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浪子
不久之后,店中流动着淡淡的药味。
时间一久,谁也不介意这种嗅起来并不难闻的药香。
二进的大院子,是旅客们活动的地方,一条走廊通向东院。这是说,住在东院客房的乔
家一群男女,进出皆需经过大院子的东廊,也就难免与寇大爷一伙人碰头,除非双方皆闭门
不出外走动。
也许是有意,也可能是巧合。终于,两位美丽的小姑娘在大院子里碰上了。已经是申牌
本,店中特别炎热。
院子里摆了些盆栽,也有供旅客坐的露天长凳,所以往来的人通常走两廊而不越院而
过。
如果下雨,便非走两廊不可。
乔绿绿可能是想出外走走乘凉,身后跟着一位侍女打扮的女骑士。刚跨出廊门,劈面碰
上了刚要往外面前进店堂走的秋素华姑娘。
可能是双方都留了心,一见面便不由自主同时止步,同时目不转瞬地打量着对方。
双方身材一般高,年龄相若,一样的年轻貌美,一样的风华绝代。乔绿绿穿绿衫裙,秋
素华穿翠绿显得夺目些。
皮肤白的姑娘忌穿绿色,但是两人的肤色白里透红,所以穿绿色的并不把脸色衬得苍白
似鬼。
不同的是,秋姑娘一双凤目带煞,与代表随和可亲的鹅蛋脸颊颇不相配,可能是家遭变
故的原因,满怀激怒,所以凤目中煞气外露。
乔绿绿那双清澈明眸中,放射出聪颖的、甚至慧黠的光芒和笑意。
瓜子脸型的人,性相通常趋于聪明活泼、外向俏皮,很容易成为光芒四射的扎眼人物,
老实木讷的男人,最好离开远一点保持距离。
同性相斥,气氛决不会融洽。
“你笑什么?”
“我在笑吗?”乔绿绿确是在笑,但这种笑决不是友好的笑,而是带有火药味、排斥性
的笑。
“你这种笑很讨厌。”
“你瞪人的眼神也讨人嫌。”
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你离开我远一点。”秋姑娘火气渐旺。
“哟!你以为你是什么?女魔王吗?”乔绿绿也毫不退让:“要不就是你自以为是天
仙。”
“你……”
“我又怎样?我当然要离开你远一点。”乔绿绿大概反感渐深,一反往昔和蔼可亲的温
婉性情:“我又不是男人,用不着像捧凤凰一样捧着你。”
捧凤凰一样!这句话犯了忌。
“该死的!”秋姑娘发出一声咒骂,踏进一步,右掌骤吐。
女人交手,没有什么好忌讳的,这一掌攻向乔绿绿的酥胸,直探右乳排空切入,拇指微
屈,志在取右期门,变化极为神奥,也太快了,令对方难以发觉掌与指孰是主攻,也难以正
确估计攻击的主要部位。
乔绿绿毫不相让,右手一伸,食中二指奇准地迎向吐来的掌心,春笋似的纤玉指可能比
钢锥更要犀利,反应快得不可思议。
出招变招,不可能用眼来反应,而需神意相合,也出于本能,看招发招必定来不及了,
练武的人经过千锤百炼,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秋姑娘知道突袭无功,及时收掌避指,左掌来一记袖底藏花,从右臂下反吐而出,闪电
似的攻到乔绿绍的右胁下,掌力渐增。
乔绿绿扭身略问,移位回敬一招探囊取物,左手已到了秋姑娘的右肋旁。
两人都不敢大意,各怀戒心,快速地接触而又分开,一沾即分各展巧技,看谁能先沾到
对方的身躯要害部位。
发招的劲道则逐招加重,互不相让。
各攻五六招,从廊中移至院子,身形逐渐加快,转体移位捷逾电闪。
“噗!”一声响,两女的右小臂终于重重地接触,但见裙袂飘飘,两人同被震飘八尺,
似乎力道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秋姑娘被激怒了,一声娇叱,疾冲而上,右手一伸,似乎她一下子突然吐出五只手爪,
爪影依稀笼罩乔绿绿的上中两路。奇异的劲气罡流突然迸发。
乔绿绿本来用掌封招,突然飞退八尺。
“你来真的?”乔绿绿风目怒睁。
“如假包换!”秋姑娘叫,一闪即至,一掌吐出。
乔绿绿哼了一声,也一掌遥吐。
双掌并未接实,突然响起一声怪异的音爆,两人同时向后挫退。
乔绿绿退了三步,脸色一沉。
“我不饶你。”她沉声说,吸口气右掌上抬。
秋姑娘只退了两步,似乎占了上风。
“我更不饶你。”秋姑娘嗓门更高,气更盛,右掌也作势探出。
青姨出现在廊下,噗嗤一笑!
