊声问道:“是谁躲在芦草丛中吓人。”

  “谁!”那沙哑苦涩话声说道:“我,淹死鬼,屈死冤魂。”

  黄先生双眉一扬,道:“阁下何方同道,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躲在芦草丛中装神扮鬼。”

  “装神扮鬼!”那沙哑苦涩话声说道:“你以为我是装,我是扮么,泥鳅精,你倒健忘得很啊,忘了那‘鸳鸯湖’中羞愤投水之人了么!”

  黄先生“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阁下,我说嘛,碍我这一美事的还有谁,阁下当真已经死去了么?”

  那沙哑苦涩话声说道:“这还有假么,不信你到湖底看看去,我的尸体还在湖底污泥中,差不多全让鱼虾毁了,这都是你害的。”

  黄先生摇头叹道:“像阁下这么一位倜傥的人物,转眼两天不到竟成了鬼物,怎不令人惋惜,怎不令人悲叹,也让人埋怨天心之冷酷。”

  顿了顿道:“阁下,是你自己要投水,又不是我推你下水的,怎么说是我害了你。”

  那沙哑苦涩话声道:“你倒会猫哭耗子假慈悲,怎么不是你,要不是你折辱我,戏弄我,我也不会羞愤投水自绝。”

  黄先生道:“就算是我害了你吧,那么你阁下如今拦路意欲何为?”

  那沙哑苦涩话声道:“你可听说过屈死冤魂报仇,淹死鬼找替身的事!”

  黄先生道:“我听说过,怎么样!”

  那沙哑苦涩话声说道:“我也要报仇,我也要找替身!”

  黄先生道:“我明白了,阁下是要找我的霉气,可是?”

  那沙哑苦涩话声说道:“我何止要找你的霉气,我要把你拖进这‘三塔塘’中,让你七窍之中塞满了泥砂,活活的蹩死你。”

  黄先生一笑说道:“好心肠,阁下这般狠毒,纵然找到了替身,只怕也难以轮回转世。”

  那沙哑苦涩话声说道:“只要能报了仇,雪了恨,我宁愿永远做个冤魂。”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那好,我就站在此处,你来拖吧。”

  那沙哑苦涩话声说道:“不忙,我要再等等。”

  黄先生道:“阁下不是急于报仇雪恨么,还等什么?”

  那沙哑苦涩话声说道:“如今你的阳气太盛,我不敢近,我要再等片刻,等你阳气过中庭稍减之后再出去下手拖你下来。”

  黄先生笑了,道:“你可以等,我不能拖,癫龙阁下,藏头缩尾算得什么英雄,你若有意,请随我‘血影禅院’中聚谈片刻。”

  迈步往“血影禅院”走去。

  只听那片芦草丛中响起一声惊诧轻呼:“你……”只一个“你”字,陡即寂然。

  “血影禅院”离黄先生适才站立处不远,是故转眼工夫不到,黄先生便踏进了那远近闻名的“血影禅院”。

  黄先生甫到“血影禅院”的大天井里,使立即抬眼望着那空无一人,寂静异常的大殿门,扬声笑道:“没想到阁下竟早我一步先到了,既然阁下早我一步先到了,为何还作那羞于见人的忸怩女儿态。”

  黄先生话声方落,只听那大殿之中传出个冰冷话声:“泥鳅精,闭上你那张尖嘴。”

  随着这冰冷话声,空无一人的大殿中转出一人,一袭白里泛黄的儒衫,边幅不修,举止皆癫态,正是那位画舫中投水没顶的中年文士。他在那高高的大殿门口停步,寒着一张略嫌苍白的脸,一双森寒四射,犀利夺人的目光直逼天井里的黄先生:“你认得我!”

  黄先生含笑说道:“鼎鼎大名‘九龙’之中的癫龙我若不知道,岂不是太以孤陋寡闻。”

  “癫龙”东郭逸道:“既知我癫龙,当非泛泛之辈,报你的名字。”

  黄先生道:“癫龙阁下,我有名无字,姓黄,叫玉。”

  东郭逸脸上微泛诧异之色:“黄玉!”

  黄先生点头说道:“不错,草头黄,金玉之玉。”

  东郭逸道:“我没听说过。”

  黄先生道:“本来是藉藉无名,默默无闻的小角色。”

  东郭逸冷笑说道:“你休谦虚,更不必做假,一个藉藉无名,默默无闻的人能在功力上略胜我癫龙半筹,只怕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

  黄先生道:“癫龙阁下,有的人淡泊,有的人好名,有名的人并不一定所学就高,本事就大,没名的人也不一定个个都是只配挨打的笨蛋窝囊废,我懒得多说了,一句话,信不信任凭阁下了。”

  东郭逸道:“这倒是一句干脆话,你约我到‘血影禅院’来有什么事?”

  黄先生道:“我想看看阁下究竟是人是鬼。”

  东郭逸道:“如今你看见我了,你怎么说?”

  黄先生道:“我说你阁下是人非鬼。”

  东郭逸道:“怎见得我是人非鬼。”

  黄先生笑道:“阁下这一问就显得外行了,‘血影禅院’中到处是神位,鬼物焉敢进门。”

  东郭逸冷笑一声道:“少废话了,说你的用意吧。”

  黄先生道:“我敬遵龙谕,不过在我没有说明用意之前,我要向你阁下请教几句。”

  东郭逸道:“你要问我什么?”

  黄先生道:“你阁下何事来到‘嘉兴’‘南湖’。”

  东郭逸道:“普天之下,任我遨游,我想上那儿上那儿,爱上那儿上那儿,怎么,这‘鸳鸯’名湖别人来得,我就来不得么?”

  黄先生道:“阁下这是发的那门子脾气,那门子火,我并没有说阁下不能来,我只是问问阁下为什么来?”

  东郭逸道:“你又为什么来?”

  黄先生道:“阁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