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雷之魄





  凤啸松烦躁的道:“好了,不用说了,你去问问看一般兄弟的伤亡情形,叫你带的二十名学生尽力救治,务必要使伤亡减到最低数!”
  唯唯喏喏,魏大夫挪动臃肿身体走开了,此刻,从四面八方,已见有零零落落的人围来!
  最先来到凤啸松前面的是六名“黄带子”高手,他们的“带头”,形容粗犷身体壮实的“奉大拐”孙厚汗淋淋的喘息着禀告:“宫魁,我们无能,那花子头跑掉了,他绝不恋战,拉开腿去势如飞,乖乖!别看他人老体胖,逃起命来却竟那等快法,我弟兄几个又追又截,费了好大劲也没捞着他一根毛!”

  凤啸松目注“白额狼”施非软软垂着的左臂,那一张额头上生了块大白斑的长脸上早变了颜色,凤啸松厉声道:“施非伤了?”
  咽了口唾沫,孙厚呐呐的道:“这……施非是在我们翻过这道山岗子,分布开截杀那花子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吃那老花子头——暗算了的……宫魁,犹是大幸哩,施非反应快,滚得急,要不,那花子头的‘铁竹棍’恐怕就连他的脑袋也砸扁了……”

  重重一哼,凤啸松道:“舒沧可受了伤?”
  脸上一红,孙厚窘迫的道:“回宫魁,老花头逃得快,我们够不上他,所以一—一”
  打断了他的话,凤啸松面有愠色:“不用说了,全是一群饭桶!”
  孙厚有些下不来台,期期艾艾的申辨道:“宫魁,他先跑嘛,我们有什么法子?圈又圈不住那老小子,他这是耍赖皮,我们一一”
  双目一寒,凤啸松厉声道:“你还有完没完……”
  连忙垂下头,孙厚噤若寒蝉般退了下去,凤啸松咆哮道:“还呆在那里做什么?施非去叫魏大夫治臂伤,其余的人马上去清点伤亡,处理善后!”
  当六名“黄带子”急忙离开之后,远处“—苇凌波”尹疆,“大幡旗”郝邯两人亦已气喘吁吁的掠至,尹疆向凤啸松行礼之后,抹着汗道:“宫魁,有唇使命,那古独航跑了!”
  凤啸松不快的道:“怎么连你们也空手而回?”
  身材瘦长,脸容清癯严肃的尹疆不由惭愧异常,他窘迫的道:“回宫魁,古独航功力甚高,我和郝老四联手相敌才堪堪扯个平手,他的轻身术不如意,但我—个人却圈不住他,就这样,我和郝老四连追连战,步调无法—致,天色又暗,追了一段路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牛高马大,满脸横肉的郝邯插口道:“但我们却沿途击杀了十数名“花子帮”的漏网小鱼!”
  地下半躺着卫浪云破口大骂:“强凌弱,卑鄙,你们怎么不找厉害的斗,专门朝些小角色下毒手?真正不要脸的到了极点!”
  双眼怒瞪,郝邯怪叫道:“哇哈,我道谁胆敢如此放肆,原来竟是鼎鼎‘勿回岛’少岛主‘银雷’卫浪云呀,他娘的,你算厉害f,怎的却厉害得瘟到这里?活脱个翻过来的王八—样?”
  卫浪云夷然不惧的反唇相讥:“你也只不过是头臃肿肥大却痴呆无能的大狗熊而已,两对一犹敌不过人家,你还有什么卵用?干脆回你师娘怀里去吃奶吧!”
  顿时暴跑如雷,郝邯怒叫:“好杂种,老子活劈了你!”
  尹疆伸手将自己这位兄弟一拦,冷冷的道:“不用急,他如今业已成为阶下之囚,还怕他能飞上天去?留着力气慢慢折磨他吧!”
  凤啸松缓缓的道:“好了,你们去歇会吧,哦,尹带头,你这一级兄弟有两个负了伤,元德香和司徒强!”
  吃了—惊,尹疆忙问:“伤得重么?”
  凤啸松道:“还要不了命,连二护宫费立昌都完了!”
  神色变了变,尹疆咬牙问:“宫魁,是哪一个王八蛋下的毒手?”
  阴冷的一笑,凤啸松朝卫浪云—努嘴,除了我们卫少岛主,你想想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尹疆怨毒的盯视着卫浪云,狠狠的道:“行,姓卫的,我们有帐算了,回到‘紫凌宫’,你等着慢慢享用我们给你的厚待吧!”
  冷沙沙的一笑,卫浪云道:“我若含糊就是你的儿子!”
  大吼—声,郝邯叫道:“王八蛋,老子这就先给你颜色看!”
  嗤之以鼻,卫浪云不屑的道:“你试试!”
  气得暴跳如雷,郝邯吼哮的道:“他娘的,你还仗着什么在这里卖狂?你这野种,老子要活拆了你!”
  —挥手,凤啸松道: “不要吵,成什么体统?不要……”
  尹疆拉住了郝邯,谨慎的道:“宫魁,那田寿长——可是也逃了?”
  凤啸松长长“嗯”了一声,道:“他的运气好,留下他的宝贝侄儿来顶数-----不过,卫浪云的重要性更要超过那田寿长,如果卫浪云抓在我们手里,‘勿回岛’及其—干帮凶们便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姓卫的乃展履尘和田寿长两人的唯—继承者,他们非但对他爱惜胜过已子,更有一种感恩的成分在内, 卫浪云是他两个的拜兄之子,而卫浪云的父亲更是将展、田两个一手提携起来的人,姓卫的小子不啻是他们的命根子,无论何种情势之下,他们也不会稍令卫浪云受到委屈的,彻底的说,今天‘勿回岛’妄想统一武林,主盟江湖,大多也是为了替卫浪云铺路,他们将来的一切,完全都是卫浪云的……”

