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红妆
金福元刚才没有输,现在是有赢无输,不必有所顾忌,更可乘机炫耀一番了。
他故意把手抬得高高的,举在海碗上方,突然一撒手,六粒骰子一条线直落碗中,竟在笔直累在了一起。
这倒不足为奇,妙在他一声轻咳,骰子便一粒粒的掉下来,成了个六点的‘豹子’!
又是一片惊叹和欢呼。
黑衣青年笑问:“阁下这一手‘雷震铁塔’,至少得练上一年吧?”
金福元强自一笑道:“兄台果然是大行家!”
黑衣青年笑了笑,抓起碗中六粒骰子,托在掌心向上一抛,眼看骰子分向不同方向散开,却在坠落时由散而聚落入碗内,发出一阵悦耳的‘叮叮’之声。
金福元忍不住赞道:“好一手‘飞鸟归巢’!”
六粒骰子入碗互撞翻滚几下即告停止,果然也是六点的‘豹子’!
黑衣青年一笑:“侥幸!侥幸!”
金福元神情微变,忽道:“兄台可否露一手‘一柱擎天’,让在下见识见识?”
本来这一把是该黑衣青年先掷,金福元必须照样掷出的,否则就输了。
但金福元既已出了难题,黑衣青年虽可名正言顺加以拒绝,他却欣然接受了挑战:
“好,在下试试吧。”
‘一柱擎天’实已超出较量手法的范围,等于是双方比内功真力,赌桌上很难看到这种赌法。
金福元既然提出,想必他对此道颇具信心。
可是,他为什么不等轮到自己先掷时,再露这一手呢?原来他存有投机取巧的心理,如果黑衣青年作不到,那他就不战而胜了。
黑衣青年也明知他的用心,但并不介意,似乎故意让金福元先破例,到时少数几个老江湖,也仅限于风闻,却未亲眼目击过。
于是,一个个凝神屏息,等着大开眼界。
只见黑衣青年将碗内六点的‘豹子’搅乱,然后双手按在桌面上,逐渐移近碗底,距离约一尺处停住。
突闻一声沉喝,碗内六粒骰子受震跳起,有如江湖卖艺的表演叠罗汉般,一个跳上一个,六粒骰子叠成了一摞,直直地矗立起来。
众人发出了惊叹与喝彩。
黑衣青年随即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拎起最上面一粒‘么’点,放在了桌上,接着第二粒,第三粒……直到最下面一粒,六粒骰子全部是猴儿屁股朝天。
这一手绝活儿,确实称得上神乎其技,看得四周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黑衣青年恬然一笑:“现丑,现丑。”
金福元一言不发,抓起六粒骰子放进碗中,然后暗运足真力,也以双手按在桌上,闻声吐气一声疾喝:“嘿!”
便见骰子受震跳起,像黑衣青年刚才一样,一粒跳上一粒,六粒骰子叠成了笔直的一摞,最上面一粒是么点。
惊叹与喝彩声又爆起。
金福元面露得色,依样葫芦,也学黑衣青年以两个手指,小心翼翼拎起最上面一粒,第二粒果然也是么点。
当他拎起第三粒时,脸色突然大变。
同时,四周也发出了失声惊呼:“啊!……”
原来第四粒骰子并非“么点”,而是“红四”。
金福元输了!
不料他竟恼羞成怒,杀机顿起,顺手抓起两粒骰子,出其不意地疾射而出,直取黑衣青年的双目。
黑衣青年出手如电,一掌将射来的两粒骰子拍开,怒斥道:“你敢施毒手!”
金福元突袭未得逞,回身就将围观的几人推开,仓皇夺门而出。
黑衣青年刚要追出,四周的人竟扑向方桌,趁机争夺置于桌上的那一厚叠银票。
“铮”地一声,黑衣青年已拔剑出鞘,将一叠银票用剑尖挑起。
接着就见他挥剑飞斩,把那叠银票斩成无数碎片,仿佛千百个蝴蝶漫天飞舞。
忽听有人失声惊叫:“啊!是黑燕子铁铮!”
众人一听,不由地大惊失色,立时争先恐后地夺门逃了出去……
…
一剑小天下 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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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游侠黑燕子
大雪连续下了好几天,该放晴了吧?
天亮了,天空还是暗沉沉的,看样子老天只是歇口气,还准备把大片的雪花往下撒呢?
