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荡魔志
于是,漆黑的房间里沉寂下来,没有一丁点声息。可是,龙尊吾却明白,这房里,起码
还有两个人以上,虽然他们在屏窒着呼吸,在房中的家俱后小心隐藏着,但这瞒不过龙尊
吾,他很清楚,就宛似探手入囊内摸触着东西一样!
竭力以一口气抵住右腿脚底往上延升的一股麻木感觉,龙尊吾晓得他方才一不注意被刺
的那一下是中了毒了,他忍着,蹩着,目光闪烁着朝房间四周道打量……
这间房子相当大,约有三丈见方,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得出有桌子、长椅‘宽榻,以及
衣柜,另外,好似还摆着几只硕大的笨重木箱………
双方都没有人出声,大家全静默着,等待着,当然,时间拖延下去,对龙尊吾是比较不
利的……
汗水自龙尊吾的额角滴下,他已觉得有些气浮心燥,胸口也沉闷得像塞了一块石头进去
似的,连脑袋也似是昏浊浊的了……
缓缓地,缓缓地,龙尊吾吐了一口气,懒的往下坐倒“削”声锐响,就在龙尊吾的身体
尚未触到地面之前的瞬息,一溜金灿灿的毫光在龙尊吾手中奇幻无比的飞快翻劈,已飞泻向
屋角的床榻,那人也堪跃旋掠着悍猛对搏,双方条然接刃便互相攻拒了三十九次之后,床榻
后面“悉索”急响,一条人影电也似的窜起,同时挥动一件银芒闪泛的兵器回手攻击,阿眉
刀而这三十九次在不可言喻的快速变幻中,看上去却只像是接触了一次!
火花并溅着,“叮”“当”之声急快如风,龙尊吾“飞流九刀法”中九招齐出,刹时整
个空间全是金刃烈芒,溜溜条条,像一片片的金瓣掠穿,一蓬蓬的焰雨蓬腾,一股股的星芒
流绊,一团团的毒火熊熊,空气亦突地凝冻了!
那人的银色兵器却幻做一条长龙般的晶莹光带,笔直投射向龙尊吾的怀里,寒电芒星,
溅闪四散“嚓”的暴响,激射而来的那人“呀”啊“厉嚎,偌大的身体在空中连连翻滚而
出,每在他痛苦的翻滚里,便有一抹寒光在他身上跳闪飞逝!
室中,物体的倾翻声,撞击声,劈哩碰楞乱成一片,那人的银色兵器“铮”然斜插进一
张翻倒的木桌桌面上,他自己却已沉重的跌在地下!一股鲜血,涓涓溢自龙尊吾的右胸,他
呼吸有些急促与粗重了,闭闭眼,他又吞了口唾液,艰辛的移动了半步
“呼哗”,一阵强厉得有如铁巨锤的劲风兜头扫来,跟着又是同样猛烈的无形力道接连
猛扫,在整个房间的家俱纷飞碎裂,屋宇震幌中,龙尊吾却抢在这波波的劲力之前猝掠猝
返,金刀横斜向左,凌空旋绕,暗里,腰际缠着的“双头蛇”已电也似的条飞条扬!“澎
东”一声,龙尊吾连中三掌,胸口如遭雷击,他猛一下子肩背碰在墙上,凌空摔出两尺,在
阿眉刀的倾力刺撑里,才勉强柱立着未曾跌倒,而现在,他口中的鲜血已与胸前的殷红染成
一片了!瞪着前面,龙尊吾粗浊的喘息着,前面,在颓倒的几只木箱之后,一个壮实的影子
正缓慢地,沉重的萎顿下去,喉间,还像被人扼捏住似的发出一连串痛苦已极的
“哦………”“哦………”之声!是的,那人的小肮上,还留垂着龙尊吾“双头蛇”的一枚
黑练在外面,而“双头蛇“顶端所缀连的两段尖锥,则全深深送入它的肚皮内了!
当那人影沉重的朴倒之后,房门已猛然被“碰”的蹴开,看得出有两条人影条闪左右门
边,其中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叫道:“老弟,龙老弟,你在么?”
噎呛了一口血,龙尊吾沙哑的回答:“是………朋老哥?”
门边,果然是朋三省,他又又喜的高呼道:“你没有事吧?怎么房子里一片漆黑?”