  笑了笑,卫浪云道:“凤宫魁,你倒是将我的过往经历及未来出路摸得清清楚楚……”
  凤啸松道:“这又回到原先的那几句话了——‘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卫浪云哼了—声道:“也不过是说你们行奸探密的本事还不错罢了!”
  叫了—声,郝邯怒道:“小子你说话留神点!”
  卫浪云淡淡的道:“滚你的蛋!”
  一咬牙,郝邯的语声传自唇缝:“好小子,我们是骑在驴背上读唱本,走着瞧吧!”
  眉梢子一挑,卫浪云道:“见识多了,朋友!”
  一把拉开郝邯,尹疆向他使个眼色,边又朝凤啸松道:“宫魁,姓卫的本人既是如此关系重大,田寿长那老鬼为什么又肯舍下他独自逃之夭夭?”
  微微一笑,凤啸松道:“你错了,尹带头,田寿长不是扔下他,是他死也不肯先逃,这可能便在—个“孝”字上吧,做侄子的哪有先行逃命,扔下叔父去拼老命殿后之理?卫浪云宁死不退,更不愿留下田寿长而先退,田寿长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突围了,我想,照田寿长的如意算盘,可能认为他侄儿一身本事了得,大有希望出困,他也一定预料到就算卫浪云万一遭擒,生命亦不会发生问题,因为他知道卫浪云落在我们手中的价值,基于上面的理由,这家伙才勉强逃走的,他们两人,一个有了失闪,总比一双全陷住了要好,当然田寿长也心里明白……”

  凤啸松正说到这里,在沉沉的暮色中,靠山坡那边突然响起了一片喧哗惊嚷之声,这位“紫凌宫”的宫魁不由双眉微皱,阴森的道:“又是什么事?”
  尹疆与郝邯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蓝带子”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这位仁兄满身血迹,衣衫破碎,形状好不狼狈!
  一个箭步抢了过去扶住来人,郝邯大声道:“罗隆,发生了什么事?”
  那罗隆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皮开肉绽,几乎成了个血人,他大口大口喘息着,摇头道:“我们……栽了……残了……”
  凤啸松冷冷的道:“慢慢的说,怎么回事?”
  歇息了一会,罗隆抽搐着道:“宫……宫魁……我们……三个人……带头……沈维堂,我……还有李秀三个……率领了二十……名弟兄……去追杀……‘花子帮’的三……三个‘红包袱’长老……及……十数个‘花子帮’的角色……却被他们……诱到……十里外的……河滨……展开了拼斗……”

  凤啸松缓缓的道:“后来呢?”
  艰辛的咽了口唾沫,罗隆吃力的道:“后……后来……我们……吃了大亏……虽然……我们也砍倒……对方六七个人……但……是我们的……二十名弟兄……无—生还……李秀当场战死……连……沈带头沈维堂也受了重伤……我……亦差点回不来……”