“再打下去,衫裂裙破,有得看了。”青姨大声说:“姑娘们,打不得。”
乔绿绿的掌心本来已隐泛银朱色,这时银朱色立即消失。
“你少给我多嘴!”秋姑娘转移目标,向青姨发出挑衅性的话。
青姨淡淡一笑,举步接近。
“我已经看出你的心意,你想考验考验我东海绝学。”青姨语气虽然温和,但却隐含挑
战性:“你练的也是玄门秘宗心法,内功的火候似乎并未达到纯青境界,你还无奈我何。最
好不要轻试。小姑娘,你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过早暴露真才实学,对你毫无好处。”
“你好像对招揽是非很有兴趣。”
“正相反。小姑娘。我公良青经常在中原行走,迄今为止,知道有我这号人物的人,屈
指可数。我自己的事已经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招揽是非?早上惩戒无相魔僧,那是因为他
刚好凑巧在我面前行凶,所以不得不出手警告他。小姑娘,无相魔僧是你的同伴吗?”
“本姑娘不认识他。”
“不认识可能是真的。”
“你……”
“不谈那恶和尚。小姑娘,你贵姓呀?”
“哼!你问得太多了,离开我远一点,知道吗?”秋姑娘恨恨地说,愤愤地走了。
乔绿绿摇摇头,外出的兴趣消失了,回转东院。
青姨跟在后面,用传音入密之术说:“她就是惊鸿一剑的女儿。”
“我知道,我讨厌她。”于绿绿也用传音入密之术回答,显得有点焦躁。
“为什么?”青姨追问。
“女匪。”乔绿绿愤然说。
“以往好像你对匪徒并没有恶感。”
“彼一时此一时。”
“为了同仇敌忾?”
“什么同仇?胡说!”乔绿绿突然粉脸通红。
“真的?”
“青姨!”
“小姐,你可不要认真哦!”
“不和你说!”
旧雨楼 扫描,bbmm校对 旧雨楼·云中岳《女浪子》——第十三章 独闯贼窟
云中岳《女浪子》 第十三章 独闯贼窟 天一黑,就没有人在外走动了。
店中没有其他旅客投宿,只有负责照料的店伙走动。
没有一丝风,热浪久久不散,蚊子满屋飞,想安睡真不容易。
三更一过,热浪渐退,上升的气流开始下降,开始有气流在屋内流动了,少许的微风带
走了热浪。
东院本来嗅不到药香的,这时有微风飘拂,渐渐有药香飘入东院,飘入半闭的明窗,客
房也可以嗅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香。
已经安睡的人,其实并未嗅到这种淡淡的药香。
即使嗅到了,也不会从梦中惊醒。
相反地,他们睡得更沉。
寇大爷的房中黑沉沉,武林人通常睡觉不点灯。
已经是四更未,房中有了动静。
“时辰到了吧?”黑暗中,传出寇大爷的语音,轻得只有房内的人才能听清。
“不要操之过急。”老郎中的语音更轻,但却更清晰:“风大小,散魄香不易飘散,大
半被上升的热流带往高空去了,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扩散入内室,你必须定下心忍耐,除
非你有把握制得住他们。”
“不会失效吧?”
“笑话!我百毒天君的散魄香是武林一绝,加上老童生的销魂香可以令筋软骨松,双毒
齐下药力倍增,你居然怀疑是否失效,你是什么意思?”
“在下并无他意。”寇大爷急急分辨:“只是等得心焦,请勿介意。”
“等吧!安心地等,值得的。”老郎中百毒天君说:“地方广阔,咱们又不敢接近施
放,不得不多等些时刻,以免功败垂成。天一亮,老夫保证你可以砍瓜切菜似的,顺利地送
他们登极乐世界。”
“在下要那个姓乔的小女人。”
“没有人和你争。”
“唔!五更了吧?”
“是的,五更了。”
“该动手了吧?”
“你现在动手,后果老夫概不负责。”
“这……”
“等吧!急什么?”