蹩住气,龙尊吾异常吃力的道:“你们可以掌灯进来,现在,已没有事了………”
于是,片刻后,一盏桐油灯的光辉已映了进来,那晕黄摇曳的灯光照进屋里,首先入眼
的便是一片凌乱,桌椅翻倒,床塌箱倾。跟着,满地的鲜血与墙壁上的刀痕掌印包是惊心,
四具体便分躺在四个不同的角度与位置,一个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下,他身压着的,是一些密
密竖立着的黝黑铁蒺藜,而这些铁蒺藜,却大部份全戮进他的肉里去了,另一个侧身卷曲
着,全身也都插遍了这些黑球般的布满尖刺的剧毒玩意,显然,这人临死之前必是经过一番
痛苦滚动的,榻沿外面半坐着一位,他穿着紫袍,头仰搁在榻边,只见他混身上下都是一条
条交织纵横的可怖刀口,就像是被千百刀斧手乱刃劈斩过似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第四
个便扒伏在一只木箱上,也是一身紫袍,他肚皮里的“双头蛇”铁,正看上去十分古怪的拖
在一边,这四个人全已死了,猩赤的鲜血一滩滩的印在地下,蜿蜿蜒蜒的向四边流开,而屋
子的周遭也皆溅满了血迹,斑斑点点,好不令人栗然!
灯光又抖抖的映照着靠挺立的龙尊吾,这一点,持灯的朋三省却几乎一下子将油灯打翻
在地下山!
禁不住的打了个喀嗦,惊恐欲绝的尖叫:“我的亲妈啊………龙老弟,你你你………你
这是怎么了?”
傍边的人是“青鹰”梁采,他急忙抢前一步搀扶着龙尊吾,焦惶的道:“龙公子,觉得
如何?还能挺一会吗?”
两人这一吵一叫,外面一阵细碎而急切的步履声响已极快移了近来,门口,唐洁与徐美
媚两位美娘子已然出现!
两个人尚未踏进房里,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已令得她们几乎昏叫,而房中的惨布情景,更
是使得她们不由自主的连连打着寒颤,混身全凉了,但是,两个人的四只俏眼却焦急如焚的
匆匆住四周搜寻着她们那位命根子的踪影,徐美媚一边环视,一面悲惶的叫:“梁采,龙公
子呢?龙公子他”话还没有说完,徐美媚已如遭雷击般猛一下呆住了,她双眼一动不动的盯
注着靠在墙根,宛似一个血人般的龙尊吾,窈窕的身子在抑止不住的岌岌抖索,面色也在刹
那间变为惨白,终于,她全身突地抽搐,软软朝地下倒去早已泪流满面的唐洁一个跆,慌忙
一头将徐美媚抱住,她自己抖得更凶,连嗓子都呜咽得不成声了:“妹………妹………天
啊………妹妹………”
朋三省用手捂住了自己险些脱口的一声叫,梁采也有些失措的一叠声道:“小姐………
小姐………”
正在这凄风惨雾的当儿,窗外“呼拉”一响,一条人形飞掠而进,这人似乎估不到呈现
在眼前的竟会是这付情景,他一之下,“磴”“磴”“磴”便往后退了三步,一双眼也全发
了直!朋三省“嚓”的抢上两步,五节九菱鞭与新配的宽刃弯刀同时出手,铿一碰拦到了那
陌生人身前!这不速之客,有着一张黄焦焦的面孔,只是如今却已变成煞白,他细眼薄眉,
鹰鼻削唇,形色冷厉而倔悍,不过,这股子冷厉倔悍之气,却似在甫一进来之后便消敛一空
了!细细朝来人一瞧,朋三省顿时认出了他是何人,大吼一声,朋三省怒叫道:“好啊,老
子还以为是谁摆下这付连环套来算计我们,原来竟是你!久违了,大名鼎鼎的“奈何判”臣
坚!”
是的,这人,正是昔日栽在龙尊吾手里的“金衫双判”老二“奈何判”臣坚!
后面,扶着龙尊吾的梁采也阴沉沉的盯着臣坚,他的左手早已暗里蓄足功力以惫突然发
难………
臣坚目光悲凉而震骇的往地下缓缓巡视着,未了,停在朋三省身上:“他们四位,全死
了么?”
重重一哼,朋三省独目中喷射着火焰道:“你看看他们还像是活的么?臣坚,没有关
系,老子会陪着你耍耍!”
绝望的呻吟了一声,臣坚又瞧向混身血迹的龙尊吾,他沉重的道:“龙尊吾,地下的
人,全是你一个人杀的?”