高升栈的马夫刘二顺子是硬被值夜的伙计从热炕上给揪了起来,因为住在店里的奉天将军玉桂的三小姐,也趁着雪霁天晴,要赶上妙峰山仙女娘娘宫去烧早香还愿。
玉将军少年得意,在大内当了五年侍卫,三十岁时放了奉天将军,四十岁奉诏荣迁山西总督,他随是八旗子弟,老太爷也只是一个旗丁标统而已,所以他这个将军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挣出来的,就是在大内担任侍卫时,博得帝心,一帆风顺地青云直上,可以算得上是个新贵了!
他这次是赴山西上任,途过京师,面圣谢恩,因而耽搁下来,玉将军本人耿介,京中亲朋虽多,他却一概都不叨扰,宁可住在客栈里,偏偏不巧,玉夫人又病了,一病就是个把月,玉将军等不及,先动身上任去了。
他成婚很早,十七岁就娶了比他小一岁的玉夫人,连生了三个女儿,以后再无消息,今年他的三小姐玉妙容也十七岁了,两个字姊姊嫁得早,目前有她随侍母侧,因为玉夫人在来京的路上受了风寒,缠绵病榻不起……
玉妙容急得不得了,听说妙峰山的仙女娘娘灵验,并急乱投医,她准备上妙峰山去烧早香,祈求母亲早愈!
今儿个天气放晴,天没亮就起来梳洗停当,吩咐店里套车,才把刘二顺子拖了起来。
刘二顺子在昨夜就得到通知了,直乐了一夜,他倒不是为别的,打从玉夫人进店里,他只见过玉三小姐一面,就这一面,他已经魂飞神驰,差一点没着迷,因为玉小姐实在太美了,美得就像传说中的仙女。
当然,人家是新任总督千金,他只是个马夫,人家是天鹅,他连癞蛤蟆都够不上,不可能生出什么妄想的,他只希望有一天让玉小姐坐着他的车子出门一次,就心满意足了,玉将军为官狷介,到京时就是夫妇两人带着个女儿,一个老仆,一个仆妇陈妈,跟一个小丫头芹儿。
没有扈从,没有车骑,玉将军出门都坐店里的车,刘二顺子是高升栈里最好的车把式,玉夫人如果要出去拜客,一定也是坐他的车。
眼看这个心愿就能达到了,不巧的是玉夫人一住上就病了,玉小姐侍奉母病,从也没出过门,他倒是为玉将军赶了几趟车,虽然玉将军很和气,每次他的赏银也很丰厚,他拿着总不是滋味。
如果是玉小姐,那怕赏下一个小钱儿,他也是高兴的,昨夜听说玉小姐要坐他的车去烧早香,他简直比拾了黄金还乐,折腾了一夜,把最健壮的一头马刷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蹄铁,又自己动手把车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车座里的布套都换了新的,就这么忙了大半夜,他才上了炕,还睁着眼睛做了半天梦,刚朦胧睡着,就被叫醒了。
在平常他一定会光火骂人,因为他懂得养马,相马,驯马,也是北京城里最好的车把式,他能在急驶中说停就停,车不震,马不惊,好手难求,连掌柜的都让他几分。
可是今天他出奇的和气,直谢那个叫醒他的小伙计,一反常态地塞了把小铜钱给那个倦眼惺忪的小马,反而使小马怔住了。要不是雪天,他真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刘二顺子只有在赌赢的时候才这么大方,但绝不会是在大清早,因为这小子有赖床疯,尤其是大寒天,谁叫他准遭殃!
刘二顺子很仔细地把马牵出来,还在马蹄上包上一块麻套,那是为怕雪天里马蹄打滑,才套上了车子,把车子赶到门口,玉小姐已经由小丫头芹儿扶着出来了。
可惜她披了个大斗篷,看不见她的脸,但就只那搭在芹儿肩上的纤细玉指,就使刘二顺子的骨头酥了半天,何况他还听见玉小姐在斗篷里吐出了四个清脆字:“辛苦你了!”