  粗喝的呼吸着,凤啸松忍住心头怒火,问道:“沈维堂呢?”
  罗隆虚弱的道:“回……回……宫魁……我已背着沈带头……回来了……他……他业已晕绝……过去了……”
  凤啸松暴烈的道:“那些‘花子帮’的人呢?”
  罗隆用力张嘴:“逃……早……逃了!”
  大吼—声,凤啸松叫道:“都是草包,废物,酒囊饭袋!你们是在哪处河滨拼杀的!”
  —垂头,罗隆半声不响,业已晕迷过去!
  郝邯赶紧将他抱稳,边苦笑道:“宫魁,罗隆晕过去了……”
  狠狠跺脚,凤啸松咆哮道:“给我弄走,别在我面前惹我生气,不中用的东西!”
  当郝邯急忙抱走罗隆之后,尹疆不由又气又怒的道:“真叫他们拣了便宜不成?宫魁,那几个和沈维堂他们交手的‘花子帮’老家伙,我可以从他们的形状上认出他们------宫里的‘敌阵人物图’上,全绘得有,那三个全是‘花子帮’‘红包袱’的长老,—个是‘仙人杖’金泗,另外两个乃‘天地双戟’童吉、童祥,呸,这三条走狗……”

  沉默了片刻,凤啸松重重的道:“这也是我们失策!”
  尹疆一怔道:“我们失策?”
  凤啸松恨恨的道:“不错,‘花子帮’‘红包袱’级的长老,乃是他们最厉害的—流高手。所以,我们不该疏忽大意,只由 ‘蓝带子’三名率众去追,当然他们—见追兵不强就会设法将之远诱,予以反袭!”
  那里,卫浪云笑吟吟道:“说的是,以你们三名‘蓝带子’,竟然就敢去追杀‘花子帮’的‘红包袱’长老,胆子也未免稍嫌大了点,他们吃亏乃是理所当然的事,老实说,若以力量相较,应该由那三名 ‘花子帮’长老回过来追你们三个‘蓝带子’才对……”

  眼—瞪,凤啸松叱道:“你住口!”
  尹疆立即道:“可要吩咐掌嘴.宫魁?”
  摇摇头,凤啸松叹了口气:“算了,别在搞些麻烦出来了,这里的事已经够我伤脑筋的了……”
  左右—望,他又道: “奇怪.赵箭和龙百祥领着两个‘蓝带子’去追田寿长那伙人了,怎的都尚未见回来?”
  卫浪云又接口道:“可不得了哪, 只怕又是凶多吉少,栽了跟斗啦……”
  凤啸松冷酷的说:“不要老是说风凉活,卫浪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尹疆愤怒的道:“宫魁,依我就先给他—顿皮鞭子!”
  皱皱眉,凤啸松没有回答,前面,—名头目已快步临近,凤啸松有些心惊肉跳的道:“又是什么纰漏出了?”
  那头目躬身道: “启禀宫魁,奉命来向宫魁禀报战果——”
  吁了口气,凤啸松道:“说吧。”
  清晰又平静的,那名头目道:“斩‘花子帮’敌众四十余名,‘蝎子’两名,‘勿回岛’所属‘三十锦貂’五名,无一活口……”
  “嗯”了一声,凤啸松问:“我们的损失呢?”
  那头目迟疑了一下,低沉的道:“回禀宫魁,我们伤亡,呃,很重……”
  凤啸松冷冷的道:“不用讳言,直说了吧!”
  这名头目咽了口唾沫,吃力的道:“我们有一百七十余名弟兄死在烈火烟硝之中,另约两百名受到轻重灼伤,战死及受伤的有一百二十多名,失踪的有七十多名……‘红带子’大哥伤了二位, ‘黄带子’大哥伤了一位, ‘蓝带子’大哥最惨,死了两名,重伤了两名……”

  阴沉的,凤啸松道:“可恨……”
  忽然,卫浪云又插了嘴:“这个报告不大实在……”
  愤怒的凤啸松道:“你什么意思?”
  笑笑,卫浪云道:“不要忘了,你们尚有两名‘红带子’,两名‘蓝带子’没有回来,他们乃是去追我二叔及本岛‘三十锦貂’几名好手,啧啧,这一去追,怕他们也尝不到什么甜头,很可能同样灰头土脸回来一—说不定还回不来,或者亦得赔上两个,那样,你们的伤亡人数就得再加上去才行,如今不能定案,如此一来,现在的报告是否便流于不实了呢?再说,死了一个‘二护宫’费立昌,为什么不添上?”

  长长吸收了口气,凤啸松道:“卫浪云你幸灾乐祸的太早,而且你的处境颇不适宜,因为这样会为你带来痛苦!”
  顿了顿,他又冷森的道:“不要紧,我的损失我会找回代价来,卫浪云,这代价便在你身上!”
  卫浪云大声道:“别做梦!”
  一侧,尹疆咬牙道:“姓卫的,你狠过头了!”
  卫浪云正待再给他顶回去,黑暗中,几条人影已有如大鸟越空般长掠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