天一黑,乾坤手和舒云开始进食。
走山区必须裹粮而进,因为不知在何处可以找得到食物。他两人带了干粮,饱餐一顿,
准备进入中公集。
中公集家家闭户,家犬皆捆住关人屋中栓好。
集中来了大群强盗,集中的人平时本来就向强盗们缴纳保护费,怕定了这群强盗。
乡民们活动的地方是街北的众姓公祠,是平时集会、酬神公祭、宣布公示的地方。这
时,成了强盗们的指挥中枢要地。
三眼虎的棺材,停放在东面。
强盗们对生死看得开,生死等闲,随处死随处理,用不着烧香化纸请和尚道士念经作法
事,所以停枢处冷冷清清。
祠门外派有两名警哨,接收各处传回的声息信号。大多数的人已经派出,建立严密的封
锁线,以便有效地防止乾坤手、舒云偷渡南下。
祠内除了大力鬼王之外,还有十余名贴身喽罗,与二十余名小强盗,全都在正殿和衣而
睡,以刀枪作枕,随时皆可以出动。
强盗们摆出与官兵民壮作战的态势,来对付两个神出鬼没的江湖高手,犯了致命的错
误。
这种以各小组扼守可以通行地段,以伏哨填补空隙的封锁,对付官兵夜袭颇具功效,却
挡不住快速钻隙而入的人。
白天,舒云已看清进入的路线,从右面五里外的隐蔽山脚密林,绕至中公集后面,从集
南面接近,从敌人的远侧迂回,自敌人的后方接近。
两三百名强盗,封锁的范围有限,绕出五六里,他两人片刻便可脱出强盗们的封锁范
围,以快速的行动来争取时间。
集四面四条路,每处路口有两个强盗把守,但其他地方因人手不够而没有派人警戒,随
处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进入。
两人从集西南近南栅口处,跃登屋顶进入集中心。
“找有警卫的地方,先捉一两个小贼问口供。”乾坤手伏在瓦脊后面低声说:“贼人有
弓箭和挽钩,黑夜中防不胜防,动作要快,咱们先沿街搜索。”
不需多久,便被他们看到众姓公祠前的两个警卫。
“在这里了。”舒云欣然说:“齐叔,掩护我,我从上面接近。”
“不必问口供了,一定住在里面,弄死他们免得费神。”乾坤手心如铁石:“小子,千
万不要妇人之仁,你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却要你的脑袋换一千两银子。”
要弄死太简单了,捉活的比较麻烦。
两人登上屋顶,由舒云伏身滑至檐口。
两个小强盗在祠门口的石阶下往复走动,不知祸从天降。
刚走到最右端,两颗飞蝗石准确地击中天灵盖,然后人影随后飘降,双脚分踹,行致命
一击。
大殿暗沉沉,鼾声如雷。
强盗们忌光,把神案上的长明灯也弄熄了。
要验明正身。必须有光。
但舒云不想拖延,他摸近睡在拜台下的一个沉睡强盗身边,一捏对方的鼻子,鼾声立
止。贼人翻转身,又睡着了。
他伸手一摸,摸到一根水火棍,是这位强盗的兵器,居然是浑铁打磨的重家伙。
“叭!”他给了强盗一耳光。
“嗯……”强盗清醒了,翻身要挺身而起。
他一手叉住贼人的咽喉按回原处,附耳低声问:“首领睡在什么地方?”
“吵……吵什么?”贼人仍未全部清醒,糊糊涂涂回答,以为同伴在捣乱。
“我要找首领有事禀报。”他声音放高了些:“快告诉我,首领睡在什么地方?”
“不是在右面的执事房吗?你他娘的昏了头……”
他一掌把贼人劈昏,挟了水火棍离开。
推开执事房的门,妙极了,有灯光,一盏菜油灯留了一星灯火,光度幽暗,但足以看清
房内的一切。
托天叉放在床口,大力鬼王和衣躺在床上,似乎床太小太短了,而这贼首的身材却又太
粗大壮,双脚似乎没有地方搁放。
鼾声震耳,汗臭和膻臭刺鼻。
他将灯挑亮,用水火棍换托天叉,略一掂量,叉好沉重,难怪这家伙绰号称大力鬼王,
交起手来,这把托天叉谁敢接近?
对付这种肉山型的人,慈悲不得。他发起狠来,两劈掌击耳门,拉脱双手关节,点了?