就这四个字,差点没使刘二顺子像踩在马蹄下的雪花儿,整个地化了。喉头喃喃了几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玉小姐与芹儿已经上了车。
他连忙跨上了车辕,抖擞起精神,鞭梢抖出了五个响花儿,那是他最拿手的绝技,一枝鞭子一个圈儿,能发出五声脆响,京师的人叫他刘五响,也就是冲着他这一手。
车子缓缓地出了西直门,就是去妙峰山的大道了,路被雪盖住了,但刘二顺子仍然能正确而熟练地把车子控制得很平稳。
远远看见前面有几个人影,身上背着黄布的香袋,好象也是去烧香的,刘二顺子就急了。
玉小姐大清早起,就是为了要赶烧头香,怎么能让别人占了先去,于是他的鞭子又一抖,劈啪五声脆响,把马催得急一点,要赶过那些人去。
车子跑得快了,但距离并没有拉近,前面那几个黄色的影子仍是在四五十丈外的路上移动着。
他们是走路的,也没见奔跑,可是他的车子始终追不上。
刘二顺子急了,把车子赶得更快,遥遥的已经看见妙峰山的山口了,他仍然是落在后面。
刘二顺子心里更急了,努力挥鞭,着着实实地击在马屁股上,把车子赶得像飞一样,芹儿的头从车帘里伸了出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咱们又不是在赶命!”
刘二顺子用鞭子一指前面的人道:“芹姑娘,小姐不是要烧头香吗,不能叫他们占了先去!”
芹儿看看前面的人影,身子又缩了回去,刘二顺子没听见车里有反对的声音,知道玉小姐赞同了他的行动,更为起劲了,鞭子落得更猛,更有力。
拖车的马是精选的,本来拉车都是用骡子,马匹是供客人骑乘的,刘二顺子为了表示他巴结的心意,特地套了一头最好的马,所以跑起来也非常地快。
正在这时候,背后传来一阵急蹄声,刘二顺子站了起来往后望去,但见一团黑影,像一阵风似的追了上来,卷起了一团云雾,那是有人骑了一头黑马在追上来。
刘二顺子更急了,前面的人还没赶上,后面倒又有人赶来了,今儿这个巴结恐怕难以讨好了。
他一面挥鞭,一面吆喝,差不多把全身的劲力都放在马身上,只差没下去帮着它拉车子了。
快近山口,前面的人不见了,后面的马却恰恰赶了过来,一团黑影掠了过去,才进山口,忽然雪地上冒出四个黄衣人影,一边两个,握着一条粗麻绳子,拉得笔直。
那是绊马索,要把马绊倒下来,眼见着黑影冲了上去,刘二顺子几乎惊叫出声,可是马上的人忽而一长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跟着寒光闪处,拉直的绳子突然中断,两边的黄衣人往后跌去,黑马疾冲而过。
马上的人飘然而堕,正好又落在马背上,兜转马头,怒声喝道:“各位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个年轻人,二十四五模样,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头上戴了一顶雪笠,好英俊的小伙子,好亮的眼睛。
刘二顺子已经把车子停住了,那四个黄衣人都站了起来,是四个彪形的汉子,一个人出来,朝黑衫青年一拱手道:“黑燕子对不起,咱们不是拦你!”
黑衣青年冷笑道:“不是拦我是拦谁?”
黄衣汉子用手朝后一指道:“拦那辆车子!”
刘二顺子不禁一怔道:“拦这辆车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这车子上坐的是谁?”
黄衣汉子一阵大笑:“当然知道;咱们就是为玉家的妞儿来的,赶车的,没你的事,滚开到一边去!”
刘二顺子跳下车来,看见有两个黄衣汉子已经扑了过来,要抢去掀车帘,连忙一挥马鞭击去,可是还没够上人家,一个黄衣人已经伸手把马鞭夺了过去,跟着一柄亮晃晃的钢刀比在他的鼻子上。
刘二顺子哇呀惊叫一声,车帘已经掀开了,一个黄衣人正要跨上去,忽然眼前寒光一闪,把他又逼了回来,正是那黑衣青年,不知何时,他已掠到车蓬上,手上握着一枝寒森森的长剑,飘然落地,冷冷地道:“慢来,你们把我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你们拦住了我的路……”
先头黄衣汉子又过来了,再度拱手道:“黑燕子,兄弟已经打过招呼了,不是拦你,只是你赶快了一步,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何苦揽我们的事呢?”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白老大,我铁铮跟你们长白四煞什么时候合了道!”
被叫做白老大的汉子脸色微变,但忍住没发作,勉强陪了个笑脸道:“好!算兄弟失言你黑燕子铁大侠是白道上的侠义英雄,咱们白家兄弟不过是开线立扒的胡子,但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总没错吧,而且都是关外来的,人不亲水亲,刚才是无意冒犯,等敝兄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