龙尊吾也正虚脱的看着他,闲言之下,龙尊吾强提一口气,虚弱的道:“不错。”
石像般呆呆的站着,良久,臣坚的双目中竟涌出了两颗清泪,他面上的肌肉抽搐着,转
过身,“扑通”朝地下的四具体跪倒,哀沧而痛苦的祈道:“石帮主,夏堂主,古堂主,席
世兄,我对不起你们,与龙尊吾的血仇,今生只怕是报不成了。他太强,太狠,我们赔了命
怕难扳倒他………席世兄,你历尽霜雪的找到了我,我知道你怀着多大希望,我们都有一个
共同的仇人,我们更有深厚的交情,我原打算在会齐铁矛帮的高手后能于同心合力之下吐一
口气,但我们却错了,输了………我们打了多少心血,派人跟踪,沿途监视,布好陷阱,但
这一切全白废了,甚至连中条山里罕异剧毒的“血蜂子”也未能伤他分毫……石帮主,我们
办不到,我们以众相凌,以毒相伏皆办不到。龙尊吾有好运道,昔日,你曾亲自以生肉引狼
群围噬他,不是也失败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应该明白不可继续的但我们却做了,好惨啊,
这下场……。”
朋三省朝后一斜眼,老天,那全身插满铁蒺藜的体,不是“九如派”的“血笔点命”席
若玉是谁?他好大神通,竟然追摄到了这里,又能找上“奈何判”臣坚,联合铁矛帮的势力
来暗算自己等人,但是,却也正如臣坚的祈白,这费尽心机的结果,真是好惨啊……
抱扶着徐美媚的唐洁,目光也投注在那名四肢伸开,仰躺着的体上,这具双目突凸出眼
眶,隐浮着碧绿的,死鱼般光芒的体,竟然正是它的杀父灭亲的大仇人铁矛帮浩江堂堂主
“碧眸”古颜!在古颜毛茸茸的只肩正中,还深深嵌着一枚透人脑际的菱形血红指环龙尊吾
的“普渡”!
于是,唐洁的泪水又滔滔顺颊而下,泪中,却含蕴着奇异的感受:悲痛与欢欣,凄凉和
慰足,是的,仇已报了,此生无挂,只是那为自己报了仇的冤家,却怎生伤得这般沉重
啊………在一片愁云惨雾里,窗外,又是两声轻响,“玄鹤”牟迟德斜穿而进,他人在半空
条然翻转,“噫”了一声,捷如飞乌般“呼”的落在朋三省身侧。紧跟着,满头大汗的醉壶
公易欣跃窗射入,两个人的目光才一接触室中景像,已全然傻了一样呆在当地!用力摇摇
头,易欣呐呐的道:“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追的人反逃进屋里,屋里却又怎的
弄成了这般光景?”
此刻,“奈何判”臣坚艰辛而徐缓的站立起来,他转过身,脱下了外罩的黑色长袍,里
面,赫然是一袭闪耀夺目的金衫,他目光定定的看着龙尊吾,木然而沉痛的道:“今生我难
雪此恨,龙尊吾,来世我也哲必复仇!”
睁着一双血蒙蒙的眸子,龙尊吾沙哑的道:“我会记着,臣坚,我会的………”
朋三省突地怪叫道:“姓臣的,不用等来世了,现在我们就开始!”
头也不回,臣坚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向窗口行去,朋三省的五节九菱鞭与宽刃弯刀
“当”声交击,醉壶公易欣的纯钢四棒子也立即斜举,同一时间,牟迟德亦闪电般拦到窗
前!
臣坚微微一窒,正有些进退维谷,后面,龙尊吾已沉沉的道:“放他去………”
朋三省呆了一呆,忙叫道:“可是,老弟这”他的话未讲完,龙尊吾已沙哑却坚决的
道:“我说,放他去!”
于是,朋三省、牟迟德、易欣等三个人只好让到一边,臣坚垂下头,连一个字也不吭的
越窗而出,顿失所在!
唐洁怀中的徐美媚,这时已悠悠苏醒,她一双美眸方才睁开,连口气尚未吐出,已痛哭
失声的惨呼:“尊吾啊………”
急忙轻拍着她,唐洁呵慰的低语:“别哭,妹妹,好妹妹,别哭。尊吾没事,只受了点
伤,他会好的,他会好的,你知道,他是铁打的身子,这点伤拖不倒他……”
流着泪,徐美媚吃力的站好,她一下子扑在龙尊吾脚下,仰起一张梨花带雨般的美丽面
庞,期盼而伤心的泣问着:“真的?尊吾?你没有什么?这点伤拖不倒你?”
提着一口气,龙尊吾努力在血迹斑斑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他低哑的道:“真的………
我死不了………况且,我怀中,还有一些返魂……续命的奇药……”
醉壶公易欣急急走了上去,他放下手中的四棒子,小心翼翼的为龙尊吾验查伤势,一边
看,他一面连串的道:“牟老弟,烦你叫那吓瘫了的店家快到灶房去烧水,唐妮子,马上把
床铺好。徐丫头,抉找几卷净布,还有四爷,将这房子收拾一下………快,大家全快一点。
老梁,对了,你扶正一点………”
室中的各人立刻匆匆展开行动,朋三省朝着走到门口的牟迟德一笑道:“店主与他女儿
已被我们